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忠真去清真寺做菜了?”
“嗯。”
“他还会做婚宴大席啊?”
“嗯。”
“你刚才话里说的白队长是个什么官?生产队的吗?”
“羊倌,解放前曾经领导过40多只羊。也算是位无产阶级的老工作者。”
张秀芳扶着电线桩子乐的直不起腰。“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们俩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那个委员啥的,真的托你来问周文忠的事儿?”
“没有,是我瞎编的。”
“你就不怕他来寻你?”
“我俩都姓马,按辈分来说我应该叫他一声爷爷。寻我就寻呗,反正我跑起来他又撵不上我。等会儿就得去礼拜寺和马阿訇打个招呼。算了!我还是直接坐在那里等着王干事上门吧。”
“周文忠做大席那次挣了多少钱?”
“8块,后来又分给我1块钱。”
“他咋不分给我呢?”
马二宝眼睛盯着张秀芳,来回转了一圈问道:“你算啥?凭什么分给你。”
“咱们仨不是哥们吗?”
“呵呵,一提到钱就变成了哥们,我先走了,你在这儿等电车吧。你别忘记跟张站长打个招呼,如果有人去二粮站询问情况,就说忠哥认罚,但是如果留有案底的话,他一定会找相应的上级单位主持公道。
如果上级单位不帮着查清这事儿,等忠哥出来后就准备拉条横幅在广场上坐着。到时候这事如果闹大了,万一牵扯到二粮站身上,张站长也好有个对策。”
“知道了,别忘了答应我的钢笔和那啥!”
马二宝头也没回的摆摆手,嘴里嘀咕着:到时候再说吧。
王建平冲着派出所的门房昂了昂头,这就算是打过了招呼。停好自行车,提着皮包直奔张所长办公室。
“咚…咚咚…”
“进!”
王建平进屋关上门,轻车熟路的拉开凳子坐了下来。取出包里那条烟摔在办公桌上。
张所长被王建平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一愣,这位老伙计今天有些不对劲。
“你咋了?”
“没啥大事儿,就是给你拿条烟。让你抽完好上路。”
张所长揭开报纸拿着这条大前门,嘴里还不忘开玩笑说道:“年也过完了,你这个时候来找我走亲戚,你说我应不应该给你发个压岁钱?哈哈…”
“笑吧笑吧,你就可劲笑。最多2天你就笑不出来了。”
“行了,到底啥事儿?”
张所长站起身从自己兜里掏出烟,塞进王建平嘴里。
“呼…你瞅你进门后的这个熊样。”
王建平掏出火柴点燃说道:“周文忠的事儿。”
“周文忠是谁?他怎么了?”
“年前在天桥搞诈骗那个,骗了人家8毛钱,让你们判了9年扔进清河劳改营了。”
张所长真是才想起来这事,挫着眼角的眵目糊问道:“是他家里人找你闹腾了?你就说是谁吧?我让人把他们请过来问问。”
“真的?”
“真的!”
“那行,一共就俩人。”
“赶紧说,瞅你磨磨唧唧的样。”
王建平阴阳怪气的说道:“1位是二粮站的张宏义张副处长,也比你高上那么半级。没啥大本事,顶多卡一卡你们所有人的粮食供应。你怕啥啊?二粮站又不是直接和你们派出所搞对接,顶多托托他的老同事,过一倒手的事儿。”
“咳…咳…”
张所长捋着胸口顺顺气。
“还有1个人没说呢,你听不听?”
“说吧,反正话赶话都到这儿了。”
“另1个的名头说起来有点儿绕嘴,你先等我捋捋啊。”
王建平清了清嗓子道:“你听清楚喽,如果你记不住可以拿笔写下来。另1个人就是民族协会委员会宣传处组长·民族事物委员会秘书处副主任·马承砚。你现在就去抓他们俩吧,我就坐在这屋里等着你胜利的好消息。”
张所长摆摆手端起茶缸喝了口水道:“少特么听他瞎胡扯,他要是真有这层关系早就用了。绝对不可能的事。”
“那行,我就是来通知你一声。既然你这么硬气,回头我就把这条河水引到你这里。走了啊。”
“等会儿!你先坐下。”
王建平站在门口位置,右手放在门拉手上面说道:“真没功夫陪你磨叽,你想问啥就赶紧问吧。”
“你去证实过了吗?”
“我现在就准备去。”
张站长走了过来拉开房门喊道:“小沈!小沈你来一下。”
“所长您有什么吩咐?”
“你去找1个叫周文忠的卷宗,找到后给我赶紧送过来。就是上次你审理的那个天桥诈骗犯。”
“好。”
看着沈公安跑远的背影,张所长和王建平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次你可以放心坐着了吧?”
“现在我就啥都不怕了。”
5分钟左右,王建平指着审讯记录上的对话内容。
“你手底下这个姓沈的公安写了周文忠10年的诈骗经历,他那时候还不到6岁呢。别说骗人了,他连胡同口的狗都骗不了吧!”
“小沈办的案子,是他负责审理的,也是他写的结论。更是他提出的赔偿金额和罚款金额。我顶多算是个过失责任,这事就算闹大喽,我最多会得到为期1年的警告处分。反正我才提上来没多久,别说1年了,5年都不一定能再提级。”
“你在这儿耍光棍呢?”
张所长双手一摊道:“大不了就让他在农场里更加辛苦的工作,哪里危险就去哪里。”
“事情还没到你说的这个地步呢,要是按你说的这么做,弄不好就真的没法收场了。人家要是想闹大,你把你的档案室烧了都没用。不过嘛,周文忠今天托人到我家里说和,并且明确表示周文忠愿意认罚。咱们不如两好搁一好。”
“这就…就好办多了。”
“呵,你怕不上还想搭上张站长的线吧?我劝你一句,别那这事当条件来要挟,张宏义他压根就不吃这一套!小心你恶心了他。回头他再让东城分局的来查这事儿。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可就真的没事变有事了。见好就收吧。”
张所长呵呵一笑道:“你把我当傻子了吧,更何况咱俩还没去证实过呢。这事儿如果是假的呢?”
“可它万一要是真的呢?”
“特么的!”张所长气的拍了一下桌子。
“我还是那句话,见好就收吧。”
王建平说完后又指着卷宗上的处罚金额说道:“另外这个罚款也得改改,312块钱实在是太多了。与其把他丢在农场里挣那三瓜俩枣的,不如让他一次性拿出来个200块钱吧。200块钱也有点多,我看就赔个160块钱吧。
是选择在农场里头低头干9年的活儿,还是赔1年工资就能放出来重获自由。周文忠不是个傻子,他肯定能做出正确选择。而且这个价格已经算是给了他面子,比今年我们街道的留城指标都便宜二十块呢。其实咱们俩在这说这么多都没啥用,赶紧先去探探路才是真的。”
张所长点点头,拿起桌子上的大前门塞进皮包里。向着王建平丢了过去。走到门口又把沈公安叫到跟前。
“小沈,周文忠的案子有点问题。你牵个头,带着街道办的王干事去二粮站再了解一下情况。”
“好的所长。”
“那我们俩就先过去了。”
“去吧去吧。”
王建平听到张所长口中“你牵个头”这4字,心就彻底放了下来。万一出了事儿,背锅之人已经找好!
俩人骑着自行车,出了派出所的大门直奔二粮站。
同一时间的二粮站内,张秀芳双手撑在长椅上,两只脚晃来晃去。右手边就是自己老爹的办公室,但是现在门外的长椅上已经坐了4个人。正在排队等候进入。
办公室内,张宏义十分客气的向粮站王会计递过去一个茶杯。
“小王你现在还很年轻。以后去机关里的机会还有很多。不要着急嘛,在咱们基层锻炼锻炼,对你以后的工作发展会有帮助的。”
“张站长我已经等了4年时间了,我的工作没问题,您给我的任务我从来没有掉过链子。咱们就说…”
“小王,这次的机会就让给别人吧,很多老同志都排在你前面呢。而且我是年前才调来主持工作的,你跟我谈前几年的问题,你说我该怎么回答你?不过嘛,我来到这里以后,你的工作表现我可是全都看在眼里呢。我可以给你个保证,下次再有这种机会,我一定把你的名字报上去。”
“唉…那我先回家去了。”
“你现在应该在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
“站长,今天可是星期天,我放假休息。”
“能者多劳嘛。”
小王会计点点头,放下茶杯走出办公室。
一人走,一人进。
张秀芳觉得屁股都坐麻了。站在办公室门口依着墙面,准备找个时机待会插个队。
“吱…”
办公室的门刚打开,张秀芳瞅准机会弯腰溜了进去,反手迅速关上房门。
“砰!”
张站长坐在椅子上挤着睛明穴,看到自家闺女后,直接从兜里掏出手绢包。
“你不是去百货公司了吗?”
“钱丢了。”
“你每个月就得丢一次钱。这回丢了多少?”
“50块钱?”
“你还真敢呲牙,好好想想到底丢了多少钱?”
“27块钱?”
“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想不出来就赶紧出去。别耽误我正事儿!”
“嗯…这次丢了8块6毛2分钱。”
张站长取出一张大黑拾,放在办公桌上往前一推。张秀芳笑得露出了12颗牙齿,拿起桌子上的茶缸倒了一杯水,顺手把钱塞进兜里。
“一杯茶你就收我10块钱,你怎么还不走?”
“有个事得跟您说一下,刚才我去街道办的一个干事家里,问了问周文忠的情况。他说周…”
“周文忠是谁?”
“哎呀!就是那个上次给我写了8张纸的人!”
“哦,你接着说。”
“上次有派出所的人说他搞诈骗了8毛钱,就把他给抓走了。我和马二宝一起上门问的情况。”
“马二宝又是谁?”
“您能不能听我先把话说完,马二宝是在粮库里工作的。周文忠本人愿意认罚,但是不能有案底,如果有人来问您,想让您帮着说句话。”
“什么乱七八糟的小杂鱼,就想来借我的势!”
“哎呀爸,我都答应人家了。”
张站长看着自家闺女一副耍无赖的样子,两只胳膊甩的跟呼啦圈似的。
“你怕不是收了人家给的好处吧?”
“说什么呢!我这人您还不了解吗?周文忠怕这事儿闹大了连累到粮站身上,所以马二宝让我先跟您通个气。”
“他是想把这事儿钉死,你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回头别再和他玩儿了。”
张站长抬手指着门口方向说道:“把这个门给我从外面关上。”
“那您帮忙说两句话吗?”
“出去。”
“哦。”
张秀芳撇撇嘴拉开门走了出去,迎来的就是王建平和沈公安俩人,3人正好走个脸对脸。
王建平斜眼看着门框上[主任办公室]5个字。先对着张秀芳点头打招呼,张秀芳笑了笑算是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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