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7)
苏氏微微眯了眯眼眸,叹息道:“咱们这么一大家子人多亏有你把持着,再不至如乱如麻,这萧儿能娶到你这般蕙质兰心的妻子,真是唐家之福,当初娘执意让你和萧儿成婚,看来她是对的,世间有你如此胸襟宽广,见识独到的奇女子能有几人?”
苏氏拍了拍她的手,感叹道:“唐家有你在,安夷!”
佟雨烟抿唇一笑,淡然。
那端,在某房间内。
唐筠寒给床榻上的女子喂了一颗药丸,静等了好半天,那女子方才幽幽转醒,这会朦胧中听到外面阵阵的脚步声和惊慌声,迷糊的呢喃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这里是哪里?”
唐筠寒握着她的玉手紧了紧,眉梢一扬,“太好了,你终于醒来了,这里是唐宅,你还记得当初我说的,不尝试怎么知道不可以?等你病养好了,我就堂堂正正的娶你为妻。”
清歌狭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心中悲喜交加,“可是,你爹娘,他们会不会嫌弃我身份卑微?”
男子摇了摇头,轻笑道:“怎么会,你的病就是我爹娘救下的。”
清歌面色酡红,垂着眼帘,似小心翼翼问道:“你此话当真?莫---不是在戏弄我?”
唐筠寒捋了捋她耳迹的碎发,柔声道:“傻丫头,我什么时候戏弄过你,若是我对你无意,又怎会容忍你在我身边兴风作浪?陪着你玩那猫捉老鼠的游戏。”
清歌脸色一沉,气结道:“原来一开始,你便有所图谋。”
唐筠寒呵呵一笑,“我自始至终所图谋的便只有你,歌儿,你知道吗?这些年来寻偏千山万水方才找到你,又岂会容你再逃?从今往后,我要罚你每天乖乖的待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清歌一脸狐疑的挑眉睨着他,问道:“你找我?”
男子轻轻的捏着她脖颈处一块通透清澈的玉佩,眉色深邃,喃喃道:“歌儿,你难道忘记了不?在云水村,这块玉佩便是当年我送给你的信物,我曾答应过你,等你长发及腰时,便娶你为妻,可惜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当初北洋大乱,我被我爹送到了国外避风头。”
“等我回国后,第一件事便是拜托我爹去找你,可谁知云水村被日军侵占,你下落不明,这些年来,他们都说你凶多吉少了,可我不相信,总觉得冥冥当中你还活着,可是没想到机缘巧合我们再次相遇,却是你别有用心的刻意接近我。”
“歌儿,我对你的情意是真的,若是对你无意,我又怎么会耐着性子跟你作秀演戏,我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希望你能敞开心扉向我坦白,那时我不断说服自己,说是那时,你太小了,可能不记事了,早就忘掉了我们之间的誓言,你也许是被形势所逼。”
“只要你告诉我自己的为难之处,我会选择原谅你,可惜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你这傻丫头服毒自尽,这种决绝的方式,我一再提点过你,有什么难事说出来,我们一起同心协力的解决,还是你在害怕什么?”
清歌美眸似泛着一抹水光,哑声道:“对不起,以前小时候的事,因为家中一场大的变故,已然成了破碎凌乱的记忆,甚至潜意识的想回避我爹娘被日本鬼子当场枪杀的那血淋淋的场面。”
“难怪我会对你那般熟悉,熟悉到不忍去伤害你,你越对我好,我对你便只有深深的愧疚,唯有一死,以表明心迹。”
唐筠寒揉揉她的发丝,那大掌轻轻的摩挲着女子雪白的圆肩上一条浅显的伤疤,心中一疼,“傻丫头,你还记得当年这伤疤是怎么留下的?那时,我被人追打,是你这个傻丫头,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挡在我的面前,硬生生挨了一棍子。”
“当时留了很多血,我吓傻了,你这傻丫头却冲着我傻呵呵的笑,你说寒哥哥,往后谁欺负我,有你保护我,那时,我便生了想要护你一生的想法,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我相聚,有缘有份,我此生之幸,你若死了,那我便随你去,黄泉路上,至少你不会感到孤单。”
唐筠寒神色一正,真诚开口道:“所以你如果不想看到我死的话,就好好的把身子养好了,咱们一块拜堂成亲。”
清歌温馨一笑,重重颔首。
清歌媚眼微微一勾,娇嗔道:“我饿了,想喝你熬的燕窝汤。”
唐筠寒轻轻的刮了一下她玲珑小巧的鼻子,宠溺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迎面巧好碰到一曼妙纤细的身影手上端着红木托盘,那盘子上盛着便是一碗燕窝汤,那少女盈盈一笑,轻柔开口道:“听说清歌姑娘醒来了,我便想着去厨房给她熬煮了点燕窝汤,晕迷了这么久,想必是饿了。”
唐筠寒神色顿了顿,忙道了谢,接了过来。
他犹豫了一会,开口道:“惋惜姐,我---。”
他还未说完,唐惋惜便晒然一笑,“你放心,寒弟,你别觉得为难,我当初就跟你说过,如果当年的小蔓菁回来了,我就选择退去,我不会纠缠的,其实,当初你金屋藏娇,我就该知道的,如今看到你们能重聚,我真心替你们高兴。”
唐筠寒看了看少女,轻声道:“惋惜姐,我娘说的对,你是个秀外慧中的好女人,谁若娶了你,是谁的福气,只怨我们无缘无份。”他顿了顿神色,又笑着道:“其实,我觉得你和清俊那臭小子倒是挺般配的,你们---。”
唐惋惜脸色一红,嘟哝着小嘴,急急辩驳道:“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的,不是你想的那般,只是---也许同为感情的失败者,感同身受罢了,经常会约在一块喝点小酒而已。”
男子戏谑一笑,“既然没事,你脸红什么。”
唐惋惜轻嗔了一句,忙娇羞道:“哪有!”
唐筠寒笑得更肆意了些,“行,我就不编排你了,谢谢惋惜姐的汤。”旋即,转身便走进了屋子。
那端,独自发愣的少女,依旧呆站在原地,暗自摸摸白皙如玉的脸颊,突兀的自言自语道:“我有那么反常不?”
她暗自摇了摇头,转身准备往另外一端离开,穆然间,从身后的楼梯口传来某男急促的喊声,“惋惜姐,走,陪我喝酒去!”
唐惋惜微微凝眉,睨向神色匆匆的来者,不由揶揄了一下红唇,颇为怨念道:“难道除了喝酒,你就没别的事找我不?”
沈清骏有一丝迷糊的,用手搔了搔脑袋,疑惑道:“上次不是你说的,只要我想喝酒,你便奉陪到底不?”
唐惋惜轻啜了一句,“你这个木头脑袋,也难怪自己守候了这么多年的心上人,最后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沈清俊更加犯糊涂了,“我---怎么了。”
唐惋惜轻哼一声,撅着小嘴,便走了。
男子忙一头雾水的在后面追着,嚷道:“惋惜姐,你到底怎么呢?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跟我说啊,这女人变脸怎么比翻书还快,说变就变了,你不想喝酒,咱们不喝就是,你生什么气啊?”
***
三日后,办完萧晚晴的葬礼,佟雨烟便打算收拾行囊准备去美国定居,早几年前,二爷便在美国那边买了一栋山清水秀的别墅,这唐筠寒和清歌的婚事,本打算择个良辰吉日便操办的,可考虑到唐家刚办完丧事,至少守孝三年才能举办婚礼。
这日,她正在屋子内收拾行李,片刻后,唐雅芙便神色凝重的步履进屋子内,眉梢微皱,叹了一声,“娘,你和爹真的要搬到美国去定居?”
佟雨烟微微颔首,手上的动作微微一僵,沉呤了片刻后,方才道:“你爹已然把这北洋的江山交到你哥打理了,我和你爹也该享享清福了,颐养天年了。”
她转目看了看少女,语重心长又道:“芙儿,倒是你,怎么想的?如今儿女长大了,由不得爹娘了,是走是留,你自个拿主意,娘不强迫你,等你想好了,给娘一通电话,娘去接你便是。”
唐雅芙目光飘远,睨着窗外摇曳的斑驳树枝,寥寞一叹,“您该清楚的,我跟他已经穷途末路,再无可能,当他决议拿着那把屠龙刀挥向唐家之时,我和他便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佟雨烟温声道:“芙儿,我希望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你该清楚,当初爹娘选择退兵,无非是想着给你们俩小口一次再续前缘的机会,这东洋受过这场战争的重创,怕是没个三年五载暂时恢复不了元气,就算他再想卷土重来,已是枉然,这段时间,你们可以静下心好生想想,说不定日子久了,这段仇怨也就彻底放下了。”
唐雅芙自责道:“娘,对不起,您和爹机智聪慧,走一步,看十步,什么都替女儿考虑周全,不像芙儿总是任性妄为,让爹娘替我操心,就连临走前,也替芙儿想好了,是芙儿无用,愧对爹娘,愧对北洋百姓。”
佟雨烟眉眼含笑,宠溺道:“傻丫头,休兵停战,也不乏是一种战术,这些年来,我和你爹树敌不少,为了宝贝女儿的终生幸福,为何不赌一把,我赌沈晨逸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兴风作浪,芙儿可信?”
唐雅芙挑眉狐疑道:“娘,就如此坚信?”
她捋了捋她耳迹碎发,温笑道:“我不是信他,是信芙儿有这种魅力,我的女儿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这世间那个男子不为倾倒?”
她莞尔一笑,她知道娘这是在宽慰她。
她神色幽暗,她想,总该给陈逸晨一个交代。
这日,她把爹娘送到码头,话别之后,她便启程直接去了东洋,入大帅府邸内,一切都是那般熟悉入骨,一成未变,却又恍如感觉又变了,有些东西一旦变质了,便再难恢复原状了。
她缓缓神色,方才直接步履进了书房内,沉呤半许后,方才黯然的推门而入,此刻,那窗台旁伫立着一抹颀长高大的身躯,她定定心神,却是半响也未曾言语。
男子并未回头,目光飘逸如烟,薄唇轻启道:“你来了。”
唐雅芙抿抿红唇,将早就准备好的和离协议书搁在办公桌上,嗓音缥缥缈缈,“陈逸晨,咱们离婚吧,这是协议书,麻烦签个字。”
男子心中钝疼,似有连绵不断的悲凉和疼楚淡淡的溢出来,寂寥孤寂一片,他凉薄苦涩一笑,这是注定的结局,这场本以利益的为主的婚姻,是他亲手毁灭的,可如今等到早就预想过的结局,他却悲痛交割。
他似怔愣了许久,方才幽幽转过身来,定定的睨着那一份离婚书,好半天才找到暗哑的发声,“好!”
他没资格留她。
他似嘴角牵着一抹淡笑,“当初我便说过,只要你想走,我绝不会拦着你,给你想要的自由。”
唐雅芙晒脱一笑,“谢谢成全!”
陈逸晨拿着那沉甸甸的纸,似隔了许久后,方才握笔签字,那字体力透纸背,苍劲有力,旋即,他似云淡风轻的将那离婚书递给少女。
少女挽唇一笑,接了过来,瞬间不作片刻停留,便转身走了出去,裙摆蹁跹,泛着涟漪,不带任何留恋。
男子神色沉痛,突然凄声唤住她,“芙儿---。”
少女步履顿住,却是神色黯淡的并未回头。
他怔了怔神色,忽地晒然一笑道:“你---打算去哪里?”
少女清淡一笑,“天下之大,难道还没有我唐雅芙的容身之地不?多谢沈少帅关心,再见!”
陈逸晨凉薄勾唇,暗声道:“芙儿,如果---如果我请你看在孩子的份上,留下来,你会吗?”
唐雅芙神色一怔,默了半响后,果断开口道:“不会!”她猝然转身,便疾步走了出去。
男子凝着那门口的空白处,久久未曾缓过神色,他猛然大力,将那桌案上的文件扫落在地上,整个人颓废无力的瘫软在地上,目光呆滞,苍凉一笑,眼底似湿润一片,抬手一抹,是眼泪。
费了小半月,佟雨烟和唐君萧方才抵达到了美国,他们俩搀扶着苏氏一块下了飞机,又坐了约半个时辰的汽车,这才抵达一栋山清水秀的豪华的别墅门前,三人凝着这栋别墅勾唇一笑。
是久违的温馨,久违的晒脱。
阳光明媚,射在那三重身影上,将影子拉的老长,层层叠叠,交错紧密。
自从萧晚晴去世之后,这唐烨华带着祖母和父亲离开了唐家,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而唐筠寒和清歌则夫唱妇随的守着唐家这份家业,至如唐惋惜和沈清俊倒是经常约在一起玩,以朋友的方式相处,谁也未点破那一层窗户纸。
而陈逸晨始终在等待着唐雅芙能回心转意原谅她,重新回到他的身边,据说,唐雅芙去国外学画画了,她走的那一年,陈逸晨下令,将整个东洋城也种上了满城娇艳的木槿花,也如北洋那般每逢秋季,便开的炫目旺盛,被誉为木槿花之城的美誉。
这东洋城的百姓都道,少帅心中始终藏着一个女人,一直苦心在等候,有人猜测是唐家小姐,也有人猜测是沈家小姐,因为在同一年,两人相继离开了北洋,没人能知道她们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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