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认亲过程结束之后，莫三民用还在颤抖的手将张莫拉到了圆桌边坐下，虽然在此之前他对张家人这次回来找他们的意图毫不关心，但这一刻他是真想知道自己的堂叔当年在美国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之前那个四叔的美国朋友过来报信，说四叔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可现在突然出现的张莫又是怎么回事？如果说莫四叔在自己出事之前就在美国娶妻生子，可为什么他的孩子现在姓了张？
“其实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全家都不知道，我也是在祖母留下的笔记里发现了一些问题，这才私下里请私家侦探做了调查，不过因为时间太久的原因，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这些都是我的猜测而已。”
通过张莫的讲述，大家总算是简单理清了这段尘封多年的往事的时间线。
一九三六年，莫家四爷在穗城做生意，借此机会认识了来自美国的一位朋友，通过这位朋友的身份与背景，他跟家仆张继才顺利踏上了前往大洋彼岸的海轮，并且很快在美国西海岸的旧金山站稳了脚跟，而这个时候，也是多亏这位朋友的帮忙，莫四爷与内地老家这边并没有彻底断了联系。
来到美国的十年后，莫四爷为了让当地的华人不受欺负，成立了旧金山第一个华人帮派，因为纪律严明赏罚有度，帮会的发展可谓是一日千里，也正因为如此，受到了当地白人组织的觊觎。
“当时我让唐沭帮忙找人的时候，给了一个不太重要的错误信息，其实能打的不是莫四爷，而是他身边的张继才，也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个打手兼保镖的人物存在，导致敌对帮会对付莫四爷的计划屡屡受挫。”
“没错，这一点我可以证明。”莫三民很是激动地点了点头，“这个张继才还没来我家当长工之前就在我们当地的一家武馆里练过一些拳脚工夫，到了我们家之后也一直干着护院的工作，的确是很能打的。”
不过对于莫三民的补充说明，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人表示关心，大家的双眼都盯着张莫一动不动，就等着他继续讲述那段听起来相当传奇的故事。
只可惜在大家的期待之中，张莫很是无奈地摊了摊手：“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只能用推测的。”
当地的白人帮会忌惮华人的团结，也知道如果没了莫四爷，这些人就是一盘散沙，所以在多次刺探无果之后，他们应该是花重金收买了莫四爷身边的张继才。
而正是因为他的出卖，莫四爷才会身中三枪命丧当场。
“张继才接下来也就顺理成章地拥有了莫四爷留下的一切，并且继续出任华人帮会的领导人，其实他背地里早就投靠了白人，虽然旧金山的华人帮会从此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雄风，张继才却依靠着背后的靠山，很潇洒地活了下来，并且有了今天的成就，成为了当地的议员。”
这个猜测可谓是相当合理，却没办法解释为什么莫四爷的孩子成了张继才的儿子。
“你到底是怎么发现你父亲跟你祖父没有血缘关系的？”
“当然还是从我祖母留下的那本笔记里。”张莫从怀里又摸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在我发现这本笔记的时候，我的确是拿着它去找张继才问过，但我并没有将里面夹着的这张照片也一同给他看。”
唐沭接过照片，看到上面只有一个人，不过很容易就能看出，这是莫四爷在成为旧金山华人组织首脑时候所拍的照片，后面的横幅上清晰地记录着这一个历史事件，而照片里的这位男子所摆出来的动作几乎与莫三民拿出来的照片上莫四爷的姿势一模一样，无需仔细分辨，就能发现两者绝对是同一个人。
“我没有见过我的祖母，但身边的人都曾经议论过我父亲和我祖父的长相区别很大，对此家里的解释是我父亲的长相是随了他的母亲，原本我对此也是深信不疑，直到看到了这一张照片，因为这里面的人跟我的父亲长得太像了，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正因为这一点疑惑，我才想办法查了他们两个人的DNA，结果是我猜对了。”
所以祖母的笔记里有着这么模棱两可的一段，说是自己在年轻的时候做过一件对不起莫四爷的事，可具体细节并没有写，这就让人产生出相当丰富的联想。
“会不会是你的祖父联合张继才一起出卖了莫四爷？而当时她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时过境迁之后，她感觉张继才对自己并不好，所以写下了这一段文字作为忏悔？”邵先军觉得自己的分析很有道理，可下一秒张莫的否认却直接抽在了他的脸上。
“不会，据我父母所说，张继才对我的祖母非常好，几乎做到了有求必应，而且从一而终，他这样一个在旧金山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居然没有任何有关男女关系复杂的花边新闻，这说明他非常爱我的祖母。”
邵先军被重重噎了一下，缩在一边不说话了，顾蔓枝则看着自己的丈夫嘿嘿傻乐：“没事，回头我把你说的写成剧本，你这个听起来更有戏剧性。”
唐沭也皱着眉头插了一嘴：“既然不是因为这一点，那就还有一个可能，你祖母并不知道张继才背叛莫四爷，而是在事后张继才完全继承了莫家的财产之后，在与张继才的相处中慢慢产生了感情？可惜后来她又发现了这一段隐秘，但这时候张继才对自己的好已经完全让你的祖母沦陷，而她又觉得自己这么做对不起莫四爷，所以这才写下了那一段文字？”
“这倒是很有可能。”对于唐沭的脑洞，张莫还是很钦佩的，“我也觉得事实就是如此，而且在我的父亲长大之后，我的祖母就开始郁郁寡欢，她肯定是发现了自己这个儿子不是现任丈夫的血脉，所以这才在她人生的最后时刻选择独居，不愿意见我的父亲，她这是心虚。”
“可问题又来了。”唐沭的眉头紧蹙，“既然你的祖母能够发现这件事，你的现任祖父不可能看不出来，为什么他可以容忍你的父亲在他的身边长大，并且拥有张家的继承权？这显然说不通啊。”
要说爱屋及乌，倒是有那么一丝可能性，但同样的道理，自己的这个好大儿是莫四爷的孽种，张继才亲手做掉了他的亲生父亲，拿到对这个儿子就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吗？
至少在唐沭看来，卧榻之侧岂容仇家的儿子酣睡？就算这个儿子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可这个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难道他就真的这么有恃无恐？
“我的父亲是个性格很懦弱的人，做事也没什么能力，虽说是张家的长子，他在张氏集团所挂的全都是闲置，根本就没有什么实权的，而祖父似乎也对他很是放心，从小给他最好的生活条件，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没有拘束，我想这就是我祖父的计划，将他的这个长子彻底养成只知道贪图享乐的废物，这样一来的话，即便将来知道了真相，我父亲也根本没有能力和手段对祖父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这一点，张莫从祖父对另外两位叔叔的培养方式上就可以看出端倪，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教育手段。
“搞人先搞垮意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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