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营长,不可冲动。”
见安和尚一脸恼怒不忿的模样,胡尚文在一旁急劝。
“操他娘,老子要他把这些百姓领回去!”安和尚犹是咬牙切齿,愤恨不已。
“唉!安营长啊,现在形势比人强,如何可冲动行事。”胡尚文长叹一声道:“眼下这些俘虏与百,均已由我军签收,那祖宽收了香烟与银子,岂有再领回去的道理?我军若去与那祖宽计较,只怕会引出一场内讧来。”
“那你说咋办?!这些无辜百姓,家园尽毁,被祖宽这厮这般残忍掳来,现在求我等放归,实是可怜至极。你且说,我军却该如何处置他们?”安和尚瞪着眼,向胡尚文吼道。
胡尚文捋须不语,他沉吟了一下,便低声向安和尚耳语了一番。
“哦,只能这么说么?”安和尚皱着眉头。
“是的,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好吧。。。。。。”
安和尚凝视着胡尚文一脸严肃的面容,最终也是长叹了一口气。
胡尚文上前几步,站在一众下跪的村民百姓面前,大声道:“各位乡亲父老,但请起身。胡某对各位的不幸遭遇,深表同情,对官军的龌蹉行径,亦是极端愤恨。胡某现有一番掏心窝的话语,要对各位乡亲百姓,如实相告,还请各位细听。”
望不到头的黑压压的百姓们,顿是安静下来,不过,却无人起身。
胡尚文面色凝重地望着跪立不语的百姓们,心下百感交集,他大声道:“各位乡亲,你们说,要让我军放你们回去,此事,却是容易,无非我军受点金钱损失罢了。”
他说到这里,下面顿是立刻骚动起来,旁边押着百姓的一众军兵,也都一脸疑惑地望着他。
方才那名带头下跪的白发老者,立刻大声喊道:“既然大人愿意放我等回去,那就请大人立刻下令吧。”
“请大人立刻下令。”
“请大人下令,放我等返回。”
“我等不愿远离故土,大人就下令放了我们罢。”
。。。。。。
一众村民百姓又大喊起来,还有部分人想趁机离去,却被包围着的猛虎军军兵,厉声喝住,方不敢逃走。
“安静!安静!且听本官把话说完。”
胡尚文大声喊了几声,下面的喧哗与骚动,才渐渐消停。
“各位乡亲,本官可以放你们回去,只是这安陆地区,怕是各个村庄皆已被毁,你们又还有家可回么?!”胡尚文一脸沉痛之色地喊道:“再退一步来说,就算你们回家后,忍饥挨饿,重新搭茅蓬,重新开荒种地,那四处肆虐的流贼,与杀良早功的官军,又会放过你们么?本官说难听点,可能我这边刚放尔等回去,各位乡亲尚在返乡的路上之际,便可能会被流贼裹挟,或是被官军重新俘虏,这样一来,尔等将来的命运,本官却是不敢多想啊。”
胡尚文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下,他扫了众人一眼,发现下面一边安静,包括那名白发老头在内,一众村民百姓,尽皆轻声哭泣,却没人反驳。
胡尚文继续说道:“各位,本官也知道,自古故土难离,乡情难舍。只是,湖广现在已是战乱之地,官军与流寇彼此激战,刀兵不息,征伐不已,我等普通村民百姓,如何可在这般地方活下去!而现在,我军将带各位前往山东登州,在那里,我赤凤伯李大人,将会妥善安排大家,不论是在登州当地,还是前往海外的济州岛或台湾岛,皆是可以平稳生活度日的乐土。乡亲们到了那里,有地种,有衣穿,有过不完的好日子,再不会有流寇与官军前来侵扰厮杀,却比硬要在这湖广之地硬撑下去,要强得多啊。“
胡尚文说完,那白发老头便抬头说道:“大人,你的话语,却是有理,老朽心下亦是明了。只是,若安排到山东登州,毕竟还是我中华境内,老朽还能接受。若要派到象台湾之类海外之地,离国万里,烟瘴荒蛮,多有毒蛇猛兽,及吃人土著,我等湖广百姓若去,只怕亦是难于活命啊。“
听了老头的话,胡尚文不觉大笑起来,他朗声道:“老丈,看你这话说的,实是不了解实情啊。现在那台湾,我家李大人,早已将这蛮荒之地,开辟成一块拥有稻田数十万亩,阡陌纵横沃土万里,一派田园风光的人间乐土了。至于什么毒蛇猛兽,以及吃人土著之类,纯属无稽之谈。你等若有幸去台湾,有大片肥沃荒田授于你等,田土产出,却比湖广之地,还要多得多呢。老丈若是不信,等有机会去了台湾,自可亲见,当会明白本官所言不虚也。“
听了胡尚文以一脸憧憬之色地说完这番话,下面的一众村民百姓,顿是又喧哗骚动起来。
“唉,若是台湾等地,真如大人所说那般,小老儿前去此地,倒也是最后一条出路了。“白发老头一声苦笑:”那我等就听大人安排,前往山东而去吧。“
胡尚文大笑道:“老丈果然深明事理,甚好!今天天色已晚,请各位乡民在本堡安歇一日,明天,本监抚便派出军兵,护送各位前往山东。“
见到一众俘虏与流民,皆已被胡尚文说通,安和尚亦是满脸喜色。
“胡监抚你个丫挺的,倒是说得入情入理,俺老安却是服了你这张利嘴了。“安和尚嘻笑了一番,便道:”那明天,本将便派出800护送军兵,连同范志骠送来的近二千名流民,一道送往山东铁龙城而去。“
“嗯,尽早送去最好。毕竟若不停有他部明军送来俘虏与乡民,我军现存的香烟与银两,倒还怕不敷使用呢。需得赶紧再从山东运来方好。“胡尚文一脸笑容地捋须回道。
于是次日一早,安和尚派出了5队枪兵,3队盾兵,押送这批多达近2万5千人的俘虏流民,前往山东而去。
当然,在押送这些流民与俘虏时,安和尚与胡尚文等人,还是做了一番区分。
那就是,那些流贼俘虏们,皆被用绳子捆成一长串,其中成年男性用粗麻绳捆牢,而那些流贼军兵家属,则用细麻绳捆缚,以免这些曾经作恶颇多之辈,路上生乱,或趁看守不严而逃跑。
至于掳来的村民百姓,则未施捆绑,而是按每家每户归于一处,只由军兵看守。
这些家园被毁,无处栖身的本份百姓,只要离开了随州当地,人生地不熟的他们,自然只能视李啸的猛虎军军兵为依赖,断不敢轻易离开。
在一众押送军兵,押着2万5千名的流民百姓,刚刚进入河南境内之时,率铁龙营乙总军兵,驻屯在陕西西安府郃阳县城的铁龙营副营长莫长荣,亦是收到了大批的俘虏与流民。
自到现在为止,象山东副总兵倪宠,副将左光先,马科等人,就先后给莫长荣带来了大批的俘虏流民,总人数加起来,亦有一万余人。
陕西之地,自崇祯初年起,便争战不休,杀伐不止,大股小股的流寇肆虐纵横,故境内百姓已是大批减少,象在这西安府的乡野之间,已绝少有百姓自由耕种。残存的百姓,大部分缩在州县城池之中,苟延残喘。
因此,倪宠等各部官军送来的,大部份皆为参加过流贼的俘虏与流民,却绝少象湖广那样,有从乡野各地掳来的百姓。
莫长荣正欲将俘虏一并押送回山东之时,忽有军兵来报,说是援剿副总兵曹变蛟,刚刚击溃了流贼过天星部,俘虏了一万余名流贼军兵与家属过来。
听了是曹变蛟前来,莫长荣脸上顿显肃然之色,立刻令军兵带路,他与铁龙营乙总监抚齐谟二人,亲去城外迎接他。
莫长荣之所以对曹变蛟这般看重,其实,是缘由他在两天前,刚刚收到李啸的另一封飞鸽传书。
李啸在信中告诉他,若有时为援剿副总兵的曹变蛟过来,需厚待之,除了给其流民银两外,另可支援一批刀剑盔甲给他,以及给他个人的一份贵重礼物。
自辽东哨骑队时就跟随李啸的莫长荣,对李啸极其崇拜,言听计从。故在当下,便牢牢记住了李啸的嘱咐。
虽然,莫长荣并不明白,李啸这般刻意拉拢曹变蛟,是为何意,但做为上级的李啸,既要自已这般做,自有其原由,莫长荣只需安心执行命令便是。
而李啸之所以这般看重这个曹变蛟,却亦是因为前世所读的史书中,曹变蛟这样杰出武将的悲剧命运,让李啸十分感慨。
曹变蛟,山西大同人,明朝名将曹文诏之侄,时年二十七岁,身怀勇力,武艺绝伦,少年即随曹文诏在军中效力,自入军伍,便一直与流寇作战,平定多次暴乱,很受皇帝的器重与喜爱。
凭着一系列拼力打出的战功,他先后被任命为参将、副总兵、都督佥事、左都督、总兵官。时称曹文诏和曹变蛟二人,为大明朝的大小曹将军,两人皆是统兵有方,敢战敢为的杰出将领。在曹文诏于崇祯八年战死后,曹变蛟接收其余部,更受重用,威望愈发高涨。
只不过,这样杰出的少年名将曹变蛟,其最终的结局,却十分悲壮。
崇祯十五年,时为左都督的曹变蛟,于松锦大战壮烈殉国。此役,明军大部崩溃,诸军皆逃,唯变蛟亲率部下冲后金军大阵,透过一众精锐白摆牙喇兵,直抵皇太极中军,箭射后金大纛,吓得敌酋皇太极,急命中军后退里许,方逃过此劫。
可惜最终,因势孤力穷,又有汉奸投敌,导致松山城陷,曹变蛟兵败并俘,他坚贞不屈,大骂敌酋,最终被皇太极下令杀害,结束了壮烈的一生。
莫长荣率领一众军兵,来到城外,远远就看到,那一眼看不到头的俘虏流民队伍的最前头,一众铁甲精骑,护卫一名头戴六瓣凤翅缨盔,身着铜铠山纹甲,肩披鲜红披风,身材雄健,面目沉毅的一名青年武将,莫长荣心下顿想,此人,应该就是那李大人让自已好生招待的曹变蛟了。
“末将游击莫长荣,拜见曹总兵。“
“你就是莫游击吧,快快起身。“曹变蛟那威严沉稳的声音,立刻在莫长荣耳边响起。言毕,曹变蛟跳下马,手执马鞭微笑走过来,然后虚扶了他一下。
莫长荣起身后,曹变蛟便道:“莫游击,这一众俘虏与流民,本兵已然带到,就请你核查人数后,就换取银两给我军吧。说来可叹,我军将士浴血奋战,时至今日,却已是两月未发军饷了。“
莫长荣忙道:“曹总兵放心,某家这就开始清点,随后便把买人银两,全额支付给贵军。“
莫长荣随后,便与乙总监抚文官齐谟二人,连同数名文官一同清点俘虏与流民人数。
不多时,莫长荣清点完毕,便立刻向曹变蛟禀报道:“报告曹总兵,这批俘虏,成年男子为5324人,女子为3825人,老弱为2332人,其中男子总价15972两,女子总价为7650两,老弱为2332两,总价为25954两。”
曹变蛟嗯了一声,脸上稍显满意之色,毕竟这个数字,与他粗粗统计的数字,倒也相差无几。他苦笑了一声,便对莫长荣道:“有了这批救急银子,却可除了补足我军所欠之军饷外,倒还可供我军这六千余人,差不多半年的军资呢。请莫游击替本兵,谢过你家赤凤伯李大人了。”
莫长荣笑道:“曹总兵客气了,我家李大人常说,各路明军,本是一家,本当守望相助,通气连枝,却不必这般见外才好。对了,李大人曾嘱咐在下,若曾总兵押送俘虏前来的话,除了要给贵军买人银子外,李大人另有上好盔甲300件,精良刀剑1000把,赠于曹总兵。”
曹变蛟一听,脸上顿显大喜之色,只不过,他随即又疑惑地问道:“某家与赤凤伯从无交集,素无来往,李大人如何竟这般厚待于某?”
“禀曹总兵,此事乃李大人吩咐,在下亦是不知,唯按章办事而已。”
曹变蛟哦了一声,他略一沉吟,脸上便显出笑意,朗声道:“既如此,就曹某就再次谢过赤凤伯了。难得李大人这一片好心啊。”
很快,莫长荣把足额的银子,以及赠给他的盔甲、刀剑全部带出城来,由曹变蛟一众随从验收。
见到那精钢所制,极其漂亮结实的全身盔甲,以及那锋锐非常,又厚实沉重的精品刀剑,曹变蛟与一众手下军兵,脸上皆喜不自胜,连声称赞。
曹变蛟心下知道,若按市价,李啸的这批刀剑盔甲,却是相当值钱。光这样的一件做工精良的全套精钢盔甲,只怕就要值数千两银子。
这时,莫长荣又手托一把做工极其精良,配着鲜红缨穗的上品青锋宝剑,高举过顶,献给曹变蛟:“李大人信中有令,将此柄绝佳宝剑,特赠予曹总兵。”
曹变蛟大喜接过,刷地一声,从刻有古典纹饰的鲨皮刀鞘中,一把抽出宝剑,只见此剑,有如滟滟秋水,锋利非常,寒芒四射,光彩照人。
他嘿的一声,一剑斩去,旁边一颗小树应声折断。
而再观刀口,却是近乎毫无损伤,整柄宝剑依然寒光凛凛,充满一种慑人的气势。
“真是好剑哪!这般好剑,怕是价值万金,亦不为过。”曹变蛟赞叹连连,然后刷地一声送剑入鞘,对莫长荣微笑着沉声道:“你家李大人之心思,曹某心下自明。还请莫游击回告李大人,他日,赤凤伯若有用得上曹某之处,曹某自当倾心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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