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弟子都是鲁莽之徒,没有人心思缜密,帮助冯爷出谋划策。
所以说,在那里发生刺杀事件,未必是铭新池的人干的。
陈宝祥把自己的观点告诉修夫人,修夫人拿出那份情报,展现给他看。
陈宝祥吓了一跳,两年来,总共有十五名日本军官消失在铭新池,其中一个是去铭新池洗澡之后,回军部的路上被人割喉放血,仿佛死猪一样倒在路边。
“陈老板你看,这不是巧合。铭新池内部一定有一个高手,不断蚕食日本鬼子的力量。我们找到他,就能帮助我们展开工作,增加胜算。”
陈宝祥在脑子里面,把冯爷手下的徒弟再次过了一遍,最终告诉修夫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那边所有的人员我都认识。他们杀日本鬼子,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不是那些鬼子身上带的钱很多,露了白,所以在中途劫杀,把钱抢走。”
线人的情报上说得很清楚,的确有这样的成分。
日本鬼子被杀时,身上至少有几十个大洋,或者几根金条,表面看是谋财害命,如果往深里去考虑,应该是抗日武装正在行动。
陈宝祥心里一下子有了底气,过去他到铭新池,都是为了找冯爷解决麻烦。每次进去,心情就很不愉快。
如今那里有抗日英雄,能够夜以继日地杀鬼子,而且是高层军官,效率之高,令人钦佩。
修夫人把几份情报摆在桌上,原来围绕大观园这边,还有一些日本军官被人暗杀。
只不过,线人的情报综合起来,杀人的未必是八方面军,也不一定是南方军,因为这种杀人手法太巧妙了。
人死了,鬼子这边却提不出任何意见,也找不到凶手,对老商铺街区进行过地毯式搜索,但还是一无所获,就证明杀人者抹除痕迹,非常小心,日本鬼子的狼狗没有派上一点用场。
陈宝祥感叹,济南人足智多谋,擅长应对日本鬼子的践踏,只有找到同道中人,抗日大业才能继续下去。
他告诉修夫人:“如果有这方面的情报,全都拿出来,我们可以重新估量,我觉得铭新池藏龙卧虎,以后过去的时候,就能有地放矢寻找我们的同伴。”
其实修夫人正是这个想法,因为她知道,陈宝祥和冯爷有一定的交往,经常见面,把这个问题交给他,最容易解决。
此刻,修夫人才捂着心口,说自己累了。
这几天来,她一直忙着制定计划,分析情报,晚上睡得很少,吃饭也很不规律,精神已经熬到接近油尽灯枯。
陈宝祥心疼,再次点火,煮了一碗荷包蛋,放在修夫人面前。
碗里总共有六个鸡蛋——六六大顺,他希望修夫人接下来的日子都能够一顺百顺,平安无事。
修夫人抬头,看见陈宝祥温柔的目光,四目相对之间,两个人的嘴角都忍不住上翘,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陈宝祥愿意伺候对方,只不过形势险恶,他怀疑修夫人随时都会遇到危险,也许下一次见面就不是在这里,而是在敌人的囚牢里。
两个人研究情报,陈宝祥决定再去铭新池,探望冯爷,顺便看看冯爷身边还有没有可疑人物。
如果有的话,那就是自己的朋友和同伴。
“陈老板,冯爷这个人高深莫测,不要上了他的当。我总觉得,他就像一条毒蛇,盘踞在铭新池,随时都会给我们制造麻烦。”
陈宝祥叹了口气,修夫人对于冯爷有很深的偏见,仿佛这个人如白染皂,再也回不来了。
他答应下来,再次把所有情报浏览了一遍。
如果到了铭新池,看到那个情报中有可能出现的人,他就一眼认得出来。
出门之前,他叮嘱修夫人把鸡蛋吃完,好好保护身体,毕竟接下来的战斗无比残酷,如果没有一副好身体,那就全完了。
他对于修夫人的关心,不是表现在嘴上,而是表现在手上,愿意为了修夫人,不辞辛苦,不怕麻烦,做各种美食,让修夫人补养。
到了铭新池,陈宝祥刻意观察。
冯爷的八个手下都在那里站着,每个人都虎视眈眈,霸气十足,胳膊上纹着青龙白虎,花里胡哨。
这些人肯定没有缜密的心思,能够设局刺杀日本军官。
换句话说,他们只适合当打手,为冯爷南征北战,东挡西杀,让他们动脑子,却绝对不可能。
陈宝祥十分失望,线人都能发现其中的问题,作为老江湖,他竟然一筹莫展,也是十分惭愧。
冯爷并不在屋里,其中一个徒弟报告,他上了三楼,跟一位日本军部的高官正在聊天。
那位高官很有趣,是一个中国通,所以冯爷愿意跟他交谈,多学些东西。
陈宝祥忍不住在心里呸了一声,日本鬼子就算是再高级的中国通,也不可能值得中国人向他学习。
陈宝祥坐下,有人送上一杯茶,让他耐心等着。
过了两个小时,冯爷才从三楼下来,满脸都是笑容,仿佛受到日本鬼子的教育之后,茅塞顿开,醍醐灌顶,已经有了新的想法。
看到陈宝祥,冯爷的脸色就慢慢冷淡下来。
“老陈,过来有什么事?田先生马上就要帮你开大饭店,别让我的投资打了水漂,你现在应该在家里研究菜谱,而不是到处乱跑!”
陈宝祥不卑不亢,当下冯爷是他的股东,经营情况如何,冯爷无权干涉。
“冯爷,我只是经过,来看看你,顺便告诉你,田先生拟定的那些菜谱,简直好极了,只要***菜上桌,食客们一定满意。就算是那些最挑剔的老饕,也会觉得,我们的饭店是正宗的鲁菜馆子,如假包换。”
冯爷哈哈大笑:“你知道吗?那十八道菜也有我的贡献。北平的那些朋友绞尽脑汁,到各个鲁菜馆子里去偷师学艺,最后才列出了菜单。我和田先生为了你的大饭店,已经熬白了头,将来饭店赚了钱,别忘了给我分红。”
陈宝祥故意说想参观铭新池,因为田先生说过,要学习冯爷的经营手段。
过去他来过几次,只是洗澡,没有看过里面的内部结构。
冯爷欣然同意,带着他从一楼走到三楼,只要是开着的房间,就带他进去,把自己的经营之道,毫无保留地说出来,说得口默横飘,眉飞色舞。
“陈老板,不是我吹,要想经营买卖,就得在商言商。过去你是个厨子,现在你是个商人,这种身份的转换,一定要及时调整。再有,我们是商人每天以赚钱为目的,那些没有钱的老百姓,根本不是我们的客人。你要明白,走进大饭店的每一个人,谁有钱,谁能花钱,甚至是那些八卦楼的妓女们,她们也会下馆子,找正宗的鲁菜。对于这些人,时时刻刻想到,要狠狠地宰他们一笔,毕竟这些人赚钱太容易了。”
陈宝祥忍不住皱眉,冯爷说的这些话根本没有道理,八卦楼也不全都是坏人,还有一些人被逼无奈,坠入风尘,对这些人,当然应该爱护。
他表面上不说,冯爷眼珠一转,看他的脸色,已经明白:“老陈,八卦楼的人就是天生让我们宰的。这些有钱人,钱来得容易,宰他们几笔,又有何妨?还有那些外国人,只要是过来吃饭,就是懂得鲁菜,认准了鲁菜的牌子。他们就像一座座移动的金山,把他们拴住,源源不断,给你贡献大洋。”
按照冯爷说的,济南这些外国人,包括日本军部的客人,都是金山,他们有得是钱,钱包鼓鼓的,从他们那里赚钱肯定会很容易,。
干万不要像从前一样,总想着让利给老百姓,那都是屁话。
从冯爷这里,陈宝祥学到了很多商业规则,一切都以赚钱为目的,不然的话,开饭店也就失去了意义,冯爷的投资也一定会打水漂。
两人谈话中,冯爷几次说到参股的事情,甚至还有些懊悔:“早知道这个大饭店现在都开不起来,我何苦投资?老陈,你最好好自为之,多想想股东的利益,不要想着给客人省钱。济南人能够吃得起正宗鲁菜馆子的,都是有钱人,不用你替他们省钱。”
说到这里的时候,冯爷还说,当时那张菜谱上的菜单价格应该翻倍,不应该保持平民化特色。
“老陈,我们是正宗的鲁菜馆子,既然有正宗两个字,价格上当然要体现出来。北平和沪上那些富商,路过济南,就想吃一顿地地道道的济南菜,价格已经不是问题,对不对?你和田先生都太迂腐了,根本不知道钱从哪里赚。”
陈宝祥起初听得津津有味,后来冯爷反复谈钱,陈宝祥就烦了。
“冯爷,既然我们开一个饭店,当然是以物美价廉为主,如果双倍价钱,价格虚高,岂不是很快就被老百姓淘汰。”
冯爷哈哈大笑:“你错了,老百姓才不管这些,只要你把饭店开起来,客人络绎不绝,金山向你移动,只要你张开双臂,就能把金山搂在怀中。我的铭新池,你的大饭店,双方联手垄断济南这两个行业,我是华北第一池,你也变成全国鲁菜至尊,怎么样?”
陈宝祥忽然觉得,冯爷计划每一件事的时候,都深谋远虑,智谋百出,比普通人高明很多。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当一个商人,他虽然贪财,可身上穿的衣服、店里用的物品都很一般,并没有过度奢侈。
他赚的那些钱到底去了哪里,难道没有用在自己身上?
陈宝祥看着冯爷的脸,对方说得兴高采烈,但陈宝祥此刻的想法却变了。
他觉得冯爷这个人本来就非常可疑,如果他是间谍,谋杀日本军官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冯爷,我想问你,日本鬼子在铭新池作威作福,扰乱顾客,你有没有想到干掉这些日本鬼子,让他们老老实实,像个人一样在这里洗澡?”
冯爷愣了愣,不知道陈宝祥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老陈,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听不懂。”
陈宝祥索性把话挑明:“有线人告诉我,日本军官在铭新池失踪事件发生过好几次,怎么可能那么巧合,来洗澡之后人就不见了?所以说,冯爷这其中的门道,你是不是门清?”
陈宝祥的话让冯爷急了,随即摇头:“别开玩笑了,这些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还是继续聊聊,怎么赚一座巨大的金山,好不好?”
陈宝祥极力观察,在那一瞬间,他似乎从冯爷眼睛里看到了非同寻常的狠辣。
这是一个很珍贵的信号,如果修夫人也在这里就好了,相信修夫人慧眼如炬,就能发现冯爷的破绽。
“好了,老陈不要多想了,大饭店开业,我铭新池给你送五百大洋贺礼,让你日进斗金,财源滚滚,天下第一,中国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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