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啸对粮食问题的担心,不是没有原因的。
据统计,现在李啸所据有的生产粮食的土地,哪怕加上新开发的荒地在内,也不过是,原赤凤卫30万亩,单县40万亩,海洋岛4万亩,新并入的黄县招远两地84万亩,共有种粮土地158万亩。
各处加起来,所拥有的粮食耕地面积,其实只不过与明朝江南一带的一座县城相当,想来十分无奈。
按一亩地一年共收税4斗来计算,一年总共只能收63万石的粮食。
而需要李啸提供粮食的各营军兵,工厂工人与政府人员,以及各类劳改俘虏、建筑劳工之类,按总数15万人,每人每天约要吃两斤米粮,三两猪肉计算,那么每人每年需720斤米粮,以及108斤肉食,则需消耗粮食10800万斤,猪肉1620万斤。
10800万斤粮食,按一石188斤粮食中,只能吃到150斤来算,可折算为72万石粮食。也就是说,李啸现在的粮食产量,还根本不够达到自给自足的程度。而是只能与猪肉一样,必须从市面上大额采购。
按山东现在市面粮食2.5两一石,一斤猪肉二分银子的价格来计算,李啸一年中,需另购10万石粮食,也就是花银子25万两,另需花购买猪肉的银子33万两,共计58万两的额外粮食支出。
其实,现在李啸采购的粮食远大于此数,因为大批的流民到来,都是由李啸暂时免费提供粮食给他们,才使他们平安度过最初的困境。这些新来的流民,消耗的消食数量相当可观。
当然,花费银子,对于现在财大气粗的李啸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只不过,粮食受制于他人的感觉,很令李啸难受。
毕竟,如果自已的军兵数量,以及工业规模还要进一步扩展的话,粮食缺口会越来越大,而李啸控制的土地内,能开发的粮食耕地,已达到了一个极限。
而李啸知道,随着明末战乱的扩大,粮食价格还会进一步上涨,到崇祯十五年时,宣府镇等地,粮价甚至达到了每石近5两的高昂价格!
更有甚者,因为战乱阻塞与奸商屯居积奇的原因,即使粮价如此之高,这粮食却还有买不到的风险。
民无粮不安,军无粮则乱,没有安全的粮食储备和粮食供给基地,李啸军的未来,存在着巨大的风险。
只是,该去哪里谋得更多的土地,让自已未来的发展,不至于因为粮食问题而受制于人呢?总不能强行伸手捞过界,去山东其他地方强取土地吧。若是这般,在朝廷对自已已颇为疑忌的情况下,这样强横的做法,只会让自已四面树敌。
也许,去海外拓展生存空间,才是李啸现在唯一可取之道。
只是,梦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因为李啸的水师,除了那艘现在已成了渔船的二号福船外,再没有多余的船只,所谓的水师,不过是个空名罢了。
没有水师,想去拓展海外领地,无异于痴人说梦。
李啸返回府邸后,径自去了郡主朱媺姵处。
见到李啸过来,正挺着个大肚子,倚着窗前看春光的朱媺姵,急欲起身,被李啸轻轻按住。
“姵儿,还有不到两个月便要生产了,却不可动了胎气。”
朱媺姵脸色一红,她抬起头,望着李啸的清澈眼眸中,竟满是羞涩。
“夫君,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朱媺姵的声音轻若蚊鸣。
“哈哈,无论男女,皆是上天所赐之宝,为夫都喜欢。”李啸手抚妻子高高隆起的肚子,直诚地说道。
朱媺姵掩嘴轻笑,脸上却泛起了同情的神色:“现在为妻已孕八个多月,妹妹婉儿亦已怀了两个月,夫君这些时日,却是颇受床头寂寥之苦了。”
李啸摇头笑道:“姵儿你想多了,为夫诸事繁忙,男女之情,却也不曾多想。现在只想着姵儿早日诞下麟儿,让为夫早日当爹才好呢。”
朱媺姵轻叹一声,以一种惋惜的语气说道:“可惜我那几个陪房丫头,夫君不太喜欢,不然让她们多伏侍下你也好。”
“唉,姵儿,你真是想多了。”
“本郡是大妻,本该多为夫君分忧的,现在夫君枕边寂寥,为妻甚是不安。对了,夫君,要不你早点去把那个蒙古公主英格玛娶过来吧,有她陪着,夫君却亦不必夜守空房了。”
朱媺姵这句话,让李啸的笑容一下子凝住了。
英格玛,这个土默特部的公主,这个有如蒙古高原一般裸露直接,又有如蒙古烈酒一般肆无忌惮直冲人心的少女,自去年金汤城一别后,这个为自已献上处子之身以求一夕之欢的蒙古女子,竟再未谋面,想来倒是自已亏欠了她。
只不过,现在赤凤卫新纳黄县招远两地,又有开发海洋岛,种植烟草,招揽流民,安置俘虏等繁忙事务,自已也实在抽不出空来,前往宣府镇金汤城。
却不知道,那位就此离去的少女,是不是还在等待着自已。
想到这里,李啸心头一阵莫名的惆怅。
朱媺姵的话语,又有如银铃一般传来:“夫君,既然那英格玛,天地远隔,一时难见,不若我荐我一名侍女给你,聊解枕边孤寂。”
李啸一惊:“是谁?”
朱媺姵笑了起来,她招了招手,旁边一名侍女模样的人,一脸羞涩地走了过来。
李啸看着此人,忽觉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有些想不起来是谁。
那名侍女见李啸这般打量自已,霎时脸上一片通红。
“夫君,你莫非忘了她么?她可是你从海中救上来的呢。”朱媺姵脸上一片笑容。
李啸电光火石般地想到,原来此人,便是当日自已在海中救上的,那个豪格的妻子卓那希。
没想到,自去年十月救了她,半年多过去了,她已是完全的汉人女子打扮,难怪自已一时未认出她是谁来。
只不过,听了朱媺姵的话,李啸心下,感觉十分尴尬。
不是吧,把豪格原来的老婆,当自已的陪睡丫头,这位郡主,也真想得出来。
只是,当自已与卓那希那清澈的目光相对时,为何又能感觉到自已的心灵,在微微的悸动?
李啸瞬间感觉脸上有些发烧,他直起身来,脸上便带上微微的恼色:“娘子莫开玩笑,这如何使得,李啸不是趁人之危之辈。”
“如何实不得,她在我在我身边伏待这么久,本郡早看出来了,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女子,只是身世凄苦,让人惋叹。夫君你若收了她,却亦是好事一件呢。”
李啸连连摇头:“不可,不可,李某当日救她,实出公心,决不做这等强人所难之事。”
听到李啸与朱媺姵两这人这般争执,一旁木然站立的卓那希,望着一脸正色不停推辞的李啸,卓那希感觉心中,似有万语千言想对他说,却一时堵在胸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李大人啊,你可知道,自当日我在船舱中,从昏睡中醒来后,见到英武俊朗的你,前来关怀探望我时,我内心之中,有多么地感动。你那雄健伟岸的身影,你那言语关切的神情,仿佛在这一刻,便在我的心里,再也抹不去了。
后来,到了赤凤城,你又送给我那么名贵的苏州胭脂作为礼物,你可知道,当时手捧胭脂的我,看着你亲切的笑脸,心下有多么激动与温暖。
虽然与你李大人相处的时间极其短暂,只是,我自已知道,和你在一起时,心里有多么的激动与欣悦。
这是自已在那冰冷险恶的后金皇宫中,几乎从未体会过的美妙感觉。
也许,就在那一刻,我那颗伤痕累累的心灵,便想永远栖身在你身边吧。
只可叹,你我相识之缘太过短暂,每天繁忙的你,早已把我忘却了。更不会知晓,有一名曾蒙你搭救的女真女子,在悄悄地为你日思夜慕。
要不然,何至于我在你面前,你却认不出我了。
只是我卓那希,已与往事彻底了断,自认姿色也还不错,也不图什么名份,只是为何,连当一个你的通房丫头,都不能么?
想到这里,卓那希心头五味杂陈,晶莹的泪珠在她眼中涌动。
而在李啸终于掉头离去之后,串串珠泪,从卓那希的脸上,忍不住地滚落下来。
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呜咽不已的卓那希那纤纤玉臂。
“夫人。。。。。。”
卓那希见朱媺姵正微笑着,抓着自已的手腕,连忙抹去泪水。
“卓那希,你别难过,其实本郡看得出来,李大人也是喜欢你的,只不过,他抹不开自已的心结罢了。”
卓那希心头一颤,她一张口,两颗晶莹泪珠,却又先滚落下来。
“夫人,还是不要强李大人所难了。”卓那希声音很低。
望着卓那希难过而羞涩的模样,朱媺姵微笑着,却最终轻轻地发出一声惋叹。
。。。。。。
两天后,李啸刚送陈子龙及一众商业司的官吏,前往松江府购买丝绸纺织机后,便有属下来报,说有一个名叫郑彩的人,专程从福建乘船远行至赤凤卫,欲求见李啸。
“郑彩?”
李啸心下一疑,猛地想到,此人该不会是郑芝龙亲随部下的那个郑彩吧。
史载,郑彩,是明末清初同安县安仁里高浦人。天启五年从郑芝龙下海经商,后随郑芝龙受明廷招抚,官总兵。南明在福州拥立隆武帝时,他封为永胜伯,奉命出师江西。清兵入关,他迎鲁王监军入闽,被封建国公,永历元年挟鲁王退守厦门。永历四年中秋,郑成功计杀郑彩弟郑联后,他引“舟师百余艘,逃于广东南海之间”,最后仍被郑成功收编。被收编后没多久,即病卒于家中。
李啸想到这里,立即随通报军士,前往内城入口。
李啸远远地看到,一个身材矮壮,面目黎黑,却长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的中年壮汉,带着一名与他神态颇象的汉子,站在内城的北门入口处,东张西望,似乎对这赤凤城中的一切,都十分感兴趣。
见到身着正三品武官服的李啸过来,那两名壮汉皆不觉眼睛一亮。
“在下郑彩,为福建五虎副将郑将军手下守备,这位是吾弟郑联,我等今天来到贵地,特来拜见李总兵。”郑彩见那身着正三品的武官过来,心下暗想,此人必是那赤凤卫总兵李啸了,慌忙与其弟一同跪拜。
“两位快快请起。”
李啸笑着虚扶起二人,心下却是一动。
这二人,果是那郑芝龙部下。看来,这郑芝龙近来又升了武职,从史书上所记的游击升为副将了,却不知派这二人,到赤凤卫,所为何事。
“李大人,我等来到贵地,实为受我家郑大人之委派,带了商船二十艘,前来与大人详谈两家贸易一事。“郑彩脸上带着谦恭的笑容,一边将自已的随身腰牌,递给李啸验看。
李啸心里暗地一惊,这郑芝龙,信息到是敏锐得很,估计对自已的赤凤卫,已颇有了解了。
不过,他愿意与自已开展贸易,却是李啸求之不得之事。
“二位远来辛苦,请随本兵入城详谈。”
李啸将郑彩的腰牌还回,微笑着作了个延请之势,遂带入郑彩郑联二人进入内城官厅中,看茶而坐。
“李大人,你这赤凤卫,建设得这般繁华兴盛,井井有条,实让我等,开了眼界呢。”郑彩方落坐,便对李啸夸赞道。
“是啊,我等进入龙口港,眼见得这一片繁华气象,怕不在我家乡泉州港之下。”一旁的郑联也笑着插话道。
“呵呵,二位过誉了,赤凤卫才建不到三年,诸事尚不完善,如何可与我大明第一港泉州港相比啊。”李啸笑着摆摆手,然后对郑彩说道:“却不知两位,欲与本官谈何贸易之事?”
“李大人,这贸易一事么,我家郑大人有信在此,请李大人过目。”郑彩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抽出一封信件,双手递给李啸。
李啸打开信件,迅速地看了一遍。
这封信的内容,便是那郑芝龙,因在海中截获了一艘走私的朝鲜商船,才知道李啸的赤凤卫,出产一种颇为新奇的呢绒布料,又保暖又舒适,让他十分感兴趣。故特派郑彩郑联两兄弟,专门来到赤凤卫,希望与李啸详谈这呢绒贸易一事。
郑芝龙希望,从今之后,赤凤卫所产的呢绒,那日本与南洋的销售渠道,便交给他来包销。当然,李啸的赤凤卫所产的其他商品,如果价格与质量都合适的话,他也同样希望包下所有日本与南洋的销售份额。
看了这封信,李啸心下极喜。
有了郑芝龙的日本与南洋渠道,李啸军所制的产品,销售量自是大增,这将给李啸军带来不可估量的滚滚财富。
李啸心下这般想着,但他表面上却不作声色。
郑彩用一种期盼与焦灼的眼神,看着沉吟不语的李啸。他不知道,现在的李啸,心中却已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就是,用商品,换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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