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城西面水门的城楼上,及井德太郎看了看城中河道边上停靠的舰艇,然后又扭头看了看身旁的海军军官,似乎有点不满意:“就这些?”
“这些便足够了,又不是要我们拿着这些去和支那的海军决战,担心什么?”前来支援的海军田中及中佐语气有些不屑地说道,日本的海军和陆军向来是不对付的。
“刚刚你在军议上说得那么有把握,我还以为是偷偷藏了什么巨舰呢,没想到就是这些小渔船。及井德太郎冷笑了几声,然后又一脸自得道:
“这些就这些吧,最重要的,还是即将偷渡过河的那支军队,这些舰艇虽然小,但用来搭浮桥,炮轰支那人,应该也绰绰有余了。”
且说,刘长风猜的一点没错,及井德太郎这样的老鬼子,确实在城中早有筹备,渡河搭建浮桥所需的材料,合肥城内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松川信正也借着大军行动的掩护,偷偷派出了一支大队,此时已经潜藏到了长江北岸的山岭之中。
说到底,这个时候,中日双方其实都在选择大战的地点,并为了将对手赶到自己预设的战场而竭尽全力。而好巧不巧,双方还同时选中了同一个地方。
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南京城稀碎的平原此前还不能被用来当做这两支庞大军队战场的,国军想要反攻成功,还必须先夺下合肥城,以确保鬼子的援兵无法抵达,万无一失。
与此同时,及井德太郎,松川信正,以及田中及等合肥日军高级军官们都一致认为:此时大战是歼灭林一凡部国军主力最好的机会,也是最快结束华东战事的方式。
毕竟,南京城对于此时的日军来说,政治意义同样重大,他们也不希望在南京城外决战。
只要打败了林一凡,那以后中国战场上的仗就好打了,这是日本军部当前几乎统一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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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支庞大的军队沿着长江对峙了近半个月,相互间交锋试探了二十余次之后,林一凡于等到了日军的行动,及井德太郎和松川信正明显是预谋已久,近一干日军士兵借着夜色的掩护,在长江中游完成了偷渡。
飞虎特战队在长江中上游的山岭中潜伏已久,松川信正调集的军队早就在他们的监视之下,林一凡一直没有行动,让事情顺其自然发展,便是担心会打草惊蛇,引起及井德太郎等人的怀疑。
日军顺利过河之后,随即对十里之外,国军部署的外围防御阵地展开了攻势,那里有几个国军新建的简易工事。而长江北岸,合肥城内外的日军大军,此时也终于开始了行动,到处都是兵力调动,大炮轰鸣的喧哗声。
在长江中游偷渡过河的这支日军并不是突破的主力,近一干士兵,若是没有主力配合,很快就会被国军歼灭,他们的作用便是迅速在长江中游和国军大营之间占据一个或几个炮楼工事作为立足点,接应此时已经准备就绪的北岸渡河日军。
换言之,只要日军能在南岸站稳脚跟,并证明自己有源源不断输送兵力南渡的实力,林一凡就不得不撤退。
长江南岸的地形更为细碎,国军几个大营依旧是分散的。日军立足之地和国军大营虽然是隔着一条大河和两重山岭,但林一凡的防御战线却不得不因此拓宽,兵力也会进一步分散,最终能用来应对江北日军的兵力自然更少。
与此同时,为了把“假”做得更“真”,长江南岸一直保持十二分警戒的国军自然也立即做出了反应。
林一凡接到急报后,马上传令新海军,派出海军士兵溯江而上,做出要截断渡河日军的态势,不过却被及井德太郎提前部署的火炮阵地阻拦,然后又遭到了鱼雷艇的突袭,并没能成功突破。
不仅如此,因为长江中游偷渡的日军攻势迅猛,国军触不及防,反应不及,在丢掉了上游的防御工事之后,还没来得及反击,就又有一支外围的驻防部队被击败。
然后,因为步兵调动缓慢,新海军被阻,或许还有突然遇袭,反应不及等等原因,迟迟没做出反应。
总而言之,等到国军反应过来,派出了骑兵沿江而上,想要阻挡日军攻势的时候,局势已经不可收拾了。至少国军当前的表现,以及及井德太郎和田中及收到前线战报的时候,是这样的。
而日军的突袭前锋尽管因此受阻,但也没被彻底击败,双方在东面的裕溪口西岸展开了混战,谁也不能迅速取胜。
林一凡和刘长风策马来到了一座低矮的丘陵山顶,他抽出腰间的望远镜,看向了裕溪对岸正在交锋的两支军队,其中还有国军的数十骑兵。
日军遇到阻挡之后,虽然已经增兵,但因为是“以攻代守”,总兵力还是不到干人,而国军因为领军军官的刻意调度,尽管占着兵力优势,在这样的混战中也没能占据优势。
刘长风此时也站在林一凡身旁举着望远镜,一面看一面说道:“鬼子的行动很快,整个北岸都已经动了起来,他们等了快一个月,这次应该是全军出动了。”
“这支偷渡的鬼子战力很强,绝对都是经年久战的老兵了,及井德太郎派出这样的精锐,确实是下血本了。”
林一凡笑了笑,然后有些可惜道:“这些鬼子精锐若是在这里被咱们一口吞掉了,老鬼子心头应该都得滴血,就算是此战打赢了,将来也必然会要切腹谢罪的。”
刘长风听罢,随即也笑着应和了一句,然后又继续道:
“飞虎特战队刚刚传回了情报,鬼子海军用火炮和鱼雷艇击退了咱们的海军之后,很快就用小型舰艇为底,架设好了过河的浮桥,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将士兵输送过河了。”
“鬼子现在占了上游河岸的炮楼作为立足之地,一天一夜,足够输送数干兵力和军械过河,老鬼子若是下了决心,恐怕明日就会开始谋求强渡围城。”
“他们会有这个决心的,咱们如今反应得如此糟糕,不就是在给他们信心,帮他们下决心吗?”林一凡说着,抬起来望远镜。
“让张卫国调一个营来,多带几门火炮,做出死守裕溪口的样子,咱们也不能败得太快,否则必然会被老鬼子怀疑。”
“那咱们今日是要胜,还是要平?”刘长风脸上有些焦急地问道:“咱们占着兵力优势,又有支援,败的话,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就这样打下去,不要低估了鬼子的厉害,这些都是鬼子军中的精锐,咱们兵力优势不大,不是那么好打的。打到天快黑了的时候再撤,这些鬼子不敢追,追的话就用迫击炮和冲锋枪对付他们。”
林一凡放下望远镜,想了想又扭头看向刘长风道:
“让新海军在大军撤退之前,再组织一次进攻,想办法冲破鬼子的炮阵,阻断及井德太郎往南岸输送士兵,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样才分不清!”
及井德太郎和田中及设在北岸的火炮阵地虽然有效,鱼雷艇也确实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击沉了国军的两艘小型舰艇。
但新海军这次派出的本来就是一些快要报废的破船,依旧还有组织起攻势的实力。
林一凡此番是打算在用新海军运输大军撤退时不易携带的火炮辎重之前,再突然出一拳,然后让及井德太郎猜自己的计划。
只有是半遮半掩,及井德太郎等人自己分析推算出来的东西,才能坚定日军大战的信心。
“老鬼子此时恐怕正高兴得不得了,咱们这时候杀一杀他们的锐气,正好帮他们下决心。”刘长风微微笑道。
“西大营和北大营都已经准备好了吗?”林一凡问道:
“到时候各部各营紧急撤退的时候,把那几十门报废的火炮全都留下,和遗留的粮草辎重一起烧了,让老鬼子看看咱们是如何仓皇的。”
“是,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有用的火炮和大部分辎重明日将会由新海军的舰艇运送,如此行动,老鬼子不会察觉不到。”
“东大营那边,龙立天准备得如何了?关于最后的大战,参谋总部的计划有没有临时的调整?”
“老龙那边已经一切准备就绪,南面的南山和西面的丫山山口咱们不能守住,南山以东的平野也需要留给鬼子扎营。
但是赫山以东,南面的那片丘陵,咱们必须得派一个营的兵力占着,牵制鬼子的西面,东面的丘陵可以让给鬼子。
鬼子全军南渡,又受到山地阻隔,彻底失去了合肥城这座坚城的依托。如果咱们不让出那么大一片空地给他们,鬼子在这里和咱们进行大战的信心恐怕会受到影响。
西面的丘陵靠着长江,而且十分平缓分散,不足以形成阻挡,鬼子就算占了,也不影响战局。”
“那就按原本的计划行事,大军明日开始准备撤退。只要鬼子主力过了南山,进入平野之中,那这一仗便不可避免了。到时候,就算是及井德太郎想要退,也没机会了。”林一凡点了点头道。
他知道及井德太郎也很想大战,最迟不过明天傍晚,必然会有一支军队绕过丫山,到芜湖以北的山道中堵截,以此断了国军从陆路南撤的通道。这是日军在中游南渡成功之后,对国军大军最大的威胁。
要知道,如果从陆路撤退,速度固然会慢,但是日军也无法肆意追击,只要国军派出少数士兵扼守各处山口,想要从容撤退,并不困难,特别是国军的火炮辎重大部分都可以由水路运输的情况下。
但如果是退到了繁昌县,那两军只有决一死战了,在那样的平原野地之上,两支都拥有强悍实力的大军,无论是国军要登船撤兵,还是日军要从狭窄的山口撤退,都将只有死伤惨重,甚至全军覆没一个结果。
“就是不知道老鬼子会不会留个心眼,不愿意到繁昌县和咱们大战?”刘长风有些担心道。
“那里是最好的战场,对于咱们来说是,对于鬼子来说,也是,及井德太郎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的。特别是咱们在大战之前,还给他们打了那么一注强心剂。”林一凡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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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新海军集中了一批舰艇,再一次组织起了攻势。日军的火炮阵地依旧强悍,不断射出炮弹覆盖江面,但还是一样毫无准头,只能依靠密集齐射发挥作用。
国军的舰艇上虽然也有火炮,但数量不多,威力也不够强,这样对轰明显吃亏,新海军自然不会做这样的蠢事。他们选择了指挥少数船只干扰,主力则是趁着日军火炮发射的间隙穿过封锁区域。
不过,这支新海军的实力并不强,和日本海军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作战素质上都有不小的差距,也让田中及更加相信国军此番是真的反应不及。如今亡羊补牢,组织起的反击,也没什么实力。
日军搭建的渡河浮桥,虽然在新海军的奋力冲击下摧毁了一些,但此时日军已经送了好几干士兵过去,他们其实并不在意。而且,南岸还有接应的大军,浮桥垮了再搭就是了。
但新海军却要着急了,中游这个河段如今南北两岸都已经被日军控制,他们必须要在天完全黑之前突围回原本的大营,否则极有可能会被鬼子钻了空子。
要知道,这个河段的宽度不到一里,两岸的日军若是借着夜色掩护,发动夜袭,那国军大营就是防不胜防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林一凡下的军令。新海军只是来秀一下肌肉的,现在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撤走,让日军再次从容搭建浮桥,继续渡河,也同样是他们此次突袭的任务。
等到第二日,日军再度开始搭建浮桥输送兵马,并开始准备强渡裕溪口的时候,南山和丫山两个大营里面的国军大军却明显开始了移营行动,昨晚入夜之前安然撤回的新海军承当了运输辎重火炮的任务。
不过,裕溪口东岸的国军大军依旧还在固守,并接连打退了两次日军准备不足的强渡,后方的移营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的抵抗意志。超过一里宽的裕溪口下游河段可不是那么好强渡的,及井德太郎的计划再度受阻。
他虽然对此颇为不满,但战事的发展也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国军还是有一定实力的,还好他此前的策略和安排都十分稳妥周到,昨日的偷袭才能如此顺利。这让他在军中的威信得到了加强,对自己的能力更是信心十足。
到了这天中午,比参谋总部预料的还要早两个小时,日军的一支干人军队便已经绕到了丫山大营的南面。他们的出现直接截断了国军南撤的其中一条通道,并证明了日军有能力截断另外一条。
这支日军应该是提前南下的关东军,所以对于山林的环境有着十分强的适应力,这支干人的部队在山岭之中强行军,只花了不到两天一夜,便通过了数十里的山间河谷,林间小道,到达了及井德太郎指定的目的地。
及井德太郎在这日傍晚收到了他们传回的军报之后,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便是裕溪口强渡失败两次的阴霾,都顿时一扫而空了。
“支那人从陆路撤军的通道已经被咱们截断了,几万大军,他们一时半会撤不完,现在只有先撤入繁昌县,守住南山和丫山,然后再从那里的码头撤军这一个选择了。”田中及顿了顿,一改往常轻视中国军队的语气,笑着道:
“林一凡还是强的,支那军队的战力也确实不容小觑,他们的海军虽然疲弱,但在反应过来之后,居然可以顶得住皇军组织的两次强攻,这可就不是渔民能做到的了。”
及井德太郎知道田中及突然夸国军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要说明自己更强罢了,他并没有接话,而且让田中及在那里自言自语。
“支那人昨晚还派了海军阻断浮桥,但发现皇军已经完全控制住了两岸,再想阻击为时已晚之后,今天就开始组织大军撤退了,这应当不是假的。”一旁的松川信正分析道。
“那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支那人还是如此不堪一击。”田中及得意道。
“如果不派出海军阻断咱们的浮桥,林一凡又如何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从容撤退?如果我们手上的士兵再多一些,只要两个大队,此时裕溪口东岸必然已经被突破了。
林一凡领兵打仗的水平,对局势的判断还是很强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帝国勇士败在他的手里,这次只不过是因为他低估了皇军,轻敌了而已。”
“不过大军撤退,军心不稳的情况下,裕溪口东岸的那数干支那人还有如此战心,抵抗得如此顽强,说明那个林一凡能肆意妄为这么长时间,不是巧合,除了阴谋诡计,他的手段也不小。”
“其实,林一凡也知道他们挡不住咱们大日本帝国的皇军,之前只不过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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