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洛怀川挺直身板,清了清喉咙:
“大、大汗,想知晓贵国公主此时的境遇么?你可派使臣同野利大人同返西夏。
想必定会看到缠绵于病榻,凄苦无依的公主,此刻正苦巴巴地望着家乡的方向哀嚎不、不止。
而她的好夫君,大、大汗的好驸马,则左拥右抱,过着骄奢淫逸的舒适日子呢。
我说得对么,我的野利大、大人?”
就看兴宗的脸色越来越阴郁,牙齿咬得咯吱吱直想,冷冷问向野利仁荣道:
“野利大人,你敢对长生天发誓,洛大人所言纯属捏造么?”
野利仁荣看着辽兴宗杀气腾腾的眼神,又闻洛怀川言之凿凿的语气,心里不免没了底。
他还纳闷呢,据自己临来时掌握的情报显示,这位宋使充其量也就是个算命看相的磕巴。凭着一点小聪明,始才攀上了宋皇帝赵祯。
难道他长了一双千里眼,还是果真具有未卜先知之本事呢?
难道说我西夏的一举一动皆在宋人的掌握之中么?不然连辽主皆未知兴平公主近况,他又何以知晓?
野利仁荣就这样在心里反复琢磨着,宿直将军耶律仁先见状,气得一拍桌子道:
“野利大人不敢正面回答大汗的问题,想来是承认兴平公主备受李元昊冷落之事实喽?
为难公主便是为难大汗,莫非这小子欺我大辽无人么?”
“对呀,公主虽不是嫡出,然地位尊崇,岂能任由驸马欺辱?”
“大汗,实在不行,为臣愿赴西夏迎公主回国。”
辽国的臣子们纷纷义愤填膺,拍桌子,瞪眼睛,纷纷将矛头指向李元昊。
野利仁荣顿时就慌了,本来他此行乃是受李元昊指使,以暂借耶律宗齐为由,来试探兴宗意图的。
李元昊一直在为称帝建国做准备,为了迫使宋尽早承认其地位,一面陈重兵在夏辽边境,一面派野利仁荣入朝。
目的便是当着宋使之面演一出双簧,以此警示宋朝。夏辽毕竟有着姻亲关系,联辽抗宋乃大势所趋。
可他如何也未想到这位使臣不同于以往所了解的宋人,不但脑筋灵光,最要命的是还长着一双透视眼睛。
兴平公主的处境,便被其描述得分毫不差。
面对辽臣的指责,野利仁荣只好暂避锋芒,使了一招祸水东引,借此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遂对洛怀川道:
“敢问这位宋使,如何知晓我主内心所想?
莫非是靠占卜卖卦为生之时,锻炼出来的揣摩他人心思的技巧么?
宋庭不乏大才之人,无一不是凭着科举登第。
似洛大人这般靠着卖弄卦术,当上赴辽使臣的,倒是头一回见?
这也倒罢了,想不到堂堂的赴辽使却还是位口齿不清的磕巴,你敢说宋皇帝内心无有轻慢辽主之意么?”
果然,原本怒火满腔的兴宗细一咂摸野利仁荣之言,确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意味在里面。
然而适才自己刚刚虚心向其请教过学问,属实满腹经纶,又将目光投向洛怀川。
那意思是:“洛大人,给个交代如何?”
洛怀川闻听野利仁荣极大侮辱性的言辞,竟扑哧一声乐了,耸耸肩膀道:
“适、适才闻野利大人一番言辞,难道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之腹么?
占卜卖卦怎么了?我乃代、代天言事,负责人天沟通之使者,若非纯杂无染之心,如何窥得天、天机奥秘?
野利大人,你在夏国也是声播四野之大贤臣,敢问,能如我一、一般么?此其一也。
本使曾有一段时日靠卖卦为生不假,那也是被人所逼,为、为了生存的无奈之举。”
洛怀川讲到这里,对着错愕的兴宗深施一礼道:
“大、大汗,鄙人素来敬重野利大人,原本想为其留些颜面。
无奈其咄咄逼人,我也只好将我的身世和盘托、托出了。”
兴宗正暗自佩服洛怀川的机敏与胆识,忽又见其面露戚色,似乎眼角还泛有泪光,顿时心生不忍,连连道:
“洛大人切勿如此,本汗信你,更信宋皇帝之真诚心意。野利大人也是一时口无遮拦,无需放在心上。”
无奈洛怀川却执意言道:
“大、大汗,祖父洛承图乃一代酿酒大师,祖父逝后,家父洛孟津承其遗志,
不但奉真宗皇帝御旨,酿出‘颜如玉’酒,更、更酿出名满天下之‘极醉酒’。
不想祸起萧墙,竟被我的表弟洛怀泽勾结家仆贾清明,及家父义兄柯孟德,将、将其欺骗到麟州杀害。
三人不但冒充家父笔迹盗卖了洛家祖产及极醉楼,同、同时,将府里的珍玩字画洗劫一空。
其中便包括宋皇帝赠与舍妹洛怀婉之、之《照夜白》图。”
“什么?这幅《照夜白》图乃舍妹之物?难怪洛大人对此画如此感兴趣。”
兴宗闻言,不由大吃一惊,瞪大眼睛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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