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沈素清平静地躺在家中。
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在那个约定的雪夜，选择了赴约。
梦见了自己选择了另外一条人生路线。
梦见自己没有女儿，没有现在的丈夫。
而且.......
她还过得很幸福。
后悔？
不，她抱着脑袋摇了摇头。
自己怎么可能后悔？
自己现在的日子，也很不错。
北城绿洲项目一旦重启，自己的仕途就会更上一层楼。
女儿沈咪咪......要不干脆把她送出国。
她自由，自己也自由。
还有沈家一堆烂摊子事儿。
她最后都会处理。
一切都会照旧，一切都会由自己重新掌控。
沈素清不断抚摸着自己的胸口。
似乎要捋顺了那杂乱的心跳。
咚咚咚——
门外响起的敲门声，突然惊了沈素清一大跳。
她侧头朝门口看去。
心中很是疑虑。
家中的所有人，都不在。
是谁会敲响她家的门铃？
沈素清坐在沙发上，假装没听见。
内心那股隐隐的不祥之感，几乎将她整个思维笼罩起来。
身体的本能反应，在帮助她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
而且还带着一丝急促。
沈素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起身走到门边。
透过猫眼，她瞅见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那张脸很苍老，但却十分苍劲。
坚毅之中透露出一股难以察觉的脆弱感。
咔嚓——
“爸爸？”
沈素清毫不犹豫地打开了房门。
站在她眼前的，是一个看上去极其干瘦的老人。
沈严军已经褪去了军装，换上了一件普通的羽绒服，两只眼睛毫无神色，白色的胡茬随意长在他的脸上，眉头和头发乱作一团。
落魄这个词，已经不能够用来形容他了。
可这个人，就是沈家唯一的顶梁柱，沈严军！
“你......”
“你这是怎么了？”
“你的军服呢？”
沈素清好奇地左右看去。
发现沈严军的背后还跟着一个警卫员。
警卫员的神色也不太好。
他只是草草地解释了一句：“首长他......神智似乎不太清醒.......”
“在军队里，试图多次自杀，我们决定把他送回家休养.......”
自杀？
沈素清永远都无法将“自杀”这两个软弱的字跟沈严军放在一起。
这个钢铁一般的男人，号称俾斯麦将军的人。
怎么会......
自杀？
“首长已经送到家了，我的任务完成了。”
警卫员撇下一句，然后扭头离开。
走廊里，只剩下沈素清跟沈严军两个孤独的背影。
沈严军的眼神，无神地望着前方。
他的嘴里，默默念叨着什么。
两只脚木讷地朝前走去。
整个人像是受到了什么指引。
看起来僵硬无比。
沈素清心里的一根顶梁柱轰然倒塌。
沈家任何人都可以出事儿。
唯独不能出事儿的人，就是他！
“爸？你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要自杀？”
“我们家......还需要你呢......”
沈素清的发问，对于沈严军来说，就像是耳旁风。
他听不见，现在也管不着。
整个人木讷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映入眼帘的，却是许久以前的画面。
“我们是人民的军队！”
“我们可以把一切都献给人民！”
“没有私心，现在不会有，将来也不会来......”
耳边，响起了曾经响亮的誓言。
沈严军无比痛苦地抱着脑袋。
另外一种灵魂，要从他的体内分裂出来。
“我输了......”
他突然说道。
沈素清不解地看着他。
“什么输了？”
“我输了，我输给我自己了！”
沈严军表情痛苦地说。
“私心，私欲，甚至是.......”
沈严军没有再说下去。
沈素清也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在长期的分裂当中。
当一个人的做法和想法背道而驰之时。
就会出现这种痛苦的现象。
嘴上，说着大公无私。
心里，却想着自私自利。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双面人，她也无比了解。
就连她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爸，我们没有输！”
“我们还可以......”
嘟嘟——
茶几上，手机的震动打断了沈素清的话语。
她的瞳孔，也微微颤动。
因为响起电话的手机，是那台苹果手机，而不是华为。
沈素清有两台手机。
一台明面上的，一台明面下的。
明面上的用华为，出行公众场所，办一些公事儿。
明面下的用苹果，办一些见不得人的私事儿。
当苹果手机响起的时候，沈素清的内心都咯噔了一下。
一般她都是用这台手机联系别人。
而别人很少联系自己。
如果别人联系自己，证明自己要他们办的事儿出了问题。
沈素清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对面很沉默。
自己也不说话。
二人似乎是在僵持着什么。
沈素清察觉到了不对劲。
气氛逐渐诡异起来。
“你可以不说话......”
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沈素清皱眉察觉到不对。
“我已经掌握了你的犯罪信息......”
“这部手机上有很多记录。”
“包括，你给......那些打手的转账。”
“沈秘书长......”
沈素清只觉得背后发凉。
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如闪电般蹿到了身上。
她强行镇定住自己的情绪，理智地发问：“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这手机，应该不是你的对吧？”
她很确定，如果是自己手底下的人，他们也不会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很明显，是自己手底下的人，把办事儿的手机给弄丢了。
她现在开始祈祷，弄丢手机这个人，最好不是什么关键人物。
而且手机里，也不要有什么重要的信息。
“这重要吗？”
对面，又开始说话。
“你到底想要什么？”
“钱？好处？还是其他......”
“把手机归还给我，我可以满足你的一切。”
对方故意打电话来，应该就是为了这些目的。
敲诈勒索。
沈素清其实都不在乎。
能用钱摆平的事情，都是小事儿。
相反，用钱摆不平的事儿，都是大事儿。
对方沉默了一阵。
“我想要......公平。”
对面说话的时候，故意在“公平”两个字上加重了音。
公平？
沈素清也愣住了。
公平是什么意思？
“怎么？你想让我替你办事儿吗？”
“都可以的，只要你把手机还给我。”
“我可以给你公平。”
很明显，沈素清压根就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
紧接着，电话里的人又说了一句。
“我想要的，不是针对我的公平。”
“是蓉城所有人的公平。”
“消灭所有特权，换取人人平等的公平......”
这一刻，沈素清的内心终于沉寂下来了。
“我输了！”
“我们都输了！”
就在她愣住的时候。
一旁神志不清的沈严军，嘴里开始嘟囔。
只见他默默走到窗户旁，看着外边的城市夜景。
一股要跳下去的冲动，萦绕在他的心中。
沈素清的心已经乱作一团了。
她再也没有了以往那种，游刃有余的镇定。
巨大的溃败，使得她的内心渐渐崩塌。
“爸！”
“我们还不能输！”
沈素清快步走上前去，从身后，紧紧抱住了沈严军的腰部。
外边的冷风吹刮在他们的脸上。
刺骨的感觉，逐渐侵入内心。
若大的房子里，弥漫着失败的气息。
没有人.......
会跟他们站在一起。
沈素清恶狠狠地盯着前方的城市夜景。
在这座城市里......
她永远都不能输！
“爸！我会证明给你看！”
“我不会输，您就安心吧.......”
这句话，不知是在安慰沈严军，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输的代价是什么。
一旦承认自己输了，那她的一切都会被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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