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感叹,只有田东流那样的人,才配得上黑白两道所有的荣耀。
他从来没有将田东流归为“汉奸、狗腿子”那一类人,只有卑鄙猥琐之辈,才向鬼子低头当狗——比如冯爷。
“陈先生,这些事情难道你不记住吗?好多资料都是从你这里出去的,田东流不过是剽窃了你的工作成果,我相信,你才是济南城最有本事的中国人。”
藤野一郎的话带着挑衅的味道,他的眼光咄咄逼人,仿佛一头饿狼。
陈宝祥坦然的摇头,他对于田东流从来没有嫉妒,更没有怨恨,不管田东流从他这里拿走多少都是应该的。
“藤野先生,田先生智勇双全,聪明过人,他应该享有所有的荣誉,他能跟日本天皇在一起,我只会为他高兴,就算天下所有人骂他是日本人的狗腿子,我也不会相信。”
陈宝祥说的很坦然,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在藤野一郎面前他已经毫无惧色。
随着具老板的死,很多事情烟消云散,只有陈宝祥是知情者。
并且,他一向老实可靠,就连日本人也相信他不会说假话,所以,他的地位十分稳固,没有生命之忧,不必惧怕任何人。
“陈先生,你真是一个智者,如果是普通人,看到有人踩着你的肩膀上去,成了日本天皇的朋友,一定嫉妒的发疯发狂,但你在这里一点愤怒都没有,真是冷静得可怕。”
陈宝祥并不是冷静,他只是觉得,自己跟日本天皇没有任何联系,以他的谈吐、交往能力,即便是送到天皇面前,也只会吓得说不出话来。
只有田东流,见过各种大场面,任何地方都会谈笑风生,进退自如,行动得体,绝不失态,那些荣誉只有田东流才能得得到。
藤野一郎叹气:“看来,没有什么事能激怒你,很多人原本以为田东流诡计多端,把发生在济南的很多事情提炼出来,功劳全都加在自己头上,成为日本天皇的朋友。我在冯爷那里,就听到一些相当可怕的言论,他说田东流的很多情报都是他提供的,包括那些独家的秘密,总之,冯爷在铭新池摔摔打打,恨不得现在就找到田东流理论。冯爷跟你是两个极端,但很显然,你们又是朋友,对不对?”
陈宝祥皱了皱眉头,他觉得藤野一郎话里有话,赶紧站起来沏茶。
店里没有旁人,只有他们两个,所以,很多事情可以开诚布公去谈。
“藤野先生,冯爷是济南的大财主,他做事有自己的方法,我无法相比,你还是多相信他的话,少听我的话。”
陈宝祥不想惹事,一旦跟冯爷成了对头,以后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田东流远在金刚山,不能回来帮他,冯爷早上没来,他就只能低头认罪。
藤野一郎看出了他的窘迫,大声笑起来:“陈老板,我只是开个玩笑,冯爷也是讲道理的人,绝对不会胡乱欺负你,放心吧,他只能在家里发火,真正面对你也无话可说。”
陈宝祥点了点头,忽然间心里沉甸甸的,仿佛压上了一块石头。
田东流获得那么高的荣誉,成了日本鬼子的座上客,冯爷肯定嫉妒。
要知道,冯爷在济南忙忙碌碌这么多年,前后为日本鬼子做了那么多事,为的就是让自己挤压黑白两道,成为日本鬼子一流的好朋友,好从日本人那里谋求好处,如今全都被田东流抢了先,心里肯定万分恼火。
藤野一郎笑着准备告辞,刚刚站起身,外面冯爷就气喘吁吁的闯进来,险些跟藤野一郎撞个满怀。
“老陈,你知道吗?田东流把咱们给他的秘密,全都献给了日本人,他自己倒成了有头有脸的座上客,他妈的,这家伙把咱都骗了,那么多消息都是你我给他的,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踩着咱们的头顶过去,这还算是个人吗?”
冯爷气急败坏,根本不管藤野一郎在场,指着陈宝祥,只差没有破口大骂。
陈宝祥只好陪着笑脸:“冯爷,藤野先生在这里,咱们还是给田先生留个面子。”
藤野一郎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冯爷不管不顾,拍着桌子发脾气:“田东流这个人诡计多端,我早就说过,他会把咱卖了,咱还得帮他数钱。现在,老陈你看,怎么样了?他把金顺姬都献给了日本人,成了日本人的心腹,完全把咱们甩开,这件事咱们错了,我也提醒过你,田东流这小子不可靠,是日本人的朋友。”
当下,陈宝祥并不知道田东流究竟做了什么?
他只是从藤野一郎和冯爷的嘴里知道这些事,自己当然不能作出判断,盲目指责田东流。
更何况,田东流精通日语,能够成为中日之间的最好翻译,人家能做的冯爷一件都做不了,现在在背后骂人有什么意思?
“冯爷,还是冷静,究竟田先生做了什么?他跟日本天皇之间有什么关系?咱没有证据,不能白白污蔑好人。”
冯爷一抬腿,踢飞了一张凳子:“老陈,你真是糊涂,刚才我已经说明白,田东流上了朝鲜的金刚山,跟日本天皇在一起,这还了得吗?以后他就是日本鬼子的座上客,地位比咱们高出不知多少,你我以前费了那么大功夫,出生入死弄来的情报,还有我花钱请了那么多雇佣兵,进泺源公馆把金顺姬抢出来,现在所有的功劳都变成他的了,世上还有公平真理吗?”
陈宝祥十分无奈,冯爷在这里大喊大叫,肯定会惊动左邻右舍,还有外面那些日本暗探,要是给陈家米饭铺招来麻烦,又是一场浩劫。
陈宝祥觉得,自己的日子刚刚安定下来,冯爷又来讲话,真是可恶。
但他又不敢招惹对方,只能连续陪着笑脸说:“冯爷,消消气,刚沏好的茶,你先喝一碗再说,人家藤野先生来不及喝茶就被你赶走了。”
冯爷啐了一口:“日本鬼子个个都是王八蛋,我怀疑藤野一郎和田东流之间也有什么猫腻,他们就是勾结一气,专门坑害咱这些老实人。老陈,这一次不能善罢甘休,就得跟他们斗到底,不管田东流从日本鬼子那里弄到多少奖金,见面分一半,少不了你我各一份。”
到了这个时候,冯爷关心的不是金顺姬的秘密,而是日本天皇给的奖金和赏赐。
让陈宝祥着实觉得,好像刚才听藤野一郎的话里,日本天皇一定会对田东流大加赏赐,并且封官加爵。
等到田东流再回到济南,就不是从前的样子了,也许就跟藤野一郎他们平起平坐。
这反而是一件好事,因为陈宝祥相信田东流,对方升官,陈家米饭铺也会得到照顾。
他内心的小算盘打的噼啪响,认识的所有人里面,他最希望就是田东流得到好处,以后越来越顺。
对方帮了他这么多,一直没有任何能够回报的地方,让他时常觉得心里惭愧。
“老陈,你到底在想什么?咱们得找到田东流,好好跟他算账,就算是藤野一郎这个老鬼子也得负责任,我就怀疑,当时田东流带着金顺姬住进了日本军部,就是藤野一郎这家伙搞的鬼。现在朝鲜人所有的计划都完了,忙忙碌碌,来来回回那么久,连金刚山行宫都被日本天皇占了,看起来所谓的定海神针也没有一点用处。真他妈的,我顾了那么多杀手去泺源公馆抢人,到最后全都替别人忙活了。”
冯爷怨声载道,连声怒骂,但又毫无办法,田东流此刻不在济南,他就算喊破喉咙也没有人听得到。
陈宝祥只好继续劝慰,直到冯爷怒气平息,两个人才坐下喝茶。
具老板死了之后,冯爷根本不为所动,就好像那件事不是自己干的,谈论起这事的时候也一脸骄横:“老陈,最近有没有听到消息,南方军放出风来,要我的人头,他妈的,具老板这件事根本不怪我,是他自己发疯,我有什么办法?”
关于这件事,在济南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很多人指责冯爷杀人灭口,没有人相信他是出于自卫反击才杀了对方。
冯爷外强中干,谈到这件事,虽然说自己不在乎,但陈宝祥看得出,他心里一直发虚。
“冯爷,那些事都过去了,不要再放在心头,总得往前看,就算南方军来了也可以解释。”
冯爷变了脸色,向门外看了看,悄悄的起身,把店门关上。
“老陈,话虽这么说,但我明白,南方军的锄奸团相当厉害,并且不问青红皂白,只要他们认定是汉奸、狗腿子的,一杀了之,就比如田东流,回到济南恐怕也是如此。只有你老老实实,口碑又好,永远不会受牵连。”
陈宝祥感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冯爷做了很多事,在黑白两道都有敌人,并且从韩长官在的时候,铭新池就已经名声在外。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到如今,冯爷想躲避,也已经无路可退,只能是硬着头皮死撑到底。
陈宝祥谁都管不了,他只能管好自己的米饭铺和老婆孩子。
外面有了风声,吹的门窗阵阵作响,冯爷眼神有些慌乱:“老陈,如果到时候南方军上门问罪,你得帮我作证,是具老板先发疯的,你可是在现场,对不对?”
陈宝祥无法开口,他不想做假,毕竟当他跟着宏济堂的小伙计回去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具老板已经断气了,所以说,他是目击者也有点牵强。
“冯爷,你口齿伶俐,说话利索,保证能够应付过去,千万别找我,我见了黑白两道江湖的人物,就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你知道的。”
冯爷沉下脸来:“他妈的,老陈,到了这种时候,你啥事不管,把我扔出去,如果南方军找上来,你一定得给我作证,一口咬定是具老板先动的手,我只是自卫,懂不懂?”
陈宝祥满脸苦笑,他绝对不会给冯爷作证,因为他没有看到冯爷和具老板动手的实际情况,现在结果是具老板死了,冯爷活下来了,把问题都推给死人,这也说不过去。
“老陈,我不会白让你帮忙,一千大洋,怎么样?只要你帮我作证,躲过这一劫,一千个大洋双手奉上,绝对不会让你吃亏。我姓冯的这么多年做生意,从来没有让伙伴们吃亏,你是知道的。”
事到如今,陈宝祥也只能硬着头皮反驳:“冯爷,这件事我没有看见,我去的时候具老板就死了,不管日本鬼子还是南方军调查,我只能这样说,他们早就记下来,无法更改,你背着我说假话,到时候恐怕只是弄巧成拙。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具老板说了什么?为什么向你挥刀猛刺?”
冯爷无可奈何,瞪着陈宝祥连连点头:“那好吧,既然你不肯为我作证,那我也不强求,以后咱们骑驴看唱本儿,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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