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五子提到了一个名字——宏济堂的具老板。
这个人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将会是南方军派驻在山东的高级特派员,很多事情通过他进行传达。
当下,共产国际的这个秘密情报南方军并没获得,必须陈宝祥出面交给具长贵,双方过去没有情报来往,如果修夫人等人贸然的给出情报,具老板一定会拒之门外,不会听从他们说的话,那反而会造成更大的误会。
陈宝祥立刻点头:“那好吧,我欠具老板一个人情,给他送这个情报,只要他能相信,也算是还他一份人情。”
张五子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封信,里面是那份秘密计划的翻译手抄本,内容详细,面面俱到,并且还有一份照片。
张五子叮嘱:“陈老板,只要你把这个交给具老板,以他的专业知识,就能判断这份资料的正确性和专业度,不用你过多解释,你是局外人,说的太多,反而让他觉得画蛇添足,对我们的意图产生怀疑。你要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们无法控制局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南方军在山东还有很多留守人员,以及地下军火库,他们能出手对咱们帮助很大,甚至说他们比我们更有力量,瓦解日本鬼子的毁灭计划。”
陈宝祥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立刻把那封信放进口袋,准备去宏济堂。
在他出门之前,张五子又叮嘱:“你一定记住,自己是局外人,既不属于南方,军也不属于八方面军,只是一个热爱国家的老百姓,把这个身份问题弄清楚,你就不会说错话、做错事,也不会被南方军当做间谍人员秘密处死……现在在济南老百姓生存不易,任何事你都得想清楚,千万不要觉得遍地都是好人,都具有双重身份,要杀人易如反掌。”
陈宝祥再次点头,从张五子身上,他也知道这个道理,原来以为张五子是江湖杀手,谁能知道,他竟是八方面军的间谍,到益都县这一趟身兼数职。
陈宝祥离开正觉寺街,去了宏济堂,求见具老板。
幸好具老板就在里面,有人带他进去。
穿过了两层院落,到了后面的内宅书房。
具老板正在看书,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只行李箱,看他的样子刚刚回来,风尘仆仆,满脸倦容。
陈宝祥寒暄了两句,立刻拿出那封信放在桌上,告诉具老板:“这是八方面军的朋友得到的情报让我送过来,其他的一概不知。”
具老板打开那封信,看了照片和文字,嘴角带着微笑:“陈老板,谢谢你送信,我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八方面军如此好心,这么重要的情报,在东京情报市场上价值五千美金,他们派你送过来,难道就不怕我分文不给?”
陈宝祥摇头:“他们没说钱的事,这份情报们免费提供,对抗日本鬼子,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具老板皱了皱眉:“怎么回事?他们免费送给我情报?没有提出价格要求?这似乎不符合八方面军间谍的标准,请问,你在这其中担当什么角色?”
陈宝祥坦然回答:“我只是一个热爱国家的济南老百姓,能够帮助抗日武装做一点事情已经非常荣幸。具老板,信已经送到,具体怎么处置与我无关,我只希望你能够为了山东百姓做一点事,就像过去韩长官在的时候,消灭山贼土匪,对抗日本鬼子,捕杀日本无良商人,至少南方军作为老百姓信任的军队,要为山东做些事情,你说呢?”
这些话都不是张五子教的,陈宝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完全发自于内心,他对于南方军最初也是抱着翘首起盼的态度,但现在看来,他们留在四川,没有向东向北的打算,已经渐渐失望。
但是,老百姓也代表了济南老百姓的心态,如果大家对这支军队失去希望的话,就算他们回来,老百姓也无动于衷,任由他们生死沉浮,再也不会伸手相助,那就全完了。
“陈老板,我再问你一遍,这份情报白白相送,一块钱都不要,对不对?”
陈宝祥点头,具老板拿起资料和照片,慢慢撕碎,扔在桌子上。
“陈老板,那我可以说,这份情报一文不值,白白让你走一趟,八方面军这些人故弄玄虚,简直是可耻之极!”
陈宝祥想不到对方会这样做,张五子那么严肃的叮嘱,让他来送情报,具老板却不屑一顾,直接撕碎扔掉,看起来他们对于日本鬼子的计划无动于衷,并且认为,八方面军送来情报是故意误导他们,双方正在互相伤害。
陈宝祥挠了挠头,无奈地起身:“那好吧,具老板,就当我没有来过,这些事情翻篇了,你们想怎么做,都跟济南的老百姓无关,要抗日就抗日,要投降就投降,他妈的!”
陈宝祥忍不住怒骂了一句,因为具老板阴阳怪气,不相信别人的情报也就罢了,当面撕碎,就是对人的极大侮辱。
具老板冷笑:“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这些情报在东京那边高价出售,八方面军以为用情报来打动我,是照顾我面子,其实谁都看得出来,他们是想借用南方军的力量消灭日本鬼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却坐山观虎斗,最后等着出来收拾残局。这种做法,古代兵书上都写烂了,他们知道,难道我就不知道?陈老板呀,你帮助他们,被他们戏耍着玩,知道吗,我一怒之下,就可以在这里杀了你,然后就地掩埋,谁都不知道你来过,你中了别人的借刀杀人之计,自己还不明白。”
陈宝祥很淡定,既然对方不信任情报,那他也没有必要留下去:“那好吧,具老板,感谢你上一次救援之恩,以后有了机会,我还会报答。”
陈宝祥告辞出来,胸口堵得死死的,被具老板的态度气得半死,但他又毫无办法。
对方是南方军的特派员,谁都奈何不了他,作为普通的老百姓,只能担负送信的任务,至于其他的都得顺其自然。
他出了宏济堂的大门,看着左右两边的石头狮子,威武雄壮,在阳光下白得耀眼,他就觉得南方军兵强马壮,在各地都留下了能够反击日本鬼子的强大武装,但偏偏他们放着不用,好像在等待一个机会,错过这次战机,中国人就无力回天了。
他已经看清楚,修夫人他们无人可用,最后只能逼着跟土匪山贼合作,而南方军什么都有,只是不采取行动,果真对不起济南的老百姓!
他往米饭铺那边走,大概走了几百步,后面有人匆匆忙忙赶上来,竟然是宏济堂的一个小伙计:“陈老板,我们具老板说,刚才有些冲动,谢谢你来送信,这些资料他都知道,但无论如何,你有勇气过来,担当双方的传令兵,他还是很感谢。”
小伙计掏出一个钱袋子,放在陈宝祥手上。
陈宝祥摸了摸,应该是两根金条。
小伙计抱拳:“陈老板,这是具老板的一点心意,刚才说话有得罪的地方,请你不要放在心上。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代表的是八方面军,而他代表的是南方军,如果不是你,不管送信的是谁,现在都死在内宅书房了。”
小伙计说完,转头就走。
陈宝祥愣在那里,呆了一阵,双腿发软……
之前他的确没想到事情会有如此险恶,他只觉得自己认识具老板,可以过来送信,不辜负修夫人和张五子的期望,谁能想到,看似平静的送信背后,蕴藏着那么多风险。
他歇了一阵,才慢慢的回陈家米饭铺。
柳月娥正在洗碗,看见他满脸都是笑容:“当家的,刚才有人过来送东西,真是奇怪,我想不到你跟宏济堂那边还有这么好的朋友关系,他们送来了大米和补品,另外还有一些常用的药材。他们说你有位朋友身体还没有痊愈,所以要好好服药,这些药才对他有帮助。”
具老板给予的一切似乎是有代价的,他在暗示陈宝祥,如果老老实实听话,就有补品和药材,如果跟南方军对着干,恐怕后果难以预料。
明明是送礼,陈宝祥却从一大堆礼物上看出了严重的威胁。
柳月娥不知道这一切,只是笑着,看着一大堆大米和药材:“当家的,宏济堂可是咱济南最好的医院,想不到你跟他们有这么好的关联,以后家里得病,就有地方去看了。”
陈宝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听清柳月娥在说什么。
他只是觉得,自己当前站在一个漩涡边缘,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卷入南方军和八方面军之战。
具老板是个聪明人,他刚刚到宏济堂,对方就明白他想做什么,撕碎那封信就是一个警告,想到这些,陈宝祥打了个寒颤,浑身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以为做了一件好事,替修夫人他们送信,实际上这无异于一封挑战书,正在挑战具老板他们的底线。
陈宝祥没有生气,不管修夫人吩咐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去做,毫无怨言。
只有修夫人好好活着,他才能活得更愉快,这些事发生的时候,他宁愿自己挡在前面顶住危险,也不让修夫人受到一点威胁。
“当家的,你看看咱们回什么礼?不能光要他们的,自己一毛不拔,咱虽然是小户人家,但也得有足够的礼貌。”
柳月娥嘟嘟囔囔,陈宝祥随口敷衍,自己走到北屋,倒了一杯凉茶,咕咚咕咚喝下去。
他越来越感觉到,自己能够在济南活得好好的,就是因为老实木讷,别人不管说什么,做什么,他都看不出其中的端倪,也不去想背后的关系,正因如此,像具老板那样的大人物才不会在意他的一举一动,把他当做小丑。
戏台上的丑角是惹人大笑的,根本不会影响剧情的发展,人们想看的还是旦角和小生,至于他陈宝祥,只是济南这场大戏里面的微不足道的角色。
他有些感伤,毕竟要想光芒耀眼,就得站在戏台中央,跟修夫人并肩立在一起,不然的话,有什么脸面跟修夫人平起平坐?
他忽然觉得有些惭愧,去益都县两次,都没有建功立业,只是侥幸,把孕妇和德国保险柜带回来,其中张五子功不可没,人家在背后默默付出。
陈宝祥感叹,江湖的水太深,他以为自己在水中,现在才明白,只是在岸边稍稍试探,真正的江湖人物全都深不可测,就像具老板那样,一到济南,立刻做的风生水起,隐藏在宏济堂的内宅,发号施令,影响天下局面,就连修夫人和张五子也不敢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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