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长老目光恍惚,垂着脸。
他苍老的嗓音此时沙哑无比,“人老了,就变得无用了。”
“我害那么多弟子死于魔物之手,看着他们个个离开,我却无能为力。”
“我身为长老,没有帮宴礼分担事务,却还连累了他,我已无脸再见掌门他们。”
淮墨五指收紧,眸色沉黑,藏着股淡不可见的火苗。
“师尊,魔藤的事本就不怪你,他们自身都没有注意到手腕多了东西,还要强求你发现!”
“而且决定要走的人,你挽留也没用。”
他的嗓音带了些恳求:“师尊,你别死,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受伤了怎么办,我绷带浸血了谁来给我换。”
六长老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垂帘注视着淮墨手臂上的绷带。
是该换了。
六长老气息悠长,“对啊,我徒弟的伤还没好,我怎么就想着走了。”
淮墨轻声的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眼皮猛跳。
那伤好了,就要走了吗?
淮墨双眉不展蹙的死紧,他嗓音认真寒冽:“师尊若你还上吊,我就将议论你的人全杀了。”
六长老额角抽了抽,他扬手拍了一下淮墨的伤口。
“胡说八道!”
淮墨丝丝吃痛,他加重语气,“我没有胡说,你死了我就都给他们杀了!”
六长老听他语气很是较真,忍不住的咳嗽了几声。
他眸光盛满慈祥,“不死了不死,我不想我徒弟为了我造下杀孽。”
六长老喉间勒痕黑红,身体泛着虚弱。
银玄和淮墨也不多扰他了,等他多休息。
淮墨出去时,连着几次叮嘱六长老,如果他死了,淮墨就去杀人。
木门合后,银玄轻声一笑,“你就不怕把六长老吓着。”
淮墨转身弯腰,将银玄搂入怀中。
他心情还未从糟糕里脱出,想抱抱银玄缓冲缓冲。
“不说严重点,我怕师尊又做蠢事。”
银玄听他的声音还要余怕存在,伸手回抱,拍了拍他的背。
“不会的,六长老他舍不得你这个徒弟的。”
淮墨埋头蹭了蹭银玄的颈窝。
嗓音稠稠的:“师姐,还好,还好你没有选择离开南沂池。”
若是他们走了,若是他们没来,若是他没撞开门。
六长老的结局显而易见。
“怎么会离开,我也有个师尊在南沂池啊。”
虽然云尧长期不在就是了。
不过,南沂池被魔族袭击这么大事,云尧怎么也没见回来?
银玄心中生出不详。
但想到上一世这个时间段,云尧也是没在南沂池,就安心了不少。
毕竟,她的师尊是很强的。
临近傍晚时,席玉笙他们从南沂池出来了。
每个人的状态几乎都可以说是狼狈不堪。
衣衫破烂、发髻凌乱,污渍沾满面庞。
魔族虽被斩杀殆尽,但是为了防止遗漏。
圈着南沂池的结界席玉笙没有撤去。
尊者和长老们精疲力倦,各自找好房间就倒床休息了。
席玉笙也是有些撑不住,但他还要去和季宴礼了解状况和商量之后的事。
季宴礼的状态很不好。
陪他一起经历的六长老都险些自缢死去。
他一个不过二十的青年承受能力又有多强呢?
他为了不让席玉笙担心,尽量的维持好表情、语气。
席玉笙自己的徒弟,他不了解吗。
一眼就能看穿季宴礼的逞强,只是他没有拆穿而已。
席玉笙听着季宴礼说着这几天的遭遇。
双眉就没有展开过,神情越来越差,眸中的悲痛绵绵。
席玉笙作为宗派之首,不能沉寂在哀伤中太久。
他要带着南沂池重回高峰,而不是随着南沂池的覆灭一起堕落。
很快,他的双眸亮起希光,“辛苦了,小季。”
季宴礼摇摇头,面带愧色,“师尊才是,我只需安顿好师弟师妹们就行,可我却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我知你做事一向细心谨慎,可事态发生紧急,堆积的东西太多,这不是谁能控制的,你与六长老已是做的最好,不要再责怪自己。”
“南沂池不能在魔族腐化后的气息里待太久。”
席玉笙捏了捏眉心,叹道:“否则,南沂池真的要消名了。”
季宴礼明白,他道:“师尊,地魔穴出现之后,我们防备多增,日日严查,为何魔族还会有机可乘?”
席玉笙垂帘,眸中燃起隐隐火焰意,他拳间紧握。
“我们只注意到了表面而已,地魔穴它之所以如此庞大,只是为了误导,当个幌子而已。”
“当我们在地魔穴巡视,对着四周警惕防范时,魔族早在地魔穴更深的地方进行埋伏了。”
季宴礼神情闪过疑惑。
他道:“不对,就算魔族在比地魔穴更深的地方埋伏,魔气也不可能全然掩盖啊。”
席玉笙端起杯盏饮了一口,嗓音愠怒:“我想了多种可能,但最为可能的……”
捏着杯盏的指尖泛白,“就是南沂池里有人与魔族勾结,魔族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大肆埋伏,掩盖魔气。”
季宴礼的心低落到谷底,睫羽微颤。
比起承认魔族的强大,更让人受不了的是身边人的背叛。
他嗓音淡淡,“那师尊可对这人有头绪?”
席玉笙无奈的摇摇头,“没有,因为我不确定这是一人所为,还是众人预谋。”
“现在也没办法耗时间和人力在此之上。”
他嗤笑一声,“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南沂池也没余力去对付了。”
南沂池这么破败,自己的烂摊子都没收拾,那还有闲心去对付叛徒。
季宴礼跳开这个话题,“那师尊,我们之后怎么办。”
席玉笙说道:“南沂池重造所需时间不是一两天,弟子们不能一直都在客栈中度过,他们需要恢复,需要环境,需要修炼。”
他语气很是不愿,“你传文其余三宗吧。”
能让弟子修炼恢复的环境,不就只有宗派了吗。
这类似于,将弟子寄人篱下。
季宴礼唇线抿直,点了点头,正欲去做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件事,问道:“师尊,东行宫也要联系吗?”
东行宫因为犯罪弟子段榆景和柳芊芊与南沂池存在过节。
席玉笙扶额,惆怅的说道:“联系吧,魔族滋事,四宗理应一致对外,互相扶助。”
希望如此。
四宗平起平坐,但如今南沂池遭受覆灭的沉重打击。
怎么都会让人觉得低人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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