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冬季里的夜晚都是相当沉寂的，含山县当然也不例外，除了主要街道上的几盏路灯还在倔强地亮着，勉强冲淡了一些黑暗之外，整个县城几乎已经进入了梦乡。
一串急促的自行车铃声打破了这原有的寂静，伴随着一阵被惊起的狗吠，县委经贸局的小钱一路走街串巷，将脚蹬子直接踩出了火星子，好在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让他的速度一刻都没有减缓。
此刻的县委宿舍区里早已是一片黑灯瞎火，加上有太多拐弯抹角的地方，自行车更是进不去，因为接到消息之后走得太急，小钱也没有来得及带上手电，他只能借着不太明亮的月光凭着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积雪没有化开，这时候早已上冻的巷子里，向着领导齐局长的院子进发。
“谁啊？来了。”
在一阵连续不断的敲门声中，小钱总算是透过门缝看到里面有一道灯光射了出来，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让他的身子发出一阵轻微的颤抖，当了齐局长五年的秘书，小钱知道被他打搅了美梦的领导已经是处于生气的状态中了。
“齐局长，是我，办公室小钱。”不过事态紧急，小钱不得不冒着严寒过来报信，齐家的小少爷还在县公安局等着自家领导去捞呢。
“怎么了这是，大晚上的还跑过来？”
院门打开，齐局长身穿着居家服，外面披着棉袄，他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为小钱只是过来传递一个重要消息的。
“明天一大早就有重要会议需要我参加？”
“不是。”小钱摇了摇头，虽然附近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他还是将自己的声音压到了最低，确保只有齐局长能听到，“齐勋出事了，现在正在县公安局里关着呢，他不敢通知家里，让认通知我了。”
作为齐局长的秘书，小钱有的时候的确是可以代表领导出席一些不太重要的场合的，但去公安局捞人这种事，他一个小秘书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办到，齐勋还真是看得起他。
没办法，小钱只能箱齐局长如实汇报，顺带甩锅。
齐局长阴沉着脸，半天没说话，显然是被自己那个胡作非为的儿子给气得不轻，以往在县里胡闹也就算了，再怎么说都有家里兜着底，横竖也没将事情闹大，这次倒好，直接给人押到公安局去了。
“有说那小兔崽子犯的是什么事吗？如果没什么大问题，就让他在里面待两天，让政府好好管教一下，省的他总是给老子惹事。”
这一次，齐局长决定给儿子一点教训，既然自己教育不好，那就将这个任务交给公安局，不吃一些社会的毒打，就永远也长不大。
小钱的脸色也很难看：“稍微透露了那么一点，说是齐勋在清溪镇那边乱搞男女关系，被人抓了个现行，现在公安局那边要以流氓罪的罪名将他移交法院。”
“什么？”小钱的话让齐局长一个没站稳，披在肩头的棉袄掉在了地上，他也没察觉，“这么严重？怎么可能呢？”
这不可能啊，齐勋昨天离家的时候的确是说跟新交的女朋友出去旅游两天，原本他还挺开心，因为这是儿子第一次想家里说明情况，这就证明他这次应该是认真的。
想着真能有一个对象拴住齐勋，齐局长夫妻都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儿子临走的时候，他还让妻子多给了两百块钱。
“千真万确。”看着领导还没缓过神来，连小钱都替他着急，“局长，您还是赶紧去一趟公安局吧，如果齐勋真的被定了罪，那可就来不及了。”
“对，对对。”齐局长点着头，一边转过身回去穿衣服，因为走得太急，他连拖鞋掉了都没有感觉，秘书小钱在门口又等了几分钟，终于看到齐局长急匆匆走出来的身影，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齐勋的母亲一把拽住小钱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让他一时间挣脱不了：“小钱啊，你跟阿姨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家齐勋怎么就进了公安局了呢？”
不等小钱回答，齐局长朝着妻子猛地一瞪眼：“大晚上的你嚎什么丧？是怕整个院子的人都不知道这事？慈母多败儿，要不是你平时对他太过纵容，他又怎么会被人送进公安局？”
局长夫人被结结实实骂了一顿，却又不敢还口，这夜深人静的真要是吵起来，恐怕到不了明天早上，她儿子被抓了这件事就得满城皆知了。
“行行行，都是我的错，不管怎么说，先把儿子弄回来要紧。”
“弄出来？我能保住他这条小命，就算是谢天谢地了。”齐局长冷哼了一声，这位齐勋闯了多大的祸，他这个政府工作人员怎么可能不清楚，乱搞男女关系，这要是放在古代，是要被浸猪笼的。
而且齐勋还是干部子弟，这段时间县里一直在根据上面传达的精神在搞风纪整顿，他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闹这种事，这不是带着老齐家全体往枪口上撞吗？
目送父亲气急败坏地出了门，紧随在母亲身后的齐娟也拽了小钱一把：“我哥的问题真的有那么严重？”
“不好说，具体情况我们现在也不知道，得去了公安局才清楚，要不你跟我们一块去？”
“哎呀，她一个小姑娘就别瞎参合了，你们赶紧去，实在不行就托人找找关系，我儿子可不能坐牢啊。”
母亲的急切态度让齐娟缩回了拽住小钱胳膊的手，因为夜色太浓，加上其他人都一副很是急躁的样子，都没有看到她的眼角有着一丝悲哀，但嘴角却似乎带着一抹浅笑。
齐娟内心的真实想法究竟是什么，这时候根本就没人在意，齐局长推上自己的脚踏车就开始往巷口跑，小钱紧随其后，两人就这么一溜烟地出了县委宿舍区，向着公安局的方向一路疾驰。
半个小时之后，时间来到了夜里十点多。
齐局长与秘书小钱总算是赶到了此刻正灯火通明的县公安局，可听说他们是齐勋的家属时，工作人员对于他们想要见齐勋的要求给与了直接拒绝的态度。
“齐勋玩弄女性，证据确凿，现在不允许任何人探视，你们先回去等消息吧。”
“同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听见这么一个结论，齐局长的眩晕症又犯了，“齐勋是带着女朋友出去旅游，这件事我们双方家长都是知道的，怎么就成了玩弄女性了呢？这不合理啊。”
“你是齐勋的父亲？”齐局长的自报家门让这位公安员先是一愣，他当然清楚齐勋的身份，自然也就知道眼前站着的这位是谁，不过刚刚局长发话了，就算是县委一把手来了，也没有资格探视，“对不起，我真的是没有权力放你进去，你还是先回去吧，就算在这里等上一夜也事没用的。”
对方的态度异常坚决，齐局长也知道自己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不过他还是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这位同志，你是专业的，麻烦你给我交个底，我儿子这次犯的事是不是很麻烦？”
“那是相当麻烦。”一个县委局长亲自给一个公安局小警察递烟，足见齐局长已经将姿态放到了最低，可对方却没有接他递过去的香烟，这让老齐同志感到了一丝绝望。
“你儿子是被人从那个女同志的身上拉下来的，你说这事严不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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