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领导说要砸墙，季金辰的脸上露出一抹难色。
要知道承重墙这个结构是整栋建筑的支撑点，就相当于人的脊椎，万一一个不小心，或许真的整栋楼都保不住，那样的损失可不是他们江城地产或者江城县政府能够承担得起的。
就算当时看不出问题，也难免不会成为将来的隐患，而如果要由他来指定到底砸哪一面墙，领导们也会以这是项目部为了应付上级检查，故意留在这里等着人来砸的样板。
“小季同志你多虑了，我们不会将正面墙砸倒，只需要看到里面镶嵌的钢筋型号，就可以证明你们究竟是偷工减料的黑心商人还是严把质量关的良心企业了。”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问题到还不大。”有了在场领导的这句保证，季金辰不假思索地将路让开，“那就请领导自己上前查验了，如果发现有一处的质量不合格，我可以承担一切后果。”
季金辰如此自信，这让张县长更加放心了一些，不管怎么说悦华城可是未来江城县的地标性建筑，如果这个工程果真出现了严重的质量问题，自己别说向上爬了，就算是头上现在顶的这个乌纱帽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
而张县长士气大振的同时，跟在队伍最后面的郑海阳却显得一脸的惆怅与疑惑。
就照季金辰的如此表现来看，悦华城项目非但不存在什么质量问题，恐怕就算是评选一个项目表率都没什么问题，而让他想不通的是，他交给唐晴的那一份最新的质量认证办法是动过手脚的，对方没道理不会照着他所预想的那样节约开支啊。
郑海阳还在思考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前面的检测已经开始进行，只见一名壮汉在张县长的指示之下，朝自己的手掌心啐了一口口水双手搓了搓，举起面前的大铁锤，抡圆了胳膊向着一堵承重墙上使劲砸了下去。
伴随着一阵闷响，壮汉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由于用力过猛，他的双手竟然隐隐传来了一阵麻痹感，而让所有人精神为之一震的是，受了如此大力锤击的墙面丝毫无损，只是在与铁锤接触的地方亮起了一个白色的斑点而已。
如果这样的墙面还存在质量问题，那基本上就可以判定其他所有的建筑都是豆腐渣工程了。
虽然众人已经在心中认定江城地产这是犯了小人，被眼红的人故意整了，不过既然检测已经开始，大家总要见到一个正式的结果才行。
在一众领导的坚持之下，壮汉又砸了几下，总算是包裹在外面混凝土砸出了一个浅坑，露出了一根埋藏在里面的钢筋。
壮汉喘着粗气退到一边休息，立即有拿着卡尺的工作人员上前测量：“没错，是八号螺纹钢。”
有了这样一个摆在眼前的证据，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善于察言观色的某些人已经开始笑着鼓掌，表示对江城地产的认可。
张县长的脸上乌云散去，笑起来的模样很是和善，眼角的皱纹全都堆在了一起，他拉着唐沭的手不放：“小唐啊，你可别怪我们刚才那么来势汹汹，实在是这件事关乎重大，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敢有任何的大意，这种工程纰漏可真的是出不得啊。”
“张县长严格要求，那也是对我们的一种鞭策，我们江城地产虽然还是一家刚刚成立不久的小公司，不过在深城那边也是有那么一两个成功案例的，关于质量问题，绝对不敢麻痹大意，现在咱们只看了一处，要不再换两处地方看看？”
“完全不需要。”张县长很是坚决地拒绝了唐沭再开两个窗口的提议，“我现在就想把那个乱写投诉信的人揪出来问问，到底是为什么要对悦华城项目进行污蔑和抹黑，他这么一闹不要紧，耽误我们多少工作，家里还有两个会议等着开，真是乱弹琴。”
唐沭的官腔打的也是游刃有余：“张县长日理万机，今天难得出来一趟，就当是给领导们放松一下，中午就留在这里吃一顿便饭，顺带给各位领导介绍一下悦华城的三期规划，大家觉得意下如何？”
“关于你们递交上来的那一份发展报告，也是看过了的，我倒是对那个人工湖项目很感兴趣，留下来实地考察一下也可以，不过午饭就不吃了，大家都有其他的事要忙，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
有了张县长的这一句表态，下属们怎么可能还不心领神会，纷纷提出了告辞，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原本三十多人的考察团就只剩下了县长办公室秘书和司机坚持守在领导的身边。
郑海阳也打算先走一步，唐沭却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别人能走，你郑哥可不能离开，一定要在理吃了饭才行，放心，我不特别招待你，就是工地食堂的工作餐，这种不算是大吃大喝铺张浪费了吧。”
小郑啊，听说你跟小唐他们都认识，那很好嘛，都是年轻人，交流起来肯定要比我们这些老家伙方便，就由你来代表县政府留下向人家江城地产赔礼道歉，毕竟是我们的调查工作不够仔细，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就上门来兴师问罪，看刚才把那两个小姑娘给吓的。”
既然领导已经发话了，郑海阳想走也走不了，只能退在一边，跟着他们在工地附近的河岸浅滩边走了一圈，张县长感叹了一声：“还是你们年轻人的脑子转得快，居然能想出这样一个吸引游客的方法，看来我们的思维已经跟不上时代咯。”
目送张县长的车离开，唐沭拉着郑海阳重新回到了会议室里，而一直感觉如沐春风，丝毫没有不对劲的郑海阳在走进会议室的一刹那，便察觉到了唐沭的表情变化：“郑哥啊，你我之间好像无仇无怨吧，为什么要害我呢？”
郑海阳的神色微滞，只是片刻的工夫就重新恢复了过来：“唐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唐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唐晴的手里接过两份材料平摊在会议桌上，郑海阳低头扫了一眼，发现两份文件的封面完全一样，白底红字标注着工程质量认证办法说明，下面则印着一行日期，一九八七年元月。
唐沭指了指左边一份：“这是你在春节之后特地给我们送过来的那一份，而另外一份是邵先军从深城那边带回来的，这其中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应该不用我多做解释了吧。”
原来如此。
郑海阳的心中升起一阵怅然，他还是有些高估了自己在唐沭和邵先军心中的位置，从头到尾，这两个人就没有百分之百地信任自己，所以通过其他渠道得到了最新的质量认证说明书，并且严格执行所有的条例，自己这个隐藏在其中的办法才没有奏效。
是自己太过着急，还是对方太过小心，这一点已经不需要再做什么分析了，既然事情已经暴露，就算他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那份有问题的说明书是自己送过来的，也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从这一刻开始，他已经不可能再有接触到对方任何一个人的机会了。
“我就想知道为什么？悦华城项目能够顺利进行，对于你郑主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为什么你宁愿冒着自己不能升职的风险，也要让我们的工地停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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