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可是有甚么事?”
“是,母亲,晚些时候儿要去拜一下太师府,”
“啊……要不要备些什么礼品?”
“不用,眼下这形势有些特出,明面上爹爹是被太师贬出京的,虽是一项人情交易,但亦表达了我们陈氏的态度,再就是有姻亲一说,这时候拜礼更不好张罗,轻了不适合,重了亦不妥……”
“也是,我儿虑事周详,倒是为娘思虑不及。”
太太夸起自己儿子来可是很不吝啬的。
“母亲,孩子先回东路院随便吃一口,酉初便去,”
“好,去吧,拜府时多些礼,毕竟,礼多人不怪。”
“是,母亲,儿记下了。”
“嗯……”
太太起身亲自送儿子出堂。
见他高大挺拔的身背渐渐远去才收回目光,我儿,终是长成了。
陈道玄迈进东路院,绿绮紫裳两个居然先迎上来。
“给爷见礼。”
“这趟搬家出京,你们俩就留在府中照应着,”
“是,爷,海棠她们……”
“她们都是普通女子,又无武艺身手,留下来不适合,爷要送老爷去澜州,也不是一两个月能返回的,”
“晓得了,爷。”
紫裳低声回话,神色多少有一分黯淡。
自从身份曝露,她们都感觉再也回不到以前了,想到头一夜蜷卧在少爷怀中的感受,紫裳心中尤其的难过。
陈道玄似察觉到了她敏感的心思,低声道:“你们入府时多大?”
“回爷的话,那年,我们都十一岁。”
十一啊才?
“……”陈道玄微微颔首,“十一岁懂得什么?爷会给你们机会,你们若一心向着爷,便是爷的人,亦不可自艾自苦,天魔教嘛,也未必就是爷的死对头,且看看吧,他们隐藏的够深,至今仍不露面。”
“谢谢爷。”
二女都落了泪,两又美眸幽幽盯着陈道玄。
要说陈道玄一点没动恻隐之心不可能,但他亦知魔教人绝情绝性,和他们动情感,你就恰恰入了他们的毂中。
五年多了,都无人接触她们俩,不知是不是把她们忘了呢?
若无人再联络她们,二女又能有何作为?便是有些武艺在身,又何尝不是两个‘弱’女?能成什么大事?
怕的是能野心野望那种。
这么一琢磨,陈道玄也想通了话多,针对她们俩不存在意义。
自己男儿大丈夫,要做天大的事,还容不得她们两个?
“既然跟着爷,就好生替做事,再把剑拿起来。”
“剑?爷,我们不会用剑,但刀剑在手肯定强过一般人的。”
绿绮的答复让陈道玄一怔。
她又道:“精通些拳脚柔术和暗器,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就说不下去了,俏脸通红的厉害。
陈道玄就有点明白了,小声问她,“榻上的手段吗?”
“是。”
二女两颗螓首都快垂到她们自己胸脯上去了。
说着,他们就入了抱厦。
……
酉初,陈道玄带着秀芸等二十多府兵直奔‘东政坊’。
东政坊是帝京东城第一流的豪门贵坊,顺平帝登基后,东政坊基本成了‘枢政院’宰执们的居处。
当朝的四位‘相公’几乎把东政坊瓜分了,再容不下第五家。
太师庞善元府邸便在坐北朝南,府门开在东政南街。
冬日天短,此刻已是夜幕沉沉。
连着两日都飘小雪,入夜后更冻的结实,地面上冰雪醒目。
陈道玄屁股上有伤,没骑马,坐顶软轿来的。
除了抬轿的府役就是秀芸和二十府兵军汉了,他们虽骑着马,但也护卫在轿两侧前后缓行的。
东城不宵禁,但也因天过寒冷而使街上早早便没了行人。
拜帖递入,功夫不大就放了行。
聊了秀芸一人跟着陈道玄入中院,二十府兵被留在前院门房等候。
在中进院正厅堂上,陈道玄见到了当朝首辅宰相太师庞善元,他不由暗赞此老一派大儒气质,美长髯一丝不苟覆于胸前,红色都那么的红润,目光亦是炯炯的有神,哪象个七旬老人?
这时代,五旬的都不知有多少佝偻了腰,何况七旬的?
“陈鸿吉拜见太师。”
不跪都不行呢,当朝太师,位极人臣、礼绝百僚。
“你有伤在身,快快起来吧,果然生的一付好皮囊相啊,呵呵。”
庞太师也是第一次见这素有‘净街虎’之称的陈家小儿,真没想到居然如此玉树临风一般的挺拔之姿,只怕屏风后的孙女都要眼直?
陈道玄身长八尺,挺拔倜傥,渊渟岳峙,只外型气势便令庞善元大加赞赏,他年轻时也似这般丰神俊朗,故对陈道玄格外满意。
以陈道玄的敏锐感知,自然能听到太师座后的屏风后边有呼吸声变的沉重急促起来,但他只能假作不知。
“许些小伤不值太师挂念,”
起身后,陈道玄躬身做礼,退在一侧也不坐。
“老夫听闻是冲撞了宁德长公主?才挨了一顿板责的?”
捻着美长髯的庞太师笑咪咪问话,他言语十分亲和,予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全无太师宰相之威仪压力给你。
此老不俗,非大善便是大奸啊。
“都怪卑职年少气盛,挨板责也是应该,”
“多历练便是,此番你父亲出京就澜州刺史,更督抚东路诸州政事诸务,怕不轻省呐……”
庞太师隐有所指,陈道玄心下一凛。
他忙道:“正有一事,想求太师一事……”
“你且道来,”
“家父坐视澜州,唯恐澜州卫所‘指挥使’王晋虎此人与家父做耗一番,恳请太师出面与‘卢国公’说项一二,能否调离王晋虎?”
“澜州王晋虎啊……”
庞善元也知此人,乃是卢国公王拓倚重的一员宗族虎将,陈家父子两个也知庞氏与王氏有姻亲,能与那卢国公说上话,才来相求的吧?
但是,他更知道‘卢国公’倚靠王晋虎坐镇澜州有不菲收益,那里不仅是巨望之郡,更临海开关,与外夷蛮族通商,每年的入项可不是个小数目,想要卢国公把王晋虎调离澜州,又怎么可能?
“鸿吉,此事不易,便是老夫出面怕也做不到呢,澜州可谓通商重港望郡,收益不菲,换过是你老陈家握有些益肯搁开手吗?呵呵。”
“……”
其实,陈道玄心里明白,庞善元不是做不到,但即使他是去运筹此事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能补回‘卢国公’亏损,人家岂肯松口?
庞善元不答应就是不想拿庞氏的资源去给陈家父子俩办事,求?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们的价值又何在?我凭什么卖你们这个情面?
难道就凭之前一句姻亲?呵呵……那就是当前一个说法,孩子,先吊着你陈家的胃口,姻亲哪有那般简单的事?
不拿出点诚意来,我堂堂太师宰相能轻易被哪个使动啊?
陈道玄再次躬身稽首做礼道:“太师,卑职敢问一句……”
“你问便是,”
“王晋虎圈到的收益,太师府可收益半分吗?”
“呵呵,陈鸿吉,你倒是真敢言?”
庞太师真要高看一眼这个陈家子了,满朝文武,哪个在自己面前不是战战兢兢的,居然敢当着面讲如此腌臜之语?狗头不要了啊?
真的,便是陈叔平也绝不敢在庞善元面前明讲这些。
但是,陈道玄敢。
为什么呢?
因为庞太师先漏了风儿,他言‘澜州可谓通商重港望郡,收益不菲,换过是你老陈家握有些益肯搁开手吗?’
这绝对不是一朝太师宰执会随便开口讲的话。
他既然这么讲,就是点明了‘澜州’的利益,换个人肯定心头忐忑难安,便是有某些心思念头,也绝不会讲的如此清明。
陈道玄仍是一派的从容淡定,他道:“卑职来求老太师,还要遮遮掩掩的吗?自然是有一讲一,有二讲二,太师既有为难之处,卑职便退一步求个其次也罢。”
求个其次?
庞太师感觉这小儿有点东西啊,捻须问道:“何为其次?”
“极东望郡富饶,以致贼匪丛生,又或某些人挟寇自重,但军中事谁又能讲的准?有个兵灾战祸栽了跟头搭进命的也属平常,就怕朝中非议,说我陈氏父子如何如何,老太师坐镇朝纲,抚平非议,不降罪澜州即可,其它的事,卑职陈鸿吉来做。”
“嘶,”
庞善元倒吸了一口冷气。
陈道玄言外隐意表达的很明白了,王晋虎不挪开,我送他上路。
此时,庞太师双目睁大,精灼光芒现出,沉声道:“王晋虎一生大小上百战,岂是易与之辈?更手握澜州卫所5五千重兵,你行?”
“五千重兵?老太师你真信啊?能满额三千,我就把脑袋献上,再算上老弱病残和一些腌臜裙带关系,能战之兵凑出一千就不错了吧?便是王晋虎智能双全,又能如何?这些年下来只知搜刮民财,治军一事早丢去九霄云外了吧?国朝上下几何腌臜之辈且不去论,家父既然要经治一郡,必定要有所作为,对朝廷、对百姓,都要有个交代,为官一任便要造福一方,而不是搜刮民脂民膏,中饱私囊,进而激起民变,老百姓何其善良,但凡有口饭吃哪个乐意落草为寇?哪个想去刀头舔血?活不下去了啊……”
“……”
庞善元却呵呵笑了,“换了你陈氏父子比王晋虎强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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