（428）
见男子心思繁重的摇头，她便顺势将果盘搁在茶几上，径自用牙签叼了一苹果，微微咬了一小口，方才往男子身侧落座。
她微微凝眉，讶异开口道：“今日真是稀奇，这沈参谋不是二爷身旁的大红人，怎么突然跑你这来呢？难道跟大帅给你指派的任务有关？”
张远眉目微蹙，重叹一声，不置可否。
佟佳茹唇边溢出一抹讥诮之色，哼哧出声道：“以前见到你绕着道走，觉得你是大帅身边的一条哈巴狗，没想到如今也有求着你的时候，这风水轮流转，如今大帅身边那些旧臣终究老了，不中用了，你这才可以借势而上，深受大帅器重，只要稳稳的背靠这颗大树，往后扶摇而上，指日可待，谁还不得高看你几眼。”
张远冷嗤一笑，“妇人之见，你觉得这唐君萧是个甘愿俯首称臣的人？只怕早就生了异心，就等着蓄势勃发罢了，这些年来，他暗自扶持擎苍和沈卓阳，还有程东等亲信之臣，又有沈康文这般德高望重的谋臣，身边不乏人才济济，又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就算有朝一日，他与大帅决裂，兵刃相见，他也未必会输，而大帅身边都是一些残枝老臣，简直不堪一击，到那时我该如何自处，更何况这大帅也曾有放权之意，恐怕那时我就成了待宰羔羊了吧，这些年来，我一直处心积虑，好不容易熬上如今位置，所有的努力岂不是付诸东流？”
佟佳茹扁扁嘴，默了好半天，才缓声道：“我看不至于吧，你也别想的太悲观了，就算二爷有通天的本事又如何？若不是因为他当初娶了袁玲，这袁大帅如此器重你，这总司令位置花落谁家还未知呢？这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当初你跟他因为佟雨烟的事早就决裂了。”
“在南郡之时，你曾将他差点置于死地？就算你肯握手言和，人家未必会领情，再说，当初若不是大帅一路提拔，恐怕至今你还是一个区区的团长？就算奋力一搏，你未必会输，致远，我相信你，就算跟你同生共死，我也甘之如饴。”
张远冷目斜睨了她一眼，对于她深情款款的告白，熟视无睹，幽然的便起身离开了，只留下一抹孤寂落寞的背影。
佟佳茹脸色猝然变得阴沉下来，暗自咕噜一下红唇，满腔哀伤萧条之色，这些年来，不管她怎样卖力讨好，他都是这般冷漠无视。
她不由冲着那坚挺的背影，怒嚷道：“许致远，她已经死了，就算这些年你从未放弃去寻她，又能如何？你跟她天涯各方，本就不是同路人，我劝你清醒点吧，这些年来，知冷知热在身旁伺候你的是我佟佳茹，不是她佟雨烟，你就待我这般薄情寡义不？”
她那沙哑撕裂的嗓音，并未得到男子只言片语的回应，有得只是无穷无尽的灰寂和孤默。
男子身形微微一顿，便头也不回的回到书房内，将门重重的合上，他神色沉重的轻轻旋转一下架子上的白瓷花瓶，那原先紧闭的堆墙而立的书架便敞开来，分成两边。
纯白色的墙壁上镶嵌着一匣子，男子暗自从口袋内摸出一铜质的钥匙将那匣子打开，里面正是袁大帅给他的一份共匪名单，握在手上沉甸甸的，眉目笼着一抹浓浓的忧愁。
想起沈康文今日特意的一番告诫，这差事若是办砸了，袁大帅质问下来，他不好交差，搞不好乌纱帽不保，若是把这事给办利索了，难免会得罪唐君萧和沈康文，说不定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倒真是两难选择，这些年来，他暗自处决过不少乱党分子，从不逊色，可如今居然有了一丝惊慌，无由来的，只觉得此事怕是不简单，有几分蹊跷，却又无迹可寻。
直觉敏感，沈康文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
夜色寂冷，街道上寥寥无几的人群，地面有些湿漉漉的，显然刚才凄凄沥沥下了小雨，沈康文一只手抄进西装口袋内，一只手夹着冒着簇簇火苗的香烟，眉目深沉一片，他敛眉抬头瞥了一家香料店，旋即便将烟蒂仍在地上，缓缓用脚尖捻灭。
他跨步走了进去，精锐的黑眸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天色已晚，显然店内已经寂寥冷清的没什么顾客。
店内老板带着一副金丝框眼睛，连眉梢也未曾抬一下，正麻利的打着算盘，只听到似小玉落盘的清脆的算盘的声响，便扬声开口道：“打烊了，客官请回吧！”
男子也并未理会，走到柜台前，薄唇轻启道：“老板，这儿可有从西域过来的香料？”
老板动作一顿，忙抬起头，看了看男子，神色一紧，警惕的四处打量了一下，回道：“西域香料极其珍贵罕见，自然不敢随意摆在柜台上，这位客官若是想要，请随我来。”
那老板忙命店小二将门关上，这才领着那男子往里间走去。
入屋子内。
里间灯光灰暗，略显潮湿，显然应该是地下室。
一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忙起身迎上前来，两人紧紧握了握手，沈康文率先开口道：“吕德同志，临时有点急事处理，让你久等了。”
男子忙微微抬手，示意他坐下，这才撩起袍子也跟着坐了下来，微微拧眉，方才重声开口道：“沈文同志，据可靠消息透露，最近南京政府下达直接指令，有一封电报名单，已发往全国各地，而头号通缉对象便是刺刀，这次我特意授令，便是通知你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撤离，避避风头。”
沈康文似有几分不甘心，皱眉道：“当初组织上派我潜入国民堂内部，如今好不容易打入核心部门，又深受唐君萧的信任，此刻若走，实在得不偿失，岂不是这四年的努力和心血全部付诸东流了不？再说只是闻见一点风吹草动而已，而尚未有大动作，咱们没必要自乱阵脚。”
吕德微微顿了一下神色，语重心长道：“我明白，此刻若撤走，着实可惜了，可若继续留在这，实在太危险了，反而会牵连到其他同志，这是上级一直谈论决议的意见，你必须服从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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