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陈宝祥最担心的地方,所有老百姓以为他是日本的狗腿子,把他视为仇敌,将来不管他做什么好事都无法弥补。
如果放在从前,他会跟日本鬼子彻底划清界限,不管冯爷他们怎么劝慰,他都不可能到泺源公馆开饭馆。
现在,他只是为了金顺姬的爆炸计划,只有炸掉八大公馆,老百姓才有活路。
不然,细菌部队一直存在,以济南为核心,向华北地区扩散,不管是中国老百姓还是军队,都会惨遭其害。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陈宝祥已经决定,不管是天大的委屈,也要坚持下去。
传文气得胸口起伏,满脸通红:“爹,人家都找到门口来了,咱们还忍着,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柳月娥也出来,一家三口,看着那张红色的传单,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扎在陈老乡的胸口。
柳月娥摇摇头:“当家的,咱们还是赶紧走吧,搬出这个地方,不跟他们打交道,这些老街坊一个个都是猪脑子,坏透了,把咱往绝路上逼。”
陈宝祥再次摇头,他是一家之主,所有人的主心骨,只要他不乱,其他人就乱不了。
“现在咱们回去,就当是看不见,不管人家说什么,干好咱自己的买卖。”
传文跺了跺脚:“爹,要这样干下去,咱就真成了日本人的狗腿子,咱做的那些事,再也没有人知道,所有老百姓拍手叫好,都觉得咱是狗腿子,最终死在锄奸团的枪下。”
陈宝祥一手一个,拉着柳月娥和传文回去。
先闭上门,三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坐着。
传文怒气未消:“这些老街坊,没事来吃饭,咱都让他们钱,有时候还搭上一个卤蛋。咱家里有事,这些人就是想看笑话,不管人家怎么骂,这些人都拍手叫好,简直是气死人了。”
陈宝祥拿过账本,一页一页翻看,老主顾们几乎每天都来吃饭,有些人手头不宽阔,直接记账,时间久了,大家都忘了,他也一笔勾销。
对老街坊,陈家已经做到仁至义尽,可现在没有人站在他们这边,为他说好话。
“爹,不如拿着账本跟他们要钱,谁欠咱家钱,一点不少,全都要回来,他们爱怎么骂就怎么骂,不能又亏了钱又挨了骂,总得赚一头。”
陈宝祥笑了,指着传文:“咱们以前不跟他们要账,是觉得乡里乡亲,拉不下这个面子,如今更是如此,如果人人都秋后算账,那就完了。传文,你记住,咱是济南人,他们不仁,咱们不能不义,永远要对得起这块土地,亲不亲,家乡人,甜不甜家乡水。”
传文皱着眉头,想了很久,猛地长出了一口气:“爹,那这件事就算了,再有下一次,咱可不能忍着了。”
早上发生的这件事,似乎是一个预兆,到了中午,店门开着,一个人都没有,似乎老街坊们已经约好了,以后再也不吃陈家的饭菜。
陈宝祥觉得好笑,民以食为天,这些人不来吃饭,陈家的人也饿不死,大不了自己做自己吃。
柳月娥望着空荡荡的店里,紧皱着眉头,没有一点好脸色。
“当家的,从现在开始,就跟他们撕破脸,再也不来往,不来吃饭拉倒,以后想来吃,咱们也不卖给他们。”
陈宝祥明白了,柳月娥和传文钻了牛角尖,就是转不过这个弯来,济南老百姓说什么,做什么,都不重要,只要能炸掉八大公馆,解决了细菌部队的事,就算是九天之下,他陈宝祥也是济南的功臣。
陈老乡越来越觉得,济南人再也沉不住气,都知道南方军即将打回来,这些人就群情激奋,恨不得明天就拔掉城门口的膏药旗,换上青天白日旗。
只有陈宝祥明白,这场战斗还早得很,日本鬼子势力强大,不把他们干掉,他们怎么可能乖乖投降,老老实实跪下求饶?
日本人就像野狗,不用棍子狠狠敲打他们,他们才不知道济南人的厉害。
直到此刻,陈宝祥内心涌动着无比庄严的情绪,他觉得自己就像苏武牧羊,为了一个伟大的目标,不惜牺牲自己,哪怕是被别人误解,他也能够一往无前。
一家三口刚吃过午饭,宋艺就从后门进来,告诉陈宝祥,所有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是打通关系,时机合适,顷刻之间,泺源公馆就会变成废墟。
陈宝祥精神大振,如果真像宋艺所说,第一个顺利解决,剩下的七个也将不会吹灰之力。
他作为先锋官,打开洞口,就能够势如破竹,横扫一切。
“陈老板,接下来还有一件事,我得随着你进泺源公馆,看一看具体地形,在哪里安放炸弹,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陈宝祥摇了摇头:“那基本不可能,这样太冒险了,你如果进去,被日本鬼子抓住,后面所有计划都将完蛋了。他们对于朝鲜人有辨别能力,里面至少有十几个朝鲜的叛徒,他们能够闻到朝鲜人身上的气味。”
宋艺坚决地摇头:“我必须去,就是因为这件事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别人进去我都不放心。陈老板,我能使用易容术,变成你的伙计,保证不会出问题。”
陈宝祥半信半疑,毕竟他对于日本鬼子的精明已经领教过了,藤野一郎就是个典型,剩下的那些日本军官,更是眼睛如同毒蛇,看的一清二楚。
宋艺始终坚持,不管陈宝祥怎么说,她都执意要进入泺源公馆,先看清楚再说。
陈宝祥只好答应,可是他心里没底,不知道宋艺究竟能不能行?
在这件事上,他只能任由对方吩咐,尤其是宋艺做事十分强悍,任何人无法改变她的想法。
“陈老板,你放心吧,我会随机应变,在朝鲜那边,我是国王的侍卫长,做任何事都有分寸。”
陈宝祥叹了口气,朝鲜已经亡国,就算是国王的侍卫长,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传文进来送茶,宋艺起身行礼。
陈宝祥感到惊讶,原来宋艺并不是不懂礼貌,只是面对他的时候,大为不敬,恐怕是心里有什么疙瘩。
“宋小姐,是不是以前我得罪过你,你看我不顺眼?”
宋艺冷笑:“那是当然,在益都县的时候,你们根本分不清谁是公主,被日本鬼子牵着鼻子走,简直是莫名其妙!我就觉得,益都县那边发生的事,如果没有你推波助澜,事情本来很好办,你什么都不知道,一头扎进去,说是拯救朋友,反而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陈宝祥有些尴尬啊,他到益都县做的那些事,的确是一团糊涂,日本鬼子放出假公主,就把他们戏耍的团团转。
“宋小姐,那件事也不怪我,多少人都在那里挤成一团,不知道怎样帮助朝鲜来的公主,我只是一腔热血。”
宋玉摇头:“别为自己辩解了,你就是无能,中国人抗日,没头没尾,被日本人从东北打到广东,顷刻之间半壁江山沦陷,这就是你们的成就,全世界都在看着你们,笑话你们中国人无能。”
陈宝祥脸上挂不住,在益都县,他的确是钻进了迷魂阵,根本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可现在,他已经彻底明白,究竟应该怎么做?
宋艺看不起他,有情可原,毕竟对方跟随着公主指挥大局,虽然年轻,却已经取得了相当的成就,他是老百姓,而人家是正规军。
“宋小姐,实在抱歉,在济南,怎么打日本鬼子,我都听你的,或许以前你误会了我,至少我对日本鬼子刻骨仇恨,愿意冲在第一线。”
宋艺缓缓地点头:“那就最好啦,记住,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千万不要自作聪明,只会坏了我们的大事,干掉日本鬼子在济南设立的八大公馆,我们就能够震惊全世界,让华北的日本鬼子遭受重创,拔掉他们在济南插下的钉子。陈老板,如果你把这件事搞砸了,就是中国的罪人。”
陈宝祥连连点头,再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被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如此训斥,他脸上太没有面子了。
接下来,宋艺向陈宝祥描述炸弹的威力,只要放置在合适的地方,一经引爆,两百步之内全都像耕地一样,从下到上翻过来。
“陈老板,这是我们朝鲜炸弹高手亲自设计的,万无一失,当下只要把它带进去,我们就成功了。”
宋艺描述那颗炸弹的大小,如同七月的西瓜,重量四十斤,采用了美国最先进技术。
此刻,宋艺才说出,她曾经在美国接受过非常专业的训练,是一名样样精通的特战高手。
陈宝祥心服口服,既然对方有如此水平,那就听她的。
宋艺在陈家停留了一个小时,把所有细节都告诉陈宝祥,以便于到时候配合。
陈宝祥只是担心,日本鬼子有反间谍能力,识破宋艺的伪装。
宋艺不屑地笑起来:“我跟他们打过无数次交道,即便是贴身格斗,也从来没有输过。日本鬼子在你眼里精明无比,在我眼中却只是一群傻瓜。”
她如此大言不惭,陈宝祥越来越觉得自己渺小,济南人也同样渺小,根本比不上一个朝鲜年轻的女孩子。
人家从朝鲜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帮助济南人抗日,而大部分济南老百姓对此一无所知,都被蒙在鼓里。
宋艺临走的时候,陈宝祥招呼传文,出门送客。
传文赶紧答应,小心翼翼大陪着宋艺出去。
柳月娥这时候才回到北屋,笑着问:“党家的,你觉得这位宋小姐和传文是不是很般配?女的聪明伶俐,说一不二,咱传文温文尔雅,脾气温顺,他们两个在一起,肯定是美满的一对。”
陈宝祥苦笑起来:“秀儿她娘,你想什么呢?人家是朝鲜国的侍卫长,咱传文不过是济南的普通老百姓。”
柳月娥摇摇头:“当家的,这你就错了,朝鲜已经亡国,被日本鬼子占领,就算是国王的侍卫长又怎么样?在济南,咱陈家也有房子,有名号,以后还能赚大钱,她跟了传文,生活就安定下来,好好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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