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深得陈宝祥赞同,南方军做的事,简直是人神共愤。
济南的有钱人不可能人人都是汉奸,那几位开鲁菜馆子的,曾经也是日进斗金,家族荣耀,人家可是凭着节俭奋斗赚来的,跟汉奸狗腿子无关。
“田先生,照你来说,是不是只有冯爷那样的人才是狗腿子?他才是南方军主要对准的目标?”
田东流点点头:“冯爷在北平和上海都有一定名气,日本人早就盯上他,就算他不想干,也不可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南方军盯上他,如果他肯散财千万,也许能买条命,不然,铭新池就成了他的陪葬。”
陈宝祥吓了一跳,他原先以为,冯爷只要能稍微出血,就可以完成这件事,如果需要拿出千万以上的财产,冯爷肉疼,就不会找白将军了。
陈宝祥有些沮丧,在日本鬼子门口,他的心态转变,又不希望冯爷出危险,要为中国人留下几个有用人才。
可现在,一切都在白将军手里掌握,所有人的生死,自己说了不算。
“陈老板,等你回去好好想想,是不是还能劝一劝冯爷,破财消灾,假如他还是这么固执,就不用管他了,咱们自己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陈宝祥感叹,田东流真是一个能够看清形势之后,做出准确判断的人,眼光又准,行动能力又强。
只有这样的人,在乱世之中才能好好活下去,并且取得惊人的成就,十个冯爷也顶不过一个田东流。
他刚想告辞,两个日本军官肩并肩走过来。
田东流向他们介绍,两个人向陈宝祥敬礼,说了几句日本话。
田东流翻译:“他们都吃过陈家米饭铺的米饭、把子肉,味道一流,向你表示感谢。”
两个军官同时点头致意,陈宝祥赶紧抱拳拱手:“济南名吃还有很多,我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家传手艺,以后请多多关照。”
有了田东流的介绍,他觉得这些日本鬼子也不是面目可憎。
两个军官大踏步出去,上了一辆卡车。
田东流感叹:“这是咱中国的地盘,日本人太嚣张了,如果没有汉奸狗腿子,事情就不好办很多,所以南方军锄奸团对汉奸无法容忍,咱们也得明白。我只希望,若干年后,日本人都走了,济南老百姓安居乐业,再也不用经受今天的苦难了。”
他们这样说话,旁边的鬼子哨兵肯定听不懂。
陈宝祥看着那些人肩上的长枪:“田先生,我只是生气锄奸团来到济南,不是对付日本鬼子,而是对付自己人,那些汉奸狗腿子虽然可恶,但如果没有鬼子,又何来汉奸?所以,追根溯源,杀光日本鬼子,才是他们要做的正事。”
田东流笑起来:“究竟什么是正事?四川给他们的命令说明一切,上级让他们杀汉奸就杀汉奸,如果是抗击鬼子,将会是另外一种做法了。陈老板,你回去好好考虑,这一次只有你能救冯爷,其他人说话他听都不听。”
陈宝祥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头,他又没有什么特殊能力,冯爷也不听他的。
“田先生,如果冯爷不管不顾,还是这样,又不向白将军缴纳投名状,到最后岂不是必死无疑?”
田东流点点头:“那是当然,既然上了白将军的黑名单,南方军锄奸团又在济南没有离开,几天之内,冯爷就会死无葬身之地。铭新池群龙无首,很有可能落入日本人手中,你要知道,那些东京来的日本浪人,恨不得有这么大的生意,如果干掉了冯爷,他们高兴地恐怕得大醉三天。”
听到这些话,陈宝祥觉得,拯救冯爷势在必行,绝对不能让铭新池成为日本人的产业,到那时,济南人就真的太憋屈了。
他告辞田东流,一个人往回走。
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还得去冯爷那里,苦口婆心劝告对方,先低下头再说,拿个几百几千大洋出来,先把白将军稳住,双方再慢慢谈。
他一边低头走路,一边脑子里胡思乱想,猛地撞在一个人身上,想不到,那个人正是冯爷。
“老陈,我过来找你,看到你跟田东流在泺源公馆门口说话,就没有打扰,提前来这边等着你。”
陈宝祥苦笑着摇头:“冯爷,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你又不听、不信,现在找我还有什么用?也许我应该把田先生请过来,让他给你讲讲。”
冯爷摇头:“那不必要,我只想听你一句话,你是不是济南人?”
陈宝祥愣了:“我当然是济南人,难道这个还有什么疑问吗?”
“老陈,济南人从来不坑济南人,那么你说的话我就全信,你让我找白将军我就去找,不管花多少钱,只要能让他收起杀心,那就够了。”
这也正是陈宝祥想说的,先把对方的嘴堵住,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那样,两个人重新开始谈判的时候,白将军就能网开一面。
陈宝祥点头:“只要你能想好了,事情就好办,我可以联系白将军,让他给你一条活路。”
冯爷笑眯眯的,但脸上的笑容有些虚假:“老陈,在这笔生意里面,你能赚多少?会不会跟别人合起伙来坑我?”
陈宝祥摇头,拔腿就走,他不想再跟冯爷辩论下去,对方怀疑他从中抽成,那这件事就没法谈了。
他为冯爷考虑的都是生死大道,而冯爷怀疑他,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冯爷跟在后面,笑嘻嘻地,并不生气:“老陈,我只是想问清楚,这件事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你知道我这个人,宁愿把钱烂在肚子里,都不想交给别人,我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守财奴。”
两个人一直走到县后街,冯爷追上陈宝祥,搂着他的脖子:“老陈,跟我说句实话,你从里面抽成多少?我没有恶意,事成之后,我也给你同样的抽成,感谢你促成此事。”
“冯爷,你想多啦,这件事跟钱无关,只是济南人必须帮助济南人,不然,就会被外人欺负。”
这就是陈宝祥的真实想法,他已经远远脱离了赚钱的念头,这一次帮助冯爷,下一次帮助其他有钱人。
总之,要让济南人躲过这场浩劫,既然大家过去几年没有死在日本鬼子的刺刀之下,现在当然要从南方军的刺杀当中活下来。
冯爷哈哈大笑,用力拍着陈宝祥的肩膀:“老陈,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反正你是济南人,假如坑了我,以后找你算账也方便。”
陈宝祥正色回答:“冯爷,我只是帮你的忙,至于你做不做、用不用、找不找白将军,都跟我无关,千万不要把这件事的重点放在我身上。”
有两个街坊从对面走来,看见陈宝祥和冯爷勾肩搭背往前走,纷纷避开,他们的眼神之中充满了鄙视,把陈宝祥和冯爷看作一丘之貉。
陈宝祥有些无奈,他把冯爷推开,两个人肩并肩前行。
“老陈,我还是不相信,你跟南方军来的白将军,这么容易就打上关系?就好像从前,你跟田东流一样,没说几句话,就成了知己朋友,他全心全意帮助你,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陈宝祥不想解释,他也解释不清,白将军这边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噩梦,绝对没有什么更亲近的关系,冯爷不相信,那他也没办法。
“老陈,我就想让你给我交个实底,你跟白将军之间到底怎么商量的?想怎么敲诈我?你放心,出多少钱我都认了,但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早就知道,别人看我赚钱眼红,非得敲竹杠不可,你说呢?”
自始至终,陈宝祥都没有敲竹杠的意思,就是因为田东流提醒,南方军锄奸团已经对准了冯爷,而且白将军亲口说过,冯爷上了他们的暗杀黑名单,如果不找人调停,冯爷就死定了。
两人走到了米饭铺的门口,冯爷拉着陈宝祥:“咱们就在这里说,不要进去,免得吓坏了其他人。告诉我,你跟白将军之间有什么关系?南方军锄奸团杀来杀去,为什么没杀到你头上?从前具老板的死也跟你有关。”
陈宝祥生气,胸口一鼓一鼓,但强忍着没有发作。
他提醒冯爷向白将军缴纳投名状,本来是好意,如果两个人因为这件事起了纠纷,那就没意思了。
“冯爷,咱们说话点到为止,如果你一毛不拔,那也跟我无关。反正白将军在我家的北屋里亲口说过,你上了黑名单,等到杀手到了铭新池,你再琢磨这件事就晚了。”
冯爷哈哈大笑,街上经过的人都转过头来看他。
“老陈,我当然知道,混江湖的经验我比你更多,不用你教,我也明白怎么做,但我得告诉你,我这个人恩怨分明,如果有人做局敲诈我,我肯定不会放过他。”
陈宝祥明白,冯爷心里始终不相信,南方军锄奸团能找上自己,心存侥幸,不想掏钱。
但这件事陈宝祥看得清清楚楚,白将军这些人,不管是为了钱财,还是名誉,都会向冯爷下手,铭新池称为华北第一池,在济南独树一帜,人家当然要收割这棵庄稼。
冯爷以为自己在江湖上很有面子,可南方军谁的面子都不给,他们所到之处纵横决荡,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陈宝祥点了点头,不想再说什么。
“老陈,我所有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你告诉白将军,我请他吃饭。”
陈宝祥摇摇头:“那还是等他主动找上你吧,不然的话恐怕你心里不舒坦。”
两个人表面上亲亲热热,实际上每个人都防着对方。
尤其是冯爷,老奸巨猾,谁都不相信,除非是直接面对白将军,才能低头服软。
陈宝祥把白家老店那边的地址告诉冯爷,然后就什么都不想管了。
冯爷哈哈一笑,转身离去。
陈宝祥进了米饭铺,坐在柜台后面,憋了一肚子气。
他已经竭尽全力为冯爷筹划,但对方根本不领这个情。
传文悄悄从后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两张传单,放在陈宝祥面前:“爹,很多南方军锄奸团的传单,在城里撒的到处都是,刚才我开后门,就在门缝上夹着。看起来,这些人要把济南弄个地覆天翻,不会轻易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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