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有龙头车还是先有《鹊华秋色图》?真是笑话,笑话……”
顾兰春冷笑,对蒋夫子的话不屑一顾。
“大青衣,你是个聪明人,猜测了那么久,又去华山几十遍,不就是为了龙头车?当然,以你的悟性,本来能够找到线索,提前一年找到龙头车,可你太执拗了,以为自己判断错误,迟迟没有采取行动。这一次,你完了,我们日本人胜了!”
蒋夫子话,句句诛心。
顾兰春的确聪明,但济南城目前在日本人占领之下,万花楼的所有行动,都要受到种种牵制,不可能任性而为。
“好吧,既然你说龙头车藏在《鹊华秋色图》里,那为何还不偷出来,献给日本军部?”
蒋夫子摇摇头:“即便知道,没有确切位置,华山那么大,华山湖那么深,到哪里去找?”
“呵呵,原来你唠叨了这么久,也是一筹莫展。老虎啃天,无处下口,对不对?”
她和两个裁缝、两个伙计朝夕相处,却没看穿蒋夫子的真实身份,这才是最大的失败。
“大青衣,不如我提一个折中的想法,我们一起去旗袍店,找到那幅画,挂在墙上,共同研究。不管谁先发现《鹊华秋色图》的秘密,都拿出来共享,利益平分,怎么样?”
毕敬虽然处于有利一方,但杀了顾兰春等人,于大事而言,毫无贡献。
他的聪明之处在于,始终紧盯目标,绝不轻易改变。
犹如经验丰富的猎狗,一旦盯上猎物,就不再三心二意,直至捕猎成功为止。
“好啊,蒋夫子把那幅画说得如此神奇,我也想尝试尝试。”
所有人暂时分开,黑衣人在外围,布成了巨大的方阵,将万花楼的人围住,缓缓赶往旗袍店。
陈宝祥心无旁骛,只盯着毕敬。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杀了毕敬,今天的死局就解了。
他不相信,顾兰春等人是自投罗网。恰恰相反,他确信顾兰春具有超级智慧,不管毕敬设下什么圈套,她都能借机反杀。
进了旗袍店,顾兰春亲自进入密室,捧出了卷轴。
毕敬把所有绸缎推到一边,跟顾兰春一起,把那幅画铺在柜台上。
《鹊华秋色图》是清宫十大名画之一,也是乾隆皇帝的最爱。
蒋夫子指着画面中的华山,脸上表情,得意非凡。
“这里就是华不注山,济南名山之一。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华不注山与华山湖,是济南东北最好的风景。有生之年,我必须找到龙头车,为大日本天皇,献上最辉煌的礼物。”
毕敬沉着脸,盯着华不注山。
对于丹青,他仅仅是略知一二,距离蒋夫子很远。
“各位,如果只有一幅名画,没有其它提示,谁都找不到龙头车,还是别费心机了!”
顾兰春笑着推开卷轴,满脸都是视死如归的沧桑。
陈宝祥认识她这么久,第一次见她如此颓唐,内心立刻刺痛不已。
“那就把卷轴拿回去,慢慢研究。现在,请去泺源公馆,那里有些审讯手段,能帮你尽快归降,以免浪费大家的时间。”
毕敬十分得意,因为他知道,抓住顾兰春等十几人,就等于是断了连城璧的左膀右臂,再也不能兴风作浪。
一行人向外走,刚刚到了院子,前门、后门一起爆炸,发出“轰、轰”两声。
爆炸威力巨大,两个门口的门垛子、门框、大门、门槛被炸得面目全非,碎屑满地。
毕敬向后撤退,躲在一棵老榆树后面。
顾兰春陡然间发难,双臂一振,向毕敬猛冲。
毕敬右手掏枪,还没来得及子弹上膛,陈宝祥的攮子就到了。
他观察了很久,已经找到天蚕宝甲的破绽,攮子从毕敬的颈后大椎穴刺入,从前面喉结冒出来。
这一刺,是陈宝祥练武多年的精华所在。
一刺得手,他毫不犹豫,拔出攮子,第二次刺出,洞穿了毕敬的太阳穴。
毕敬反手开枪,都被陈宝祥躲过。
顾兰春扑到,两把手枪同时亮出来,对着毕敬的面部,连开了六枪。
毕敬倒下,就算他身穿天蚕宝甲,也经不住这两刀、六弹。
剩余的黑衣人呐喊一声,夺路而逃。
毕敬一死,他们就失去了主心骨,只能任人宰割。
顾兰春连续打响了唿哨,外面的街道上,有一些买卖人和顾客突然参战,从后面射杀黑衣人。
只有半盏茶的工夫,毕敬和手下全死,一个不剩。
陈宝祥始终与顾兰春并肩战斗,每次攮子插入敌人的身体,他内心的杀气就炽热一分。
过去,他厌恶以暴制暴、以杀止杀,但是现在,只有疯狂杀戮,才能快意恩仇。
“我们赶紧撤,向北去,折向东门,出城再说——”
按照陈宝祥的想法,既然已经将天都捅破,剩下的就只有逃跑一条路了。
“不慌,泺源公馆的鬼子还没来呢!”
“他们到了,咱就跑不了了。”
“陈老板,不慌,这是一场连环套、捉放曹、失空斩,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小段唱腔,懂不懂?”
顾兰春咬着嘴唇,沿着木梯,爬上房顶,伏在瓦垄后面,向前望着。
“你到底在等什么?顾老板,别玩火了,走吧,走吧?”
陈宝祥觉得自己头大如斗,已经无法应付接下来的事。
他必须暂时离开济南,等脑子冷静下来,再重新回来。不然的话,整个人都快疯了。
“鬼子来了,我们就能报大仇——”
顾兰春连续吹响唿哨,芙蓉街两侧的买卖商户,都在次第呼应。
从北到南,至少有几十家。
“陈老板,看到了吗?只要鬼子敢进芙蓉街,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陈宝祥已经看明白,顾兰春的用意是,利用玉谦旗袍店的一场血战,引起泺源公馆的警觉,派人过来围剿。
只要泺源公馆的防守力量减弱,她就会采取措施,执行此前的那个决议——“炸毁泺源公馆。”
时间仿佛突然凝固,刚才的爆炸声足以惊动鬼子,而整条芙蓉街变成了一只狭长的面口袋,鬼子从南边进来,就被装进了口袋,扎起口来,必定会一锅端。
陈宝祥深吸了一口气,瓦垄旁边,衰草返青,又是一季春风拂面之时。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好诗啊好诗,中国人的斗志如同野草,不管鬼子的战火多么凶猛,大旗不倒,战士永生,杀鬼子,报大仇!”
顾兰春淡定地笑着,揪了一根草叶,轻轻含在嘴里。
越是兵荒马乱,她越镇定自若。
这种大将之风,让陈宝祥爱到心坎里去。
“胜算几成?”
“无胜算,也要战。”
“顾老板,以卵击石,后果堪忧。为什么不想一个稳妥的办法,做到万无一失?”
陈宝祥急了,如果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战斗,又何必坚持打下去?
“陈老板,世界上没有一次战争,能够稳操胜券。即便是智近于妖的诸葛神侯,也会遭遇街亭之败,不得已,用空城计退敌。现在,芙蓉街就在眼前,我们刀头舔血,步步为营,拼上这一条街的力量,与鬼子决一死战。知道吗?一条街都是诱饵,就等着鬼子来吃。”
陈宝祥的头越来越大,如果面对的不是最爱的顾兰春,恐怕就会脱口而出:“你们万花楼都是疯子,一群疯子!”
“陈老板,你可以走了。”
陈宝祥摇头,不走,也许会后悔参战,走了,就一定懊悔一生。
“你在这里,我就永不会走。”
顾兰春忽然脸红了,眼中掠过一丝娇羞。
“你这人,已经是有妇之夫,何必为了我,舍弃家人性命?陈老板,世上有很多事,不值得你拼命,有很多人,不值得你等待,你懂吗?”
陈宝祥毫不犹豫,脱口表白:“你跟别人不同,值得我陈宝祥拼命守护!”
说出这句话,他就算死了,也无怨无悔。
“你呀你呀,你这人,真是死心眼一根筋,如果出了事,家人怎么办?”
陈宝祥忽然轻松起来,以为刚刚他跟顾兰春合力杀了毕敬,已经解决了所有的威胁,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我管不了那么多,只要守着你,就足够了——”
顾兰春娇羞一笑,刚刚张口,还没说话,就有一阵尖锐的唿哨声从南边响起。
“来了,鬼子来了!”
唿哨声响过后,整条芙蓉街都静下来。
明明是太阳当头的正午,却变得像空无一人的午夜。
很快,鬼子从南面出现。
他们以两辆军用卡车开道,后面跟着两个小队,大约有三十人,全都步行,龟缩在卡车后面,缓缓前进。
“只有三十人?泺源公馆内还有五十人——”
顾兰春皱起了眉头,随即招呼右侧的闻杜鹃:“带五人驰援,这边拖住鬼子,那边一定要引爆炸药包,毁灭泺源公馆。”
闻杜鹃答应一声,带着五个人离去,绕行布政司大街,去泺源公馆。
鬼子缓步推进,到了旗袍店的正门。
陈宝祥的心提到嗓子眼,如果卡车顶上的机枪开火,这边的门窗墙壁,都会被一一射穿,失去屏障。
顾兰春神情淡定,一动不动。
“搜查,进去看看,遇到匪徒,格杀勿论……”
有个鬼子小队长大声下令,三个鬼子呈战斗队形,踏入了旗袍店的前门废墟。
他们进入后院,还没站稳,就被人捂嘴割喉,尸体拖进角落。
在这种试探性的对峙中,万花楼就能获得宝贵的时间,打响进攻泺源公馆之战。
“八嘎,派人进去,准备战斗,杀光这些不听话的中国人!”
那个小队长继续安排,这次是五人小组,前二后三,进入旗袍店。
陈宝祥明白,解决战斗的最快方法,就是投掷手榴弹。
两侧高处一阵手榴弹砸下去,鬼子肯定一个都逃不掉。
他向最南面眺望,越来越感觉到,这条繁华悠长的芙蓉街,是济南城里最美的风景。
风景属于济南人、中国人,日本鬼子来了,迎接他们的,只有刀子、猎枪和手榴弹。
单枪匹马杀鬼子,很难。
同仇敌忾,全民皆兵——杀鬼子就不费吹灰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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