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张献忠如此暴怒,冯双礼陕北人的倔性子也上来了,他脖子一梗,大声道:“大王,你纵打死我,在下也要直言!这铁龙城中,明军早已准备充分,更多有火炮与震天雷,我军这般攻城作战,多少军兵都不够他们炸的!除非另寻他策,不然,这铁龙城,我军实难攻下。”
冯双礼此话一说,张献忠脸色犹然十分愤怒,高举的马鞭却悬在半空中。
王尚礼在一旁急忙插言:“大王,双礼之言,确有道理。想来这股明军,在庐州浮槎山偷袭我军后,却立即返回这山东铁龙城,应该就是因为此地早有充分准备,才能这般据城与我军对峙下去。眼下若要再战,却不可再中那李啸的圈套了。”
王尚礼话说得含糊,这时,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孙可望,犹豫着插言道:“这铁龙城如此坚固难克,我军纵然费尽气力攻下,怕亦会大伤元气,如若这般,还不如复返东南之地掳掠州县,或者干脆返回河南,与闯将李自成等部汇合,再作定计。”
“啪!”
一记凶狠的耳光,狠狠打在孙可望脸上。他那白皙的脸上,立刻浮现五个粗大的手指印。
“你啥意思?咹?你二弟被明狗子逮在城中,这就不管了是吧,你这个当哥哥的,安的什么心!”张献忠扭头对孙可望大声吼道。
孙可望心下恼恨非常,却不敢发作。他抹去嘴角渗出的一丝鲜血,低头道;“义父见教的是,孩儿也是顾虑我军伤亡,才忘了二弟尚在敌军手中,请义父责罚孩儿。”
“罚你有个屁用!想想怎么攻下铁龙城,救出你二弟才是正经。”张献忠一声长叹,一把扔了手中马鞭,随即唤各人入帐商议。
“于今之计,若要攻下铁龙城,如何破掉李啸这厮那大批的震天雷,方是正经。”各人入帐后,王尚礼率先开口:“以我之意,不如掳掠大批百姓前来,迫其冲阵,以消耗掉李啸火器,方是要紧。若李啸军中诸如震天雷之类火器,消耗甚多后,我军再趁早势攻城,方可凭兵力优势,一举攻破这铁龙城。”
张献忠点点头,颇为认同王尚礼的观点。
这时孙可望从一旁插言:“现在单县各处,残余村镇百姓,皆被我军掳掠完毕,若要获得更多百姓,却要从何而得?”
王尚礼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哼,要获百姓,却有何难?这铁龙城难于攻下,难道那兵力微少,城防薄弱的单县县城,我军也攻不下来么?只要攻下单县县城,上万百姓,当可轻易而获。”
他的话一话完,张献忠脸现喜色,立刻拍板:“尚礼此计甚好,这两日,双礼你部暂做休整,由尚礼带万余军兵,速速去夺下单县县城。”
王尚礼、冯双礼两人齐齐站起,拱手大声道:“在下唯遵大王之令!”
这时孙可望急从一旁表态:“义父,孩儿愿助王将军去夺取单县县城,掳获百姓,早日重新攻打铁龙城,解救定国二弟出来。”
张献忠见你这般说辞,甚是满意:“好,就由你当副手,与尚礼二人,统兵马一万五千人,急攻单县县城!”
“得令!”
二天后,李啸在城头见到,铁龙城北面,大批的流寇军兵撤开,往北行去。
李啸心下,猛地喀噔了一下。
敌军此去,必定是进攻单县县城了。
李啸可以想到,必定是流寇吸取了教训,要去攻下单县,掳获百姓前来冲阵,以消耗自已的火器贮备。
狗入的流寇,用心何其毒也!
区区千余人马的单县县城,如何挡得住万余精锐流寇的猖狂进攻!
想来那单县县令赵延庆,头脑愚蠢又心胸狭隘,为了防自已所谓的夺权,竟置一县百姓性命于不顾,硬是拒绝了自已,将单县全城居民百姓移入铁龙城的要求。
一瞬间,李啸只觉得心如刀割。
可恨自已手下兵力不足,守城尚是有余,若是要出城与尚有三万余众的围城部队作战,定会处于下风,若是流寇派往单县攻城的部队,与其围城的流寇前后夹击,那自已只会落得个快速灭亡的下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是李啸望着滚滚北去的流寇部队,发出的一声叹息。
接下来的事情,果然验证了李啸的担心。
一万五千余流寇,带着大批的攻城器具,攻打那只有一千兵力且斗志消沉的单县县城,几乎可以称为一鼓而下。
仅仅打了不到一个时辰,单县守城军兵见到有如潮水般涌上城头的流寇,吓得腿都软了,纷纷跪地乞命,单县县城被流寇迅速攻克。
那县令赵延庆,倒还有些骨气,被王尚礼等人俘虏后,决不投降,犹是骂贼不已,结果全家被杀。
只是可怜县城之中万余百姓,在惨遭奸.淫掳掠后,全部成为俘虏,被流寇押出城去,前往铁龙城,以作为炮灰使用。
随后,流寇在将掳获的大批粮草金银带出城去,便放了一把大火,将整个单县县城,烧成了一片白地。
李啸军在城头,望着北面单县县城处,冒出的冲天火光与滚滚黑烟,无不怒气填胸,却又无可奈何。
战乱年代,什么法律,什么道德,什么良心,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想在这残酷血腥的乱世中活下去,自身拥有强悍的实力,才是存身立命的根本。
“各处作好准备,估计过两三天,流寇又要开始大举攻城了。”李啸放下手中的千里镜,冷冷叹道。
果然,只过了三天,清晨之时,重新制作了大批攻城器具的流寇,又与上次一样,从三面开始进攻。
这一天,灰蒙蒙的天空下,绵绵春雨如丝如幕,扯天扯地下个不休。
流寇选的这个日子,对他们进攻极为有利,因为李啸军的火器,在这样的雨天,不用说,定会是威力大减。
好在李啸早有准备,,他令人给城头的火炮搭上木板制成的简易雨棚,以防火炮火门进水,而导致火炮无法使用。
另外三面城墙上的大片空地处,也都搭上了雨棚,用来放置火药、弹药,震天雷之类物资。
只不过,投石机之类,因为投杆太长,无法制作雨棚,李啸只得嘱咐那些投石兵,到时投抛震天雷时,却需好生小心,以免被雨浇熄引线。
到现在为止,李啸军又制造了六门投石机,李啸将这六门新制的投石机,各安3门放在西面与北面城墙上。
现在西面与北面城墙,也均有5门投石机,加上原有的每面城墙上的7门火炮,这城墙的防御力,也还是相当可观的。
一声绵长响亮的天鹅号声,流寇大军的进攻,正式开始。
进攻东面城墙的主将,还是上次的大将冯双礼,经过几天恢复,以及从单县百姓中抽取精壮,这部流寇,又是万余人之多。
进攻北面城墙的主将,则是王尚礼,率领着一万五千余名流寇军兵呐喊而来。
而进攻西面城墙的主将,由张献忠亲自指挥,总兵力达到了二万五千余人,是敌军进攻的主力。
虽然有了上次成功守城作战的胜利,见到三面城墙处,均有铺天盖地的流寇裹胁着百姓而来,每个守城的李啸军兵,心下还是相当震惧。
见到敌军把自已守卫的城墙当成进攻的主要攻击点,守卫西面城墙的铁龙总总长王义守,感觉压力倍增。
幸好李啸已把鲁密铳手与横行队全部分派到西面城墙支援,以减轻他这一面的巨大压力。
“李大人,这次流寇已知我军虚实,又逢雨天,我军火器威力减弱,这些流寇怕是要全力进攻了吧。”站在李啸身边,手扶着堞垛,一脸忧心忡忡地问道。
李啸点点头,认可了陈子龙的看法。
“决定我军命运的战斗,就要开始了。”李啸轻声说道。
“传本将军令,敌军此次进攻,定当一鼓作气,全力攻城,我军三面城墙守兵,均要作好准备,坚决打退敌军进攻!”李啸大声下令。
“得令!”
在敌军行进到一里开外,三面的敌军同时停止的行进,由小队军兵押行,让被掳的百姓开始填埋挖出的洞坑。
万余百姓哭声震天,却无人敢不从,纷纷拿起铁锹锄头等物,开始填埋。
其实,在前几天,流寇已令百姓把五百步外的洞坑,差不多都填完了,现在要做的,便是把五百步内的洞坑继续填埋。
李啸注意到,流寇明显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为保证进攻宽度,亦是为了防止进攻时兵力过于密集,而易于让李啸军火器打击,他们喝令这些百姓,将城外的洞坑全部填埋。
由于百姓人数众多,填埋的进度很快。
一个时辰后,五百步的全部洞坑全部被百姓填完。
李啸军还是如上次一样,没有下令开炮攻击,任由百姓全部将洞坑填平。
毕竟将宝贵的震天雷,用于攻于这样纯为炮灰的百姓,除了白白消耗自已的火器存贮外,毫无意义。
李啸还在想,以后这挖填洞坑的事情,可以不用做了,毕竟敌军对明国百姓,不会有半点怜悯,只不过白白驱使他们前来送死罢了。
看到百姓埋完洞坑,张献忠满脸狞笑,他手中大旗一挥,三路敌军押着退回来的百姓们,一同继续向城墙进攻。
接下来的进攻方式,其实倒还是与上次差不多。
敌军行进到一千二百步时,攻程最远的红夷大炮打响。
由于有百姓冲阵,流寇死伤人数减少了很多,从一千二百步到五百余步这段距离,6门红夷大炮,才总共击死击伤了300多名流寇。
接下来,进攻的流寇部队,进入了投石机与佛朗机的攻击范围。
8门佛朗机与18门投石机,几乎同时开火。
从五百余步到一百步的距离里,佛朗机总共击发5次,杀伤了300多名流寇。而18门投石机,则发射了2次,有一半的震天雷被雨水淋湿没有爆响,因为抛射速度慢,让敌军有了准备,总共只杀掉了500多流寇。
相比流寇的死亡人数,冲阵在前的百姓,死伤人数至少是流寇的三倍。
到了一百步的位置,50杆鲁密铳终于全部打响。连绵的铳声中,百姓与流寇一齐惨叫着倒下。
终于,在敌军行进到五十步时,安放在北面城面上的6门虎蹲炮,终于打破沉默,一同开火。
6门虎蹲炮集体喷出大股凌厉的硝烟与火光,无数霰弹从北面城墙上飞喷而出。这些大拇指或小拇指粗的铅丸铁砂,有些还是尖锐的小石组成的霰弹,带着可怕的啸音,满天疾飞,密密麻麻有如铁石暴雨般向这些冲阵而来的百姓与流寇军兵狂扫而来。而只要被这可怕铁石雨扫中,中炮者身上,立刻满是密密麻麻的粗大血洞!
连绵的惨声剧烈地响起,鲜血与碎肉四处飞溅,这块数百米宽的北面城墙护城河外,喷满了暗红的鲜血与花花绿绿的人体组织,整块场地有如地狱屠宰场般,极度血腥恐怖。
李啸军这次凌厉一击,让至少500名流寇与上千名的百姓,一齐痛苦死去。
到敌军三面行至护城壕处为止,李啸军总消灭了2000多名流寇军兵。这个数字,对于近五万人的流寇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李啸心下,见到流寇才死伤这么点人,便顺利冲到护城壕处,亦是相当无奈。
这主要由于这大雨天,让抛射出去的震天雷威力大减之故。相当多的震天雷尚在空中,引线便被雨水淋湿,以致无法引爆,这才让流寇的死伤人数大为减少。
“令百姓冲过壕去,搭构攻城梯!”亲自押阵的张献忠,见得自家军队顺利的到达护城壕处,兴奋地下达命令。
漫天大雨下,流寇们兴奋地发出连绵的吼叫,随即把一部分攻城梯平放壕上,又令百姓将带来的木板盖于其上,制成了简易的渡壕桥梁。
随后,这些军兵强令百姓扛着攻城梯冲过壕去。
有百姓畏惧城头的李啸军那些不时打放的火炮,不肯上前,立刻被流寇当场斩杀。
大批百姓畏于刀剑,不得不哭喊着扛着攻城梯,冲向三面城墙。
见得大批百姓携梯攻来,李啸下令,各处的辅兵,暂时不放震天雷,而是先用灰瓶金汁进攻。
上百个煮得咕噜冒泡热气腾腾装满粪便的大锅,在辅兵与紧急征来的城中家属百姓的配合下,从三面城墙上倾倒而下。
“哗!”
“哗!”
“哗!”
.。。。。。
滚烫腥臭的大便金汁,向城墙下正欲将攻城梯靠近城墙的百姓,兜头浇下。
大批百姓连声惨叫,上千名百姓被滚烫的粪水烧得皮开肉绽,濒死挣扎。
很快,上千个装满生石灰的一人多高的薄瓷生石灰瓶,有如冰雹一般,从三面城墙上,猛地扔下。
随着城墙下传来的劈啪爆裂声,一个个生石灰瓷瓶炸开,飞扬的石灰粉末,瞬间让大片的百姓变成了瞎子。
在越下越大的雨水中,生石灰遇水,立刻发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将那些幸运地躲过了滚烫粪水袭击的百姓,被烧得皮开肉绽,臭不可闻。
只是饶是如此,这些有如陷身于无间地狱中的百姓,畏于身后威逼的流寇,依然前仆后继地,哭喊着扛着攻城梯靠了过来。
见到城下这残酷凄惨的一幕,城头的李啸军兵,人人心中皆是极其难受。
血火乱世,人命贱如草啊。
宁为太平狗,不当乱世人。
只不过,除了毫不留情地将这些被胁迫攻城的百姓杀掉,李啸没有其他选择。
不欲人图我,便需我图人,不杀这些百姓,自已便要被流寇所杀。
杀百姓以救天下,这是个残酷的悖论。
“李大人,金汁与灰瓶均已用完,现在该怎么办?”现在成为李啸传令兵的李浩然,颤声向李啸问道。
“等梯子靠近,再投掷震天雷,尽可能多地将城下百姓,与那些攻城梯一同炸掉。”纷扬大雨中,李啸脸青如铁,声音冰冷地下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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