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言酌看着陆诗意从襁褓中的婴孩。
从只会咿呀咿呀的哭到会吐出几个清晰的字眼。
她第一次接触地面,走的不稳险些跌倒,还好越凝书赶紧将她抱住。
厉言酌绷紧的弦在看到陆诗意没有受伤后松了下去。
陆诗意好似能看到隐匿在院中树上的厉言酌。
她常常朝那处看去。
每次都扰的厉言酌的心绪乱扬。
陆诗意长到五岁那年。
冬季,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她裹着兔绒棉袄,扎着两个哪吒辫,小脸冻的发红。
在院中堆雪人。
“小姐,冷不冷啊?我将房里的火炉给搬出来,多少暖和一些好不好啊?”
丫鬟怕陆诗意冻着,劝了好几次让她回屋,她都不答应,说要玩雪。
丫鬟也只好想办法让周围暖和一些。
陆诗意搓了搓手,哈了一口热气,点点头,糯糯的声音说了一句好。
可就在丫鬟进去拿火炉的时候。
陆诗意将堆好的两团大雪球叠在一起。
她没想到柔软轻飘飘的雪凝集在一起会那么重,抱起来费了好一番力气。
正要将雪团放上去,脚上却猛然打滑。
陆诗意往前方跌去,摔在地上。
雪团被她压碎散开,手被藏在雪下面的石头磕破了。
她顿感一阵委屈,眸子湿漉漉的。
厉言酌心疼的蹙紧了眉,不忍的想要去将陆诗意抱起来。
彼时,陆诗意抬头望着厉言酌那边,哽咽的哭道:“抱。”
厉言酌整个人愣住了。
陆诗意看的见他?
他可是施了法的。
厉言酌不可置信的在往周围看了看,没有别人,只有他。
陆诗意的视线也直勾勾的注视他。
厉言酌跃下树干,朝陆诗意跑去。
可跑到一半,他停住了。
耳畔回荡起陆诗意说的那句,“下辈子,莫来寻我了。”
若是打破了一次与她接触,必然就有二次、三次。
溢出的爱意该如何收回,如同陆诗意的上世,让厉言酌别来寻她,但他还是来了。
覆水难收。
还是要让她和上辈子一样,余生沉溺于痛苦之中吗。
而这痛苦是源于厉言酌的。
他转过身去,走了。
一直没有哭的陆诗意在看到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的好伤心。
哭声引来了丫鬟,将陆诗意抱起,看到她的手擦破了皮。
赶紧抱着她进屋擦药。
越凝书听闻了赶来,拿出手帕给陆诗意擦泪。
看着她的伤口,温柔的吹了吹:“娘给诗意吹吹就不痛了。”
陆诗意嘟着嘴巴,嗓音抽噎:“娘、你说那个哥哥一直看着我、为什么我摔倒了,他不抱我啊?”
越凝书的手滞了一下,神情惶恐,似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哥哥?”
陆诗意天真的说道:“就是在院中那颗大树上的哥哥啊。”
越凝书被她这番话吓到了,双眸里都是忧心。
她认为陆诗意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但她还是强装着镇定,“诗意可能是看错了,乖乖的在屋里不要出去,外头冷,今天娘来陪你睡觉好不好?”
陆诗意开心的点点头,说道:“好!我喜欢娘陪着我。”
之后,越凝书将此事告诉了陆游川。
陆游川和她一样的担心。
碰巧,当时晓蓉城来了一位散修,陆游川花重金请他来陆诗意院中察看。
散修从残留的气息中发现了的确有妖来过。
他让陆游川问了陆诗意是多久看到的。
陆诗意就才五岁,才刚刚可以记事,只回答很久那位哥哥就在了。
散修又问了陆游川,陆诗意可是从小身体不好,体弱多病。
陆游川对此否定,陆诗意从小到现在都没有生过一次病。
体质比其他的同龄孩子好的多。
散修又问发生过意外的情况那些没有。
陆游川依然是摇头否定,他思索了一会说道:“倒有一次意外,不过没酿成大祸。”
陆诗意三岁时,双亲带她去山庄避暑。
马受了惊,倏然快跑了起来,车轱辘在石块的撞击中突然坏了。
当时的路势靠着山崖,马夫跳车没人管马的方向,差点摔下山崖。
陆诗意被双亲抱在怀里,本以为九死一生。
谁知那疯马缓缓往路的内侧停下。
虽然受了颠簸和惊吓,但好在没有生命危险。
散修听这儿没有哪儿没有,而且还要幸事发生。
他白眉蹙紧,抹着胡子,说道:“这妖偏就你女儿能看见,那他就是专为你女儿来的。”
“可他却未伤害你女儿,反倒在无形中帮了你们。”
“这……可能,有些难办。”
陆游川有些急躁,“仙者,怎么个难办法?”
散修也不卖关子了,“这妖和你女儿前世有很深的渊源,今生怕是想来续缘。”
“妖分善恶,他未有害人的心思,我不会无故杀他。”
陆游川手足无措,“前世今生怎能相提并论呢,都不是同一个人了,退一万步说,人妖殊途,终不会善终的!”
散修也无法,他有自己的规矩,不杀善妖。
毕竟妖也有活下去的权利。
陆游川不忍心让自己的掌上明珠和妖怪有所牵连。
他拿出重金,一而再再而三的恳求散修给予办法。
散修从袖中拿出了驱妖铃,告知了其作用,但他为了得到驱妖铃可是废了不少的心思。
若是想要,陆游川给的钱财是不够的。
散修说了一个数,陆游川被惊的瞳孔都震了震。
但陆游川还是答应了。
只不过散修让他一月给一部分就好。
因为陆氏就算把全身家当都卖了也付不起这个价。
之后,这笔帐足足还了九年之久。
散修走之前还对陆游川说,陆诗意能看到那妖,也是因为她灵魂之中还是留有一丝牵挂。
驱妖铃给陆诗意带上之前,越凝书问了她院中还有没有那个“哥哥”。
陆诗意点了点头,说有。
越凝书让陆诗意待在房中。
她自己鼓起勇气走到院中。
她朝着身前的空气说道:“我女儿与你的那位故人并非同一人,她只是陆诗意。”
“人妖殊途,还请阁下莫要纠缠我的女儿。”
厉言酌歪头听着,透过窗棂看到陆诗意对着她眨巴着笑眼,挥着手打招呼。
怎么可能不是一个人?
她的神态,她没长开却一眼就能看出的容颜,她的说话方式,她走路时会摇晃的手。
她看向自己的眼神。
但人妖殊途,厉言酌又能怎么办。
不要寻她、不要纠缠。
一个是她说的,一个是她母亲说的。
厉言酌拍了拍落在身上的雪,离开了。
雪地上迎来一滴热液,融化了一丝冰冷,却很快被不停飘落的雪掩盖,恢复了冬日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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