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漾并未被她眼中的恨意吓退,人生还那么长,为什么非要陷在死胡同里,余生都活在憎恨里。
和一个不曾为自己做过的错事感到后悔的人没什么好谈的。
沈小漾扔下一句:“随你吧,别后悔就好。”便离开了。
沈七娘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恨,身子微微颤抖,她抱紧双臂,眼神坚定道:“我一定会让你们全都后悔!”
朱承旭直到将近中午才醒来,喝了点粥,便要求见见替自己挡了关键一箭的小娘子。
他还清楚记得,当时自己的侍卫都倒下了,他自己也毫无反抗之力,眼看就要死在刺客箭下,痛苦绝望不已的时候,有人用力把他撞开,自己受了那一箭。
被撞倒之后,他立刻转过身来,见到一个面色苍白的小娘子在箭头的冲击下往后踉跄退了几步,露出绝望而凄美的笑容,仰面倒了下来。
他自己撑到援救的侍卫过来,也陷入了黑暗。
醒来之后,他对那个小娘子还是念念不忘,一方面是好奇,她怎么会救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另一方面是钦佩,身上中箭生死不知的时候,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要知道,当时他都被恐惧支配,僵在那里,不然,他也是有可能躲开那支箭的。
沈七娘被侍卫带进来后,跪在地上,匍匐着身子,恭敬地朝朱承旭行了个礼,而后抬起头,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
她的脸色和唇色过于苍白,这一笑,就有点楚楚可怜的意味。
朱承旭见她身上衣着很单薄,别人都穿着棉袄,裹着披风,她身上似乎就只有一身薄薄的秋衣,站在他面前,都能看到她身子在微微颤抖。
朱承旭当即朝帐篷里的几个侍女发火:“怎么照顾人的?没看到她穿得那么少?连孤的救命恩人你们都敢虐待?”
侍女们一下子慌了,只是,她们也没有多余的女装给沈七娘,朱承旭看不过去,不由分说地把自己的狐裘披在沈七娘身上。
沈七娘似乎害羞了,脸上泛起了粉色,推辞道:“不不,殿下,民女不冷。”
“孤给你你就穿着!”朱承旭强硬说道,“坐着吧,别跪了。”
“……谢谢殿下。”沈七娘小声道。
朱承旭见她不过是个弱女子,心中更加好奇,便问道:“听说你是偷偷跑进围场找安宁县主的,那时候你怎么会有勇气救孤,你就不怕死吗?”
沈七娘摇了摇头,抬头看了朱承旭一眼,又迅速低下头,不好意思道:“怕,民女当然怕死,不过当时听到侍卫们喊着‘保护太子殿下’,知道您是太子,是九州未来的君主,您的性命比任何人都要尊贵,所以当时见到您有危险,脑子一热,就冲了出来,说实话,要是让我深思熟虑,说不定我根本没有那样的勇气,希望殿下不要怪罪我……”
沈七娘的实话非但没有引得朱承旭不满,反而获得朱承旭的好感,因为他也不太敢面对自己被吓住那一幕,是阿,哪有不怕死的人,他之所以僵住,不也是因为怕死。
好在,他的命确实比任何人都要尊贵,值得任何人为他舍弃生命。
沈七娘作为普通小娘子,在那一瞬间,却能克服死亡的恐惧,救了他一命,光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对她刮目相看。
只是,可惜了,她居然是那个沈娘子的家人,和朱亦辙扯得上关系,他心中那点怜惜只好舍下。
“你是孤的救命恩人,有什么愿望可以说出来,孤可以尽量满足你。”朱承旭大方说道。
沈七娘猛地抬起头,一脸难以置信,随即像是想到什么,脸色暗了暗,轻轻说了句:“殿下平安无事就好,民女没有什么想要的。”
朱承旭如何看不出她的意思,分明是有所求,却不知为何不敢开口,他安慰道:“不用害怕,没什么事孤办不到。”
沈七娘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下,良久才抬起头,恳求道:“殿下可以让我留下来服侍您吗?我……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辙王和安宁县主对我有些不满,我冒死跑来围场就是求他们原谅的,不过他们并不打算原谅我……”
朱承旭一听居然和朱亦辙沈小漾关系不融洽,顿时来了兴致,要沈七娘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十三娘对民女有些误会,找人绑架民女的九妹,幸好九妹被好心人救了,祖母为了避免家丑外扬,让民女和九妹不得声张此事,民女心中不忿,见十三娘店铺里的掌柜被官府抓了,便趁机找人散布了一些谣言,没想到十三娘把民女告上官府,害民女受了杖刑,卧床多日。
祖母见十三娘被册封县主,便让民女找她道歉,请求她的原谅,免得她记恨沈家,民女多次求见县主,可惜她都闭门不见,民女迫不得已,追到了围场这里,希望见一见县主,没想到阴差阳错,救了殿下。
虽然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头,县主也不肯原谅民女,不过能够为殿下做点小事,民女就心满意足了。只是,恐怕民女此番回去,县主还是会找沈家麻烦,祖母也容不得民女继续留在沈家,民女不求别的,只求殿下给民女一个安身之处,就算是端茶递水都无所谓。”
沈七娘真真假假地编造了一番她和沈小漾之间的恩怨,朱承旭听了深信不疑,他原本就觉得朱亦辙野心勃勃,心狠手辣,和他走得近的安宁县主自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可怜沈七娘这样一个弱女子,和王爷县主对上,被人折磨地不成人样,就算这样,她也毫无怨言。
朱承旭走到她跟前,拨开她脸侧的一缕发丝,柔声问道:“你愿意留在孤身边?”
沈七娘喜不自禁,连连道:“愿意!愿意!民女愿意!”
“好,孤让母后给你封个良媛,以后你就留在孤身边伺候吧。”说着,他把沈七娘揽在怀里,感受到她受惊似的颤动,微微笑了笑,真是个让人怜爱的小娘子。
沈七娘靠着朱承旭的胸膛,在他看不见的角度,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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