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5日，月明星稀。
小食堂里一片欢笑。
全厂副处级以上的领导干部，才有资格参加张学斌的欢送会。
周文忠捏起一撮盐，洒进马华的炒锅里说道：“走菜。”
刘岚作为新人，这种活自然是她来做。
一盘金边白菜被送去包厢，李怀德脑袋晕乎乎向刘岚看过去。
“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才来1个多月。”
“哦…”
李怀德把口水咽下肚，身体靠后贴在椅子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刘岚，进厂是接我爸的班。”
“好名字，以后在这好好干，别给你父亲丢人。”
“唉。”
直到刘岚走出门口关上门，李怀德嘿嘿一笑。
顺着头顶，往上捋两下为数不多的头发，随后端起酒杯加入战斗。
周文忠坐在办公室里，安静听着陆标诉苦。
“他不带我走啊！”
“从我分配过来，就一直跟着他。”
“那时候，我对京城路线根本不熟悉…”…
半晌后，陆标抹一把眼泪，平复下来情绪说道：“从明天开始，我就得去冶金局小车班坐冷板凳。说心里话，真不如把我扔到下面分厂的运输队里。”
“好事多磨，说不定上级就把你安排给别的领导呢。”
“你不懂唉…走了。”
周文忠起身相送，再回来时就听到康纪春爽朗笑声。
包厢里，李怀德冷眼看着他一杯杯往下喝。
康纪春憧憬着当上副厂长以后的美好生活，喝酒时自然不作假。
只有张学斌的消息最灵通，早就知道后勤部下一任接班人是谁，就连李怀德他本人都不清楚。
此时，正翘起二郎腿，右手指很有节奏在餐桌上敲出声音。
刘治元带一身酒气，红着脸推开周文忠办公室木门。
“嗝…”
“哎呦呵。”
周文忠打开窗户，闪闪鼻下空气，倒上一杯热茶递过去。
“我说呃…唔，嗝…”
周文忠看见刘治元喉结上下涌动，心里明白他在学骆驼，把胃里的好东西又反刍上来品品味。
“那个！”
刘治元一拍桌子说道：“恭喜你了啊！周主任！”
周文忠忍住干呕，憋住呼吸问道：“什么意思？”
“跟我还装个屁，什么意思你会不明白？嚓嚓…”
刘治元掏出火机点上烟，端起桌上的茶缸一饮而尽。
“妈的！学一门手艺真他妈重要！我就后悔当初没去当八大员，要不然我还会成天在厂里受这份洋罪？姥姥！”
“你喝多了。”
刘治元端起刚才的那杯茶，在周文忠茶缸里来回倒两次，呡一口之后还是觉得烫嘴。
“有些话就得趁着喝多才能说。”
“是。”
“食堂主任一正俩副，张部长为你特别又加1张桌子。”
“我一定不辜负组织培养。”
刘治元捧起茶缸吹口气，眯着眼睛向周文忠看过去。
“满打满算，你从唐钢回来多少天？”
“到今天正好俩月。”
“有些话我得问清楚。以前的生意，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周文忠点上烟，拉着椅子坐在窗户下答道：“动不如静，不管我是不是食堂副主任，我都希望能够安稳。”
“呵呵，你这是不相信我？”
“不敢，最起码这么长时间下来，原来的生意没有出现过任何意外。”
刘治元放下茶缸，摇晃着站起身说道：“齐立勋没那么结实，采购科同样不是铁板一块。”
“何必呢，安安稳稳不好吗。你才去三科，等安定住以后再说吧。”
“砰！”
办公室木门被刘治元在外面用力关上，周文忠把椅子放回原处。
重新找来杯子倒上开水，关上窗户，端着走出房间。
与此同时。
结束的包厢门口，李怀德最后一名走出去，深一脚浅一脚走下楼梯。
马华指使着14个人走进房间，排着队开始清理餐桌上的剩菜。
许大茂站在招待处大门口，得到周文忠的示意，搓着手向李怀德迎上去。
“李主任您好您好，我扶着您。”
“你谁啊？”
李怀德抬起胳膊，绕过许大茂继续往外走。
“我许大茂！宣传部的放映员，您上次领着兄弟单位的领导学习，还是我在俱乐部放的电影《林家铺子》。”
“哦…”
李怀德点点头，这次没有拒绝搀扶，面带微笑拍拍许大茂的肩膀。
“要我说，组织上就是对您这样的大领导关心不够，早就应该给您配辆汽车。远的不提，光我们放映队就有12辆自行车。”
“要把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对对！李主任您的觉悟就是高。”
许大茂卑躬屈膝，狗腿一样恭维着李怀德向轧钢厂正门走去。
周文忠也在树下等来保卫员4斤同志，小声一阵低估后，俩人分开而行。
晚上，8点36分。
刘岚紧张的把饭盒掖进衣服里，网兜绕成团揣进上衣口袋，脚步加快准备走出轧钢厂大门。
“站住！慌慌张张的跑什么跑！”
刘岚愣在原地，双腿不自然有些抖动。
4斤领着自己小舅子，俩人一左一右包抄上前准备检查。
“这是我们大食堂允许带出来的剩菜。”
“是吗，我怎么没听过这个规矩。怀里揣的什么，掏出来看看。”
“有人反映，最近厂里的紫铜对不上数。你是女同志，自己拿出来吧。还剩菜，现在哪还有剩菜？菜站都没菜！”
正在刘岚组织语言的同时，灯光下2道身影越来越长，许大茂终于把李怀德同志搀扶过来。
刚才离老远，李怀德就看见刘岚被扣下，此刻嗷嗷一嗓子喊道：“你们干什么呢！”
走进后，看清楚刘岚慌张躲避的眼神，李怀德心里已经猜到大概。
“你们俩想干什么！保卫处就能随便搜工人阶级的身？你们科长是岑安平，还是韩诚泰！”说完后，向刘岚投去一切有我的眼神。
许大茂松开手，跑进门岗里摇动电话，接通内线拨去周文忠办公室。
周文忠踩着脚蹬，不紧不慢墨迹15分钟，距离大门200米时站起身骑车。
临近后又从车上跳下来，扶住车把向李怀德跑过去。
“李主任。”
“你还知道过来啊！瞅瞅你的兵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周文忠扫一眼局势，扔下自行车揽住4斤肩膀。带着他小舅子，3人向路灯后的背影里走去。
“一人2包，岑科长那边我去交代。”
“忒少了点吧，我们俩刚才可是挨一通数落。”4斤把手里的牡丹烟拍了拍。
“得得得，1人1只兔子。明天来大食堂找马华领取。”
“这还差不多。”
4斤重重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向外面喊道：“什么剩菜！你们食堂里傻柱就是前车之鉴！女同志怎么了？我们可以找妇联的同志过来搜身！你别跟我说别的…”
嚷嚷声越来越小，半分钟后，3人从路灯后走出来。
周文忠向李怀德开口道：“是我的工作失误，那个刘岚，还不赶紧谢谢李主任。”
“什么谢不谢的，你的工作就是没做好！”
“是是。”
李怀德转过身，走到刘岚面前说道：“幸亏我过来的及时，以后带剩菜就光明正大的从门口走。瞅你一副担惊受怕的样，任谁都觉得你身上有问题。”
“哎哎，谢谢李主…”
“又见外，都说了不用谢。”
“哎。”
刘岚充满感激，看向正在呵呵笑的李怀德。
周文忠呲着牙，迎上许大茂投来的目光。
屋里的4斤俩人拆开烟盒，点上火使劲嘬两口，透过玻璃欣赏着李怀德猥琐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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