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御冲她颔首微笑,礼貌又疏离。
众人皆不再说话。
此时的气氛是无比沉闷的。
他们知道,老爷子一会儿抵达,带给他们的消息九成是噩耗。
下午两点,老爷子的航班准时抵达机场。
贵宾通道,清一色的黑衣保镖一字排开,站了两排。
助理推着老爷子的轮椅,缓缓而行。
盛挽月挺直脊背,睁大眼睛,试图在霍鹤山的脸上寻找细微的表情。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没有悲痛,却也没有欣喜,呈现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疲惫。
是的,老爷子一脸疲态,不然也不会坐在轮椅上。
盛挽月的心漏掉一拍:霍栩,究竟是生是死?
她几乎下意识想冲过去,站在老爷子面前,问,霍栩他,到底怎么样了?
几分钟后,老爷子跟前围了一群人。
“爸。”霍沅声音颤抖。
霍鹤山抬眸,目光在几人身上打量。
看到盛挽月也在,他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目光又移到霍御身上,颇为意外,“老二也回来了。”
霍御点头,“出了这么大事,我不能一直待在外面。”
老爷子没做回应。
想当初他病重的时候,自己这个儿子也没见得有多急。
现如今却跑回来证明着“兄弟情深”,未免有些让人难以信服。
老爷子只是淡淡道:“回来也好。”
“爸!我三哥……”
“追悼会安排在下周。”霍鹤山缓缓开口。
短短几个字,让她们如坠冰窟。
即便已经做了心理建设,亲耳听到老爷子说出这个噩耗,霍沅和盛挽月还是宛如心口被狠狠剜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但霍御诧异地看了老爷子一眼。
怎么会……
他都知道霍栩还活的好好的,凭着老爷子的手段和人脉,不可能被蒙在鼓里。
这次他来接机,还以为按老爷子的性情,一定会痛斥那些“造谣”的人诅咒他儿子。
没曾想,他竟然在众人面前一下子给霍栩判了“死刑”?
这老爷子出的又是什么路数?
难不成,他还真的要给霍栩办“葬礼”?
着实有点荒谬。
霍沅哭哭啼啼,盛挽月面容惨白。
这时,霍毅何玉梅夫妇姗姗来迟。
先是装模作样喊了声“爸”。
又看到了轮椅上的霍御。
“老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霍毅故作惊讶。
事实上,前几天霍沅已经提起过了。
霍御淡淡道:“昨天。”
何玉梅落下两行清泪,“你回来了,可老三他却……”
“你家成轩呢?”老爷子威严的声音传来。
一大家子人为了霍栩的事都来了,唯独少了霍成轩。
何玉梅擦擦眼泪,有些心虚,“爸,他因为他三叔去世,伤心过度,病了好几天了。”
此言一出,就连她自己都觉得离谱。
霍御着实忍不住,低了低头,扯了个笑容。
心里默念二字:蠢货。
演戏不会演就罢了,连借口都这么蹩脚。
一家子蠢笨如猪,看来霍成轩真是随了他妈,哦,他老子也没比他们娘俩聪明到哪儿去。
他一抬头,就撞上了一道审视的目光。
盛挽月清丽的脸上还带着清浅的泪痕,那双明媚的眼眸带着些许诧异地看着他。
霍御不自然地收回目光,面上恢复了冷漠。
落在膝盖上的手掌却不自觉地攥紧。
他知道,她看到了。
盛挽月低着头,心里想的是,刚才那个人是笑了吧?她没有看错吧?
霍栩的亲哥哥,得知他的死讯之后,竟然笑了?
她觉得后背泛起一阵凉意。
惺惺作态的大哥大嫂,看不出半点哀伤的父亲,还有意味不明的来自他二哥的笑。
盛挽月第一次觉得霍栩很可怜。
这一家子怎么可以冷漠到了这种地步?
或许这些人之中,唯独霍沅是真的把霍栩当成亲人吧。
她头疼得厉害。
而且见到这些人的反应,她瞬间打消了告诉霍鹤山她怀疑霍栩的死和他大儿子有关的念头。
她甚至产生了一个很黑暗的想法:霍栩的死,会不会和这些道貌岸然的人都有关?甚至包括他的父亲……
一行人很快簇拥着霍鹤山离开。
霍毅夫妻紧随其后。
剩下霍沅霍御和盛挽月。
“嫂子,你要和我回霍家吗?”霍沅哑着嗓子问,眼睛一圈红红的,模样可怜。
盛挽月心里同样不怎么好受,霍沅单纯得不像是霍家人。
因为,短短几天她就看出了所有姓霍的,除了霍沅之外,都是城府极深的人。
她一个单纯的小姑娘,怕是没少被那些所谓的亲人套路。
可盛挽月又能做些什么呢?她自己还有一团乱如麻的琐事,有什么能力去帮这个小姑娘?
要是,霍栩还在的话,就好了。
盛挽月现在才发现,霍栩虽然“坏”,可他恶名在外,坏的坦坦荡荡。
不像他的大哥二哥,看起来谦谦君子,实则内心阴暗,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嫂子……”
盛挽月强忍心口的酸涩,替霍沅把散落下来的几绺碎发别到耳后,声音温柔,“小沅先回家,我,我忙完医院的事,过几天再去看你。”
霍沅点了一下头,默不作声。
“小沅,我们回去吧。”霍御出声道。
霍沅点了点头,两人离开。
不过半天,霍家家主霍鹤山公布三子霍栩死讯的消息传遍C市。
不少商界政界人士都对此事极为关注。
霍氏集团楼下围着数千名媒体记者,伺机挖到一手消息。
霍家。
一个巨大的灵堂已经建成,本就阴沉沉的霍家完全陷入了白与黑的单调压抑中。
两侧是来吊唁的宾客送来的挽联,来人不少,都是一些商界大鳄,或者是和霍家私交不错的人物。
老爷子一身黑色中山装,胸前一朵白花,有些落寞地站在一边。
往来“祭拜”的亲属朋友无一不露出担忧的眼神,可怜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卫家也派了卫婉过来。
她见到霍沅,就挽着她的胳膊,泪眼汪汪,“小沅,我怎么也没想到,阿栩哥哥他……会是用这样的一种方式离开我们。”
霍沅神情麻木,僵硬地弯了弯腰,对着吊唁的宾客回礼。
然而,在这一群“默默垂泪”的吊唁者中,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霍鹤山!你个黑心肠的老东西,好好的儿子被你嚯嚯死了!我跟你一辈子势不两立!”沉闷的气氛瞬间被炸雷般的声音打破。
众人一脸错愕地望向来人的方向。
那人六十出头的年纪,比霍老爷子年轻一些。
同样穿着一身低调款的黑色西装,两鬓虽已有斑白的头发,可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很有精神。
声音亮如洪钟。
保安们慌慌张张跑进来,一脸为难,“霍老,这位老先生带了一帮人闯进来,我们,我们实在是拦不住。”
霍鹤山镇定地摆摆手,“你们先下去。”
然后望向来人,“阿栩是我的儿子,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我告诉你,他姓霍,不姓申!”
申卫东笑了,笑的却十分骇人,他指着霍鹤山,满脸都带着杀气,“早知道你连儿子都保护不好,当初我找到阿栩的时候,就不该心软把他带到你面前!”
“霍鹤山,你就是个灾星!克死了绮岚,又克死了阿栩!”
听到申卫东提起自己心爱的女人,霍鹤山情绪变得有些极端,“闭嘴。”
申卫东冷笑道:“原来你也会害怕的,不过,我看你是心虚才害怕吧!要不是你没有担当,绮岚不会心灰意冷,带着孕肚离开这里,她也不会客死他乡……”
他申卫东曾经最心爱的女人,却被霍鹤山伤的彻底,他真的该死!
如今,连绮岚为他生的儿子都保护不了,霍鹤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球!
霍栩死了,绮岚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羁绊也消失了,申卫东像是瞬间失去了活着的动力一般,连夜从临城赶到霍家。
他这次来,是带着必死的心和霍鹤山对峙的。
他知道霍家势力庞大,但他申卫东也不是个懦夫。
霍栩在,他给霍老狗一个面子,如今霍栩不在了,他就没什么顾虑的了。
他只想刀了霍鹤山,和他同归于尽!
霍鹤山不动声色,眼中平静,没有一丝波澜,“阿栩没了,我也痛心。”
申卫东冷笑,啐了他一口,“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只关心自己的权势地位,为什么阿栩会在自家的飞机上出了事?为什么得知他出事的第一时间你没有赶过去?又为什么对他的死因完全不在乎,草草了事,匆忙办了葬礼,你在遮掩什么?”
霍鹤山面带愠色,手里捏着的拐杖用力撑在地上,他怕自己忍不住把拐杖甩到申卫东那个糊涂蛋的身上去。
他不心疼自己儿子,还心疼谁?他儿子活得好好的,他当然哭不出来,至于匆忙办葬礼,那是阿栩亲自授意的,他只是听了儿子的话而已。
这申老头真不是个东西!竟然敢在他的地盘上兴风作浪。
可霍鹤山不能这个时候露了马脚,不然阿栩的一切心血就白费了。
他只能期盼着申卫东赶紧发完脾气赶紧滚,再待下去迟早得把他们的计划打乱。
谁知,申卫东不仅没有消停,反而变本加厉。
他大手一挥,身后的十几个保镖跟了过来。
霍鹤山神色一凛,“申卫东,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我替阿栩给他的混账爹送终!”申卫东眼神陡然一变,十几个保镖皆从腰间取出一把手枪。
霍鹤山瞳孔瞪大,“申!卫!东!”
一个眼尖的宾客看到了那些枪,尖叫起来,“啊啊啊啊,他们是带着枪来的,他们要杀人了……”
“快跑,快跑,申卫东要杀人了。”
刚才还寂静的场地,瞬间乱作一团,尖叫声和求救声夹杂着。
申卫东扫视他们一眼,“霍鹤山留下,其余的人都给我滚,要是有多管闲事的,别怪我下狠手。”
其余人听了,狼狈溃逃。
来参加的记者们也跑了大半。
但还有不怕死的,战战兢兢留下,捏着手里的相机不肯走,两大家族枪战,要是把这精彩的画面抓拍下来,明天的新闻头条一定是他的!
那到时候就离成名不远了。
申卫东挥挥手,“砰”的一声,一个保镖打中了记者身后的挽联,吓得那位记者当场昏了过去。
这下,几乎所有的人全都仓皇逃走了。
只是剩下了霍沅,霍御,以及代菲。
霍沅脸色煞白,死死攥着她爸的手,霍御神色平静,仿佛这里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代菲同样波澜不惊。
只有霍沅的哭声断断续续。
“小沅,你赶紧走!”霍鹤山推了她一下,示意她赶快离开。
“我不!爸,我怎么能狠心丢下你不管?”
霍沅泪如雨下,她又转向申卫东,语气卑微,“申叔叔,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又疼爱我三哥,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来看待,如果我三哥还在的话,他一定不愿意看到他最敬爱的两个长辈打打杀杀。”
申卫东不为所动,“沅丫头,我知道你三哥疼爱你这个妹妹,你赶紧走,这里跟你没什么关系。”
“申叔叔……”
“走!”
霍鹤山戾气满满,“申卫东,你知不知你正在做一件蠢事?”
申卫东大笑,“蠢事?我只知道,我在替我的义子报仇,报他生父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害得他母亲惨死她乡,他流浪在外的儿子受尽了苦楚的仇!”
他朗声道:“阿栩,老爹给你报了仇,马上就过去陪你,咱们一块去下面找你妈……”
霍鹤山一脸绝望,找你妈……
这申老头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搁这儿拍电影呢。
“申卫东,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普通人非法持有枪支,并且在公众场合恐吓他人,一经查实是要担负一定的刑事责任的。”霍栩实话实说。
申卫东丝毫不在意,“今天来这儿就没想着要活着回去。命都没了,我还怕蹲监狱不成?”
霍鹤山骂道,“行,你够狠!”
申卫东整理了一下西装和发型,对着一面镜子照了照,自信地说:“哪怕拉着你下地狱成了鬼,老子也要比你帅气。”
霍鹤山满脸黑线,不知心里骂了多少句神经病。
霍沅急得厉害,奈何她怎么祈求,申卫东雷打不动,执意要和她爸赴死。
“申伯伯,我有话要对您说。”
申卫东脸色大恸,“盛丫头,你……”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盛挽月走了进来。
“盛丫头,这里不关你的事,你赶紧走。”申卫东很喜欢这个“儿媳妇”,阿栩走了,他不会对他的媳妇怎么样。
盛挽月拼命摇头,“不,申伯伯,这件事至关重要,您给我几秒钟的时间。”
他犹豫一阵,最终妥协,“盛丫头,你到底要说什么?”
盛挽月慢慢走过去,附在他耳边呢喃一句。
“什么?当真?”
盛挽月点头,“半真半假,但正是因此,才需要您查清楚。”
许久,申卫东开口道,“我们走!”
十几个保镖闻言,收起手枪,整齐划一跟在申卫东身后。
一群人大张旗鼓来,又浩浩汤汤去,留下一地懵逼的几人。
就盛挽月的一句什么话,直接让申老头走人了?
她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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