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张继才点了点头，“刚才上船的时候，他们的确都喝了有问题的水。”
“那么现在才是算总账的时候。”张莫盯着张继才，就像是害怕他会突然消失那样，连眼皮都不愿意眨一下，“杀人凶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张继才还是没有任何的惊慌失措，而是也看向张莫：“你打算怎么办？是在这里就处决我，还是将我交给美国警方？”
“美国？”张莫冷哼了一声，“那里是有钱人的天下，你以为我会给你逃脱法律制裁的机会？”
“可无论交给哪里的警方，我都会按照法律被引渡回美国，只有美国的法庭能够审判我。还是说，你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我接受审判，而准备私自行刑？”
“没错，你以为我做这么多准备是为了什么？”张莫冷笑，“这里已经是公海，你就像这条游艇的前主人一样会意外落水，三名保镖不善水性，一行四人全都溺水而亡，或许你在六十年前就应该死在前往美国的路上，让你多活了这么多年作下这么多的孽，真是老天不公。”
“唉，如果你觉得这么做能够解你的心头之恨，那就来吧。”张继才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你的祖父和祖母去了天国，我在这个世上独活了这么多年，早就感觉没什么意思了。只是我希望你在了解到全部的真相之后不会为今天的行为感到后悔。”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后悔，更不会被你的花言巧语所欺骗。”
“等等，我还有疑问。”就在祖孙两人已经就此事达成最后的一致时，唐沭再一次跳了出来：“张莫，你先别冲动，听我把话说完，如果老爷子真的是害死你祖父的凶手，是出卖唐人街华人的叛徒，为什么在你的祖父死后，他继承了莫四爷的一切，却没有解散华人组织，而是继续做着为当地华人争取利益的事呢？”
“那是因为白人帮会需要他这样的走狗来统领那些华人，让他们听话，让他们学会服从，他就是白人的马前卒。”
“好，就算你的猜测都是真的，他真的是杀害莫四爷的凶手，你口中的那位怀特先生也是知情者之一，这就证明这件事肯定会散播出去，所有人都会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为什么即便如此，那些华工们还是愿意相信他，支持他坐上莫四爷的位置，成为当地华人的领袖呢？”
“那是因为……”
“你是不是想说那是老爷子下了封口令，谁要是提起这件事就得死？”唐沭猜到了张莫的心中所想，立即替他说了出来，“可你有没有想过，当时的张继才就是莫四爷身边的一个仆从，他能有多大的威望聚集起这么多的人？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有不透风的墙，如果这一切都是他所为，肯定会有真相传出来，他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得到所有人的支持，其中绝对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细节。”
“能有什么细节？无非就是当地白人的支持，通过残酷的压迫和欺辱，让他们被迫臣服。”
“刚才老爷子已经说了，在莫四爷的领导下，双方已经发生过好几次冲突，华人这边绝对不会屈服于白人的淫威之下，更何况还有领导人的死更加会激发起他们的愤怒，想要靠压迫让他们低头，根本就不可能。”
“唐沭，你说的没错。”张莫还打算辩解，张继才却再一次幽幽出口，“凭我当时的身份和威望，的确没办法坐上莫四爷的位置，那是因为莫四爷在自己出事之前就已经预感到了危机，留了一封信给元瑶小姐，上面说的很清楚，如果他遭遇了什么不测，我就是他的接班人。”
“你胡扯，肯定是我的祖母为了帮你，而伪造了那封信，所以她才觉得对第一任丈夫有所愧疚，一定是这样。”
说到了这里，连张莫自己都有些慌神了，虽说他口口声声说书信是伪造的，但唐沭刚才就说过，祖母对莫四爷的死这件事根本就不知情，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伪造出信件呢？
“我说的究竟是不是事实，其实很容易查证，那封信现在还收藏在唐人街的华人商会里，你可以去请人辨别真伪。你们之前不是找到了浙省的莫家人了吗？拿着他以前留下的书信去做一个笔迹比对，是真是假一目了然。”
“好，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是得到了莫四爷的支持坐上了华人会长的位置，但为什么你上任之后，原本势成水火的双方就立即化干戈为玉帛了，我绝对不相信你一个莽夫的领导才能在我祖父之上。”
“经过之前的几次血拼和四少爷的暗杀，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时候权利的斗争和利益的争取并不是一定要针锋相对分一个高下，而是要学会权衡利弊和扬长避短。”
美国是白人殖民者的天下，华人的地位肯定不会太高，但华人有着吃苦耐劳的精神，他们就像蚂蚁一样散落在城市里，做着报酬极低却很是繁重的工作，维持着整个城市的稳定。
所以张继才号召整个旧金山的所有华人罢工，以此来与当地的白人帮会抗衡，争取己方的利益和话语权。
起初只是工厂停工的时候，并没有造成什么恐慌，老板们可以提高工资来聘请其他肤色的工人，虽说效率远比华工低下很多，至少运作没有停摆。
可接下来，问题出现了。
由于太多的华人不参加工作，导致整个旧金山出现了混乱，下水道堵塞，满大街的垃圾没有人清扫，车站仓库里堆满的货物无人搬运，各种各样的问题纷至沓来，让整个城市的混乱局面整整维持了半个多月。
当地的白人终于受不了，很快就与张继才达成了协议，为了让华人消气，旧金山市政府还象征性地抓获了暗杀莫四爷的凶手，算是给华人商会这边一个交代。
而为大家争取到利益的张继才也很快坐稳了华人商会会长的位置，并且依靠与白人所建立的良好关系，慢慢地发展起来，最终让张家的生意有了现在的规模。
“一直到目前为止，我们张家都在为当地华人争取利益，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成为政府议员的原因，有了这样一个身份，我们才能有话语权。”
张莫沉默了，张继才所说的这些情况他自然都是清楚的，当初他还以为这是张家在作秀，目的是给支持自己的华人看，好让他们更加义无反顾地为张家卖命，可现在张继才所说的，怎么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那我祖母呢？既然她与你相爱，为什么还会对莫四爷心怀愧疚？这一点你又怎么解释？”
“唉，这又是另一个悲伤的故事了。”
张继才叹了口气，“原本我跟元瑶一直以为，莫四爷答应与她结婚，完全是因为想要依靠元会长的支持上位，这就是一场各怀心思的联姻而已，所以我们终于走到一起的时候，真的是毫无任何的心里压力，直到你的祖母在无意中发现莫四爷珍藏在书桌里面的结婚照时，我们才知道，其实莫四爷也同样深爱着元瑶小姐。”
“而更让我们心怀愧疚的是，莫四爷早就知道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并且有意成全，而我们却因为他的死在那么一段时间内竟然感到了一丝沾沾自喜，都以为是老天在帮我们，从来没想过四少爷对我们的付出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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