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点22分，周文忠从睡梦中醒来。先是看看窗纱角落，发现没有破洞，又打开灯瞧瞧卧室地上的棉被包，同样也没有见到自己二弟的身影。穿着下地简单洗漱后就直奔神武门…
“这玩意怎么卖？”
凌晨气温不到15度，庄稼汉打扮的中年男人甩甩袖口，冲着周文忠递了过去。俩人在袖子里经过2次手指变化后，双方抽出各自的右手，周文忠往麻袋片上丢下7块钱，拿起一串明黄色的珠子，并且上面还有红色圆点，走进白帐篷内。
周文忠倚着栅栏，掏出那串珠子在额头上蹭了蹭，等待佘老头忙完手里的活儿。
“大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家里有什么好玩意我都清楚。别再拿这种破烂来还钱了，麻烦不麻烦？”
“咳…下次的吧，你看我这个首饰盒能换多少？”
佘老头皱着眉头说道：“最多给你2块钱。我跟你说啊，你把你家那个装烟膏的小盒子给我拿过来，我给你120块钱。”
“我家哪有你说的这种东西！大烟这玩意是和窑子一起没的！1950年就开展了禁烟运动。”
“得得得…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
佘老头勾动手指，对方把身体前倾。
“谁说大烟膏子全都没了？那你身上的这股尿骚味是哪来的？你用尿熏衣服啊？想抽也可以放心大胆的去抽嘛，去不去外地？只要300块钱就能把你送到香港，只要到了那地方，往后就不愁买大烟膏子喽，就算你躺在马路中间点烟泡也没人管你。好好考虑考虑吧，你很多朋友都去了那地方，燎着烟枪搂着窑姐是啥滋味？好好想想吧！”
对方没有再说话，拿起桌上的2块钱装进兜里，挑开门帘走出白帐篷。周文忠手里提着那串珠子凑了过去。
“佘老师，劳烦您受累掌掌眼。”
佘老头瞥了一眼周文忠手里的那串明黄色珠子，伸手抓起自己面前的火柴盒和1把指甲刀放在周文忠跟前，摆了摆手示意可以滚蛋了。
“1块钱。”
“我是自己人呐！”
“童叟无欺，赶紧给后边人腾腾道。”
周文忠掏出1块钱放下，拿着这些东西走到一旁傻站着，自己完全搞不懂这俩东西有什么用。这一等就等到了天色泛青，已经有人陆续开始收拾东西离开。
“佘老师您看这俩东西有什么用？”
佘老头摘下眼镜喝了口茶，闭上眼睛靠在椅子背上说道：“剪下来的指甲用火柴烧一烧，记住这种味道。然后再刮下来一些你的珠子粉未也用火烧烧，闻闻这两种的味道一样不一样？”
周文忠按照他教的方法进行实验，仔细辨别后说道：“不一样。”
“哦，那就说明你交了学费。这串珠子买的多少钱呐？”
“7块钱。”
“不冤枉。”
“咔咔咔咔…”周文忠蹲在地上，拿起石砖开始砸手串。
“这个鹤顶啊，在元朝时期就以进贡的方式流入进来。严格算下来只有在清代才算是真正盛行，那些个八旗子弟很喜欢玩儿这种东西，后来闭关锁国的时候就买不到喽，直到民国才又一次打开国门，你说说其中的这些年，那么多的鹤顶是哪儿来的？其实你根本就不用砸，不管咋说它也是清晚期的物件，但凡你拿到调剂商店里，总归也能卖个3毛5毛的。”
周文忠把地上的粉未碎屑用脚踢飞，走到佘老头跟前帮他倒杯水。
“佘老师，咱们市场里有这玩意吗？我没在调剂商店里见过。”
“呵！你要是能在商店里见到，那才算是真的出邪了。这些东西他们早就收起来了，你顶多能见到些盘子、碗、书画。连个宋代的玩意都见不到，你就不想想是因为啥原因？这里头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仓库里的很多好东西现在都已经坐船走了。”
周文忠掏出烟给他点上追问道：“咱们这儿有吗？”
佘老头指指东边的那张木桌，周文忠拿着烟走了过去。这个老头姓赵，解放前在京城的敦华斋当过二掌柜。主攻古陶瓷研究鉴定，其他的杂物类也有涉猎。解放后受聘到故宫博物院工作，现在忙着撰写《明清瓷器鉴定》这本教材。每个月除了基础工资以外，还享受特殊津贴。
赵老头在白帐篷里属于是2号人物，因为外面世界的人现在时兴玩陶器。在自由市场卖不上价钱的东西，拿到外面却很有市场，很多地里、水坑里抛出来的玩意，得让他先扫一眼。所以赵老头的工资最近涨的很快，季二良给他的定价是日薪10元。
“赵老师，咱们这儿有鹤顶吗？”
“大的小的？要珠子还是手把件？我这还有个鹤顶的鼻烟壶呢。”
“珠子呗，我就是拿在手里盘着擦汗，最好还是尽量大一点。”
“铛…”
同样满头白发的赵老师，拉开抽屉拿出1个漆木盒放在桌子上。
“80块钱。掏的起再打开，没这个钱就别逗咳嗽玩儿。小心看进眼里拔不出来。”
周文忠掏出80块钱拍在桌子上，自己全部现金只剩202元。
赵老头又摁着桌上的木尺，向着周文忠跟前推去。
“18颗4公分的鹤顶珠子，垫片用的是象牙，三通用的是绿松石，流苏和吊穗都是用杭州真丝编织。这是正儿八经王府里流出来的，镶蓝旗雅尔江阿的东西。他爹就是和硕成亲王，他爷爷就是乾隆。”
“这也太便宜了，王府里的东西才80块钱。”
白帐篷里的4个老头听到周文忠竟然这样说，全都齐刷刷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便宜？你可真是有钱烧的，这玩意又不是买不到。这串珠子贵就贵在它尺寸大，主要还是被王爷玩过，其他的没什么特别之处。要是没有王府这层出身，它顶天能卖35块钱。”
周文忠拿着这串将近1斤重的大珠子放在额头上蹭了蹭，沉甸甸的手感越盘越喜欢，鸟头珠子各个都和羊眼一般大小。还得说人家王府里盘的是正经玩意，一眼就真，比自己刚才买的那串珠子要强出800倍。真是应了那句话，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先说好啊，现在没人玩这种东西，我这里可不管退货。”
“不退不退，我就喜欢盘这种玩意。咱们这还有这种大珠子手串吗？”
“没了。下次有的话我再叫你。”
“好好好好…”
4人就像是看傻子一样瞧着周文忠，只有赵老头心里最高兴。这串珠子自从收回来以后就没人问过价，今天可算是遇见了傻子，以后自己要是再收这玩意就直接剁手。
“那个…地出溜啊！”
“唉，赵老师您说。”周文忠拿着鹤顶红手串在胳肢窝里蹭着答道。
“我这有2个哥窑的花瓶，你看看喜欢不喜欢？故宫里面一共才4个，外面可是买不到。我这1对花瓶的品相，可是比故宫里那些要强的多。喜欢的话600块钱拿家玩儿。”
周文忠打量了一眼箱子里的那对花瓶，不是自己不喜欢，实在是尺寸太大放不进空间。
“我不大懂瓷器，等我先把这串珠子盘出油再说吧。正好也得给我个时间攒攒钱。”
“行。”
周文忠走出白帐篷，找到马游和领取自己今天的1块钱工资。然后直奔轧钢厂开始第2份工作，对于李莲英遗产的那件事双方都没有提及，就好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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