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怀川闻言,不由得眉头一皱道:
“如、如此说来,倒是有些棘手了。要晓得李公子对你可是用情至深,不然也不会将这处宅子赠与我们居住了。
还有那匹汗血宝马,一个人若能以心爱之物相送,足见其心意弥足珍贵。
你、你可要审甚思量,速做决断,切莫伤了其中任何一方。”
实际上洛怀川如此言说,乃是知晓仁宗早对怀婉情根深种,只不过碍于洛家与吕相之间的关系,怕她进宫受伤害罢了。
而这边他也看出来邵雍对怀婉情愫渐生,因此便善意地提醒道。
洛怀川一席话,令怀婉困惑不已。双手绞着鲛绡支吾半天,方才言道:
“二哥,我觉得两人皆好,舍了这个,又怕伤了那个,一时竟不知何去何从了。你帮小妹拿个主意如何?”
“哥又不、不黯男女之事,如何替你做得了主?不过倘若易地而处,我必定选李公子。
不、不是说先生不好,女儿家过日子总要安稳不是。”
怀婉被他说得一时也没了主意,瞧着天色渐晚,遂起身准备晚上的饭食去了。
洛怀川也站起身去找邵雍,殊料一推门,正撞见他与虎子讲学。
“先、先生,没几日便是正旦了,我在白矾楼设置了一些节目,届时定会热闹的很。不如留下来一起欢聚一、一番如何?”
未及邵雍回答,虎子便扯住他的衣裳央告道:
“先生要是回了共城,我也跟了去,我还有好些困惑欲向您请教呢。”
邵雍一面示意洛怀川坐下,一面摸着虎子的头道:
“这小家伙聪慧异常,一点便透。不出几年,必定金榜题名。”
“闻先、先生之言,是要将其收归门下教导喽?那何不也将我一并收了,如何?”
邵雍瞥了他一眼,摇摇头:
“起码现在时机未到,不过我可以答应你,过了正旦再走不迟。”
洛怀川坐下来,看着邵雍手里的《小戴礼记》问道:
“先、先生,古人言‘圣人不动情’,是否即是所谓的未发之中呢?”
“嗯,可以做此理解,中庸曰‘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
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赞天地之化育;可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与天地参矣。’
说的既是圣人一旦做到至诚,便可智慧大开,达到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一通百通之境界。由此知天、知人、知物。
圣人并非不动情,乃是内心已与天合,故不受喜怒哀乐之情绪干扰,始终处于平静安宁祥和之‘中’。
即便动情之时,也是以无所住心行事,不被情绪所牵引。与吕洞宾那句‘真常须应物,应物要不迷’说的乃是同一道理。”
虎子在一旁用手托腮道:
“先生,《中庸》之至至诚与《大学》之明明德说的皆是同理么?”
邵雍微微颔首道:
“然也,其本质即是通过至诚与明德来达到真正与天相合之最终目标。”
三人正聊得欢,怀婉过来招呼他们去用饭食。席间,洛怀川与虎子言道:
“今、今日听闻朝廷的一位朋友言说,你干爹阎文应病死在了去岭南的路上。乍闻此消息,也蛮令人伤怀的。”
“是呀,干爹虽然心思毒辣,睚眦必报,但对我确是极好的。既然认了他,每年的清明少不得为他多烧些纸钱了。”
虎子闻言,放下刚端起的饭碗,顿时没了吃饭的兴致。
邵雍见状,饮了一口酒道:
“关于其毒害已废郭皇后一事,一来无有确凿证据。
二来实则官家顾念旧情,亦不愿再纠及过往,故而才未牵连闫家九族。此便是官家之仁,也不知是好是坏?”
“我倒认为说官家徇私倒是真未冤枉了他,二哥你说,阎文应这一死不打紧,那座‘稀世酒楼’不依旧在开门招揽生意么?”
怀婉一面给邵雍盛了一碗汤,一面愤愤不平地言道。
“小妹,不、不能如此评价官家,许是他自有苦衷吧。况且莫嫂与连大哥如今皆做了七、七品朝廷命官,也算失小得大。
对、对了虎子,那日官家曾言到莫嫂之官位世袭罔替,放着现成的官你不做,还考取甚功名呢?”
未想虎子把小脑袋一歪:
“师父,我可不想当一辈子管井水的官,多没出息。我要像那个范伯伯一样,为民请命,为国尽忠。”
“虎子,你说的范伯伯可是与吕夷简抗衡的开封府尹范仲淹么?”
“正是,他可是我师父的老哥呢,我见他二人老在一处喝酒。只不过早被贬去了边远之地受苦了。”
邵雍瞥了一眼洛怀川,打趣道:
“还真小看你了,不独是官家小师父,还是范公之小弟。如此一来,我是越发不敢收下你这位徒弟了。”
洛怀川闻听当下急了,连忙殷勤地为他倒了杯酒,恭恭敬敬地端到邵雍面前:
“先、先生切莫如是言说,你要是不收我,我岂不是白来这大宋走一、一遭了。”
“哦,此话何意?莫非你本不是这大宋之人么?”
邵雍放下酒杯,诧异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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