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点头,宋艺就笑起来:“陈老板,咱们各司其职,以前都说好了的,你千万不要抢了我的功劳。小姐说过,当下的济南人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自视过高,以为日本人就快完了,心浮气躁起来,这可不是件好事。整个济南城还在日本鬼子的掌控之下,不管你们做什么都有危险,如果你想跟金小姐合作,那就老实听话,不要自作主张,采取任何行动之前,都得向我汇报一声。”
陈宝祥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舒服。
八方面军到济南来,是为了迎接金顺姬,双方应该是在和平友好的基础上进行合作。
宋艺这么说,很明显是把高飞他们做的事,当做了愚蠢行为。
他点点头,不想分辨,更不想跟对方争论起来。
毕竟,这些事不会影响最终结果,只要宋艺的超级炸弹做得足够精巧,混入泺源公馆就不是问题。
“陈老板,你跟我到前面,有一个篮子,你先放在米饭铺,以后我来取。”
两个人向北面走,到了曲水亭街,有一家门口的确放着一个篮子。
宋艺指了指,陈宝祥拎起篮子往回走,两个人就这样分开。
陈宝祥一直走到米饭铺的后门,累得胳膊酸痛,如果篮子里装的就是炸弹,怎么能够混进泺源公馆里面去?
陈宝祥忽然变得提心吊胆起来,他不知道这些东西将会给陈家带来什么?如果日本鬼子盯上他,很有可能前功尽弃,陈家米饭铺毁于一旦。
既然宋艺的人能够跟踪他,赵先生也一定不会闲着,派线人跟在后面,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陈宝祥内心七上八下,把篮子藏在柴火后面,又用稻草盖住。
回到北屋,他还是不放心,在屋里走来走去,心乱如麻。
最后,他把柳月娥叫过来,叮嘱她平时把柴房反锁,不让任何人进去。
柳月娥有些奇怪:“当家的,如果有怕偷的东西,直接放在北屋床底下不就行了?”
陈宝祥再此摇头:“”那怎么行?北屋人来人往,冯爷经常过来,一旦被他发现篮子里的东西,就全完了。
总之,宋艺把篮子交给他,就等于让他头上悬着一把宝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
柳月娥也变得忧心忡忡:“当家的,朝鲜人到底想让你干什么?他们这样做,咱有什么好处?”
陈宝祥苦笑起来,到了这时候,柳月娥还想好处,那简直是太可笑了,几乎不可能!
他只觉得心乱如麻,再也坐不下来。
柳月娥也看得出来:“当家的,你还是躺下歇歇,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你以前经常说,咱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对不对?”
陈宝祥没有多说,反正柳月娥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
外面有人一边叫着柳月娥的名字,一边走进来,正是按察司街媒婆。
柳月娥拉着对方,到旁边屋里说话。
陈宝祥到了店里,坐在柜台后面,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希望宋艺制造的这颗炸弹,能够发挥威力,让泺源公馆夷为平地,但现在,究竟怎样才能把炸弹送到泺源公馆里面去?却成了难题。
这么重的一个大家伙,被门卫看见,一定是当场拦截,事情就完了。
他此前跟金顺姬说过,炸弹分拆开来,送到泺源公馆里面去,再组装也来得及,不然的话送都送不进去。
他愣了半天,又去柴房把篮子拎出来,掀开了上面盖着的两层蓝印花布。
里面的确是个炸弹,西瓜大小,旁边绑着一个钟表,钟表下面到处都是电线。
陈宝祥愣住,宋艺把这个交给他,简直是强人所难,他就算长出三头六臂,也无法把炸弹送进去。
他又拎了拎篮子,的确很沉,只要进门,日本鬼子的岗哨一定能看得出来。
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办法帮助宋艺,看来以前跟宋艺说的话,对方都当成了耳边风。
传文回来,陈宝祥把他叫过来,先看那颗炸弹。
传文吓了一跳:“这么大的炸弹,一旦引爆,肯定威力无比。”
陈宝祥苦笑:“威力大有什么用?怎么把它送到泺源公馆去?快愁死我了。”
传文拎起了篮子,立刻咧了咧嘴:“这么沉,进门的时候一定会被岗哨查出来,爹,这件事做不了。”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陈宝祥想了一下午,始终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啊,如今传文也这样说,他就更加确定。
“爹,那可怎么办?朝鲜人实在是给咱出了个难题。”
爷俩面对着这颗炸弹愁眉不展,思来想去,总是无法解决。
尤其是传文,他本来对宋艺很有信心,可是这颗炸弹让他想不到解决办法。
“爹,你以前不是说过,让他们把炸弹拆开?”
陈宝祥气得连连搓手:“我当然说过,可这些人就是不听,有什么办法?”
他跟传文讲起泺源公馆里面的情况,传文咬咬牙:“送炸弹进去,还不如把那包药掺在饭里,反而容易一些,看起来朝鲜人也不是多聪明,不去想如何把炸弹放进去?反而直接造了这么大的炸弹出来,可笑、可笑。”
陈宝祥笑不出来,如果在这一关上被挡住,金顺姬的大计划就完成不了。
“爹,你有没有问宋小姐,咱俩怎么处理?”
陈宝祥摇头:“她什么都没说,就是叮嘱我把篮子拿回来,暂时替她保管。”
传文也没有办法,只好叹了口气,又把篮子藏起来。
吃晚饭的时候,秀儿说起,私塾里刚刚来了一个同学,是从北平来的,带来很多消息,北平那边的学生纷纷加入抗日队伍,有些直接去了太行山,投笔从戎,扛枪打鬼子。
济南这边反而没有动静,所有年轻人无所事事,就算在私塾里上课,将来怎么样抗日救国,也都没有打算。
“爹,有一天我也要去太行山,在那里打鬼子,跟着大部队一起行动,咱们在济南提心吊胆,晚上连灯都不敢开,就怕日本鬼子闯进来,这种日子真是过够了。”
陈宝祥吃惊,他本来以为秀儿在学校里上课,无忧无虑,一定每天都很开心,可现在秀儿说了实话,光上学没有用,还得为济南多做贡献。
秀儿继续说,青岛那边也是如此,老百姓白天干活,下班之前就把日本鬼子的机器弄坏,早上起来机器坏了,谁都没法干活,把日本鬼子气的火冒三丈,又没有办法。
过去这些行为肯定非常解气,陈宝祥也支持这样做,但现在他有了崭新的方向,就不会去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了。
“爹,什么时候我们就能去太行山?反正咱在济南也没什么大事,直接卖了米饭铺,去太行山。”
陈宝祥摇头:“别胡说,咱是济南人,背井离乡去太行山有什么意思?又不是穷的吃不上饭,闯关东。”
秀儿摇摇头:“爹,你有没有听说过孟母三迁的故事,孟母为了儿子的成长,三次搬家。”
陈宝祥当然知道,山东是孔孟文化之乡,这些话从小就背得过。
“爹,我们也应该搬家,从鬼子占领的地方,搬到自由之地,到那时每个人做着自己愿意做的事,一定是事半功倍。”
陈宝祥苦笑,他又何尝不想如此?但是总要有人留在济南抗日,不让日本鬼子得逞。
将来,鬼子一定把济南建成铜墙铁壁,只有里应外合,才能消灭他们。
私塾那边还发生了一些事,青岛来的同学,号召大家为太行山捐款,那里的士兵无钱买药和子弹,也无钱购买军装和鞋子,全国老百姓都应该支援他们。
陈宝祥皱了皱眉,青岛来的人做事如此激进,恐怕就会被鬼子盯上,没有好下场。
“爹,你知道吗?全中国抗日最坚决的地方就是青岛,他们成立了地下救国军,全都是神枪手组成,在青岛刺杀日本鬼子,每个月都能干掉十几个,杀的鬼子闻风丧胆,寝食难安。”
陈宝祥叹了口气:“那有什么用?几十万日本鬼子在中国横行,杀一两个不解决问题,反而年轻人在私塾里串联,被日本鬼子盯上,一窝端。”
秀儿吐了吐舌头:“放心吧,我们有办法,到处都有岗哨。”
柳月娥叮嘱:“不要跟他们混在一起,你是去上学的,姑娘家学会认字,以后找个好婆家,其他的不要乱来。”
秀儿涨红了脸:“娘,那还是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我现在只想精忠报国。”
柳月娥笑起来:“我的小祖宗,谁用得着你精忠报国?你连根棍子都拿不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报国?”
秀儿摇头:“有一份力,就使一份力,能发一份光,就发一份光。太行山那边,也不一定全都是在前线打鬼子的男人,还有很多搞宣传,办报纸的女兵,我也能够胜任。”
陈宝祥一直没有说话,他觉得秀儿说的很有道理,抗击日本鬼子不一定都在前线,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果能给士兵提供热饭热菜,也是在帮助他们抗日。
他想不通的是,宋艺不可能如此愚蠢,弄一个大炸弹放在这里,既危险,又无用。
一直到吃完饭,秀儿仍然兴致勃勃,向陈宝祥讲述发生在私塾里的故事。
当下,所有的年轻人群情激愤,都觉得青春热血,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他们也想学着人家,组建地下救国军,找机会刺杀日本鬼子。
柳月娥大惊失色:“绝对不能这样做,秀儿,你到底去学了些什么?不好好念书,就不让你去上学了。”
秀儿急得直跺脚:“娘,你什么都不懂,国家是我们所有人的,如果大家都爱惜羽毛,什么都不干,躲着日本鬼子,以后国家灭亡了,我们都是亡国奴,你说怎么办?”
柳月娥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她只是想,绝对不能让秀儿抛头露面,受到伤害。
“当家的,你赶紧劝劝孩子,他们什么都不懂,还小呢,老老实实读书认字儿,那才是唯一的办法。”
陈宝祥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他认为秀儿说的没错,如果不知道抗日报国,那么济南沦陷,整个中国都沦陷,成为亡国奴,那大家就都完了。
总得有一些人不怕强敌,不畏牺牲,最终挺身而出,成为抗日救国的中坚力量,带领所有老百姓持续向前,这才是最好的做法。
“爹,你说说看,现在年轻人应该怎样抗日救国?如果捐款,咱家里能不能捐?”
陈宝祥毫不犹豫,立刻点头:“那是当然,只要对国家有用,咱们就得捐。”
秀儿拍着手笑起来:“我就知道爹最聪明,最知道大事面前应该怎么做。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古人都知道国家的重要性,我们现代人难道还不如古人吗?娘,你真是该好好学习学习了,千万不要只顾自己眼皮底下这一亩三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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