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这一下午陆里都有些心不在焉。
到了晚上，学校紧急召开了一次安全教育会。
名为安全教育会，其实是告诫全体师生封锁消息。
滕芝兰被送到医院时已经没有什么抢救的必要了。
明远楼是新建的教学楼，最高楼层是十二楼。
她摔下来时很重地砸在水泥地上，地上一地血水，血肉模糊。
这件事情太过严峻，清河一中给全体学生都放了两天假。
多出两天假期，陆里却并没有觉得轻松。
下午，她收拾着桌子上的书本，心里却十分杂乱。
像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她心头，她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林荫和戚和今天下午值日，陆里一个人往楼下走着，身边是无尽的喧嚣声，前方的道路不甚清晰。
此刻正是傍晚，窗台外的光朦胧地撒在台阶上。
忽然有人从她后方猛地冲了过来，陆里被摔了个踉跄，马上就要从台阶上摔下。
下一秒落在了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里。
“看路。”
少年轻柔的声音出现在了耳边，拽着陆里回到现实。
陆里抬头看，少年逆光而站，轮廓边缘泛着光，眉眼看不真切。
陆里的心好像忽然有了归处，她看着眼前的虚影，眼眶泛酸。
她心里狠狠震颤了一下，然后下一刻直接扑进了顾北怀里，紧紧扣住男生的身体。
“呜呜呜……”
女生的哭声如同小兽呜咽，一声一声地让人心疼。
顾北怔愣了一下，然后抬手回抱了她。
他伸手搭上女生的脑袋，一下一下轻轻地安抚着她。
“怎么了？是不是被吓到了？没事，我在这里，不用害怕。”
明明当时他是比陆里目睹得更直观的人，此刻他却能够情绪平稳地来安抚她。
陆里在他怀里摇摇头，声音哽咽，是伤心到不行的样子。
“阿北……阿北，我好害怕啊……”
听见女生说害怕，顾北抱住她的手更加用力了些。
他把女生紧紧抱在怀里，希望能够让她更加安心些。
“不害怕，不害怕，没事的，我陪着你。”
顾北以为她是被上午的跳楼事件给吓到了，于是就想着慢慢安抚她，却没想到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十分意外。
“阿北，我好害怕，如果你那时没有选择坚持下去，也那样毅然地离开了，那我是不是连见到你的机会都没有了……”
女生说完这句话，便哭得更厉害了。
一直以来，陆里都是共情能力极强的人。
她从来没想过那个叫滕芝兰的羞涩女生会选择跳楼来了结自己的生命。
她家里还有滕芝兰给她的那张平安符。
平安符上用她没见过的民族语言写着一竖排字符，颜色是鲜艳的红色，平安符右下角是一朵用细笔勾勒的向日葵。
滕芝兰就像那支独朵的向日葵，孤单弱小却又坚强。
但就是这样一个坚强的人，却在家中变故后彻底无法支撑自己，选择了跳楼。
陆里的心中万分悲切，与此同时也忽然有了种后怕的感觉。
她最初听陈叔讲顾北之前地事情时只是心疼，而此时此刻她再想起时，却是后怕。
她害怕顾北就像滕芝兰那般，在心中的郁解节无法解开之时，在被现实逼迫到无法负重前行时，绝望地走上楼顶。
“阿北……阿北，你能不能不要想不开呀，我……我不想失去你。”
顾北的心又狠狠颤了几下，下一刻他更用力地抱住了女生。
他力气之大，几乎是想要将人揉进自己的骨肉。
顾北将脑袋埋在她的发丝之间，声音很坚定，很轻缓。
“不会的，宝宝，我不会丢下你的，不怕，不怕。”
顾北的心在晃荡。
他没想到陆里是在害怕这些。
那些事已经过去好几年，就连自己都快忘了，当时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想不开。
他已经忘记自己是否动摇犹豫过。
但事实是，在陆里出现之前，他对于这个世界确实没那么多的留恋。
他那时候想，他还有母亲，还有朋友，他至少要安顿好张芳后再考虑其他事情。
但此时此刻，站在这里，怀里真真切切地抱着自己喜欢的女生。
他知道,她在哭泣。
因为害怕他离开而哭泣。
他的想法改变了，他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了，他想阳光明媚地站在这片土地，他希望能够跟他怀里的女孩有一个好的结局。
想娶她，把全世界最好最珍贵的东西都捧来她面前。
他一个人走得太久了，久到有人走到他身边对他好时，他就迫不及待地要将自己整颗心呈出来给她看。
两个人就在楼道的角落处抱了很久，久到周围的人潮都已经散去。
陆里伸手擦着眼泪，身体小幅度颤动着，她抬起那双兔子眼看了顾北很久，然后又红着眼眶去摸他的头发。
“阿北，你不要害怕，有我呢。”
“你放心，我会好好学习，考上很好的大学，未来给你更好的生活，绝对不会让你再一个人了。”
女生的眼神很真诚，眼眶里还有没有落下的泪水。
她神情认真地看着顾北，将少年的心都化作了一滩水。
他看了女生的面颊很久，然后抬手轻轻扣住她的脸，缓缓闭上眼睛，虔诚缓慢地靠了过去。
心中情绪翻滚之时，他却在下一秒被人抵住了身子。
“阿北，我们不要这样了，在高考之前我们都不要这样了。我已经决定了，我一定要努力学习，考上A大，我会给你一个家的。”
顾北还没有睁开眼睛，他还靠在距离女生一寸的距离，缓缓吸了一口气后退开，心中情绪复杂。
半晌他如同妥协般应了声“好”。
“陆里，我等着你。”
等着你，给我一个家。
——
陆里说过这番话以后，就真的很少再来找顾北了。
只偶尔给顾北发发消息询问知识点，顾北能见她的机会少之又少。
很多次他站在楼道处等着她，却在她下楼的下一秒转身离开了。
他知道，陆离在为她的目标而努力着。
他不能去当她的绊脚石。
所以就算再想见她，他都得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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