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瑟颔首走过去,在秦婉身边床铺的空位上坐下来。
她理好衣摆,望着秦婉,直截了当地问道:“怎么想起来走那么早?”
“堂姐,我是个很胆小懦弱的人。”秦婉扯了扯唇角道:“又或许是爹娘一直将我教养的很懦弱,我没办法面对其他人的嘲讽,哪怕只言片语都不行,现而今趁着事态还未发酵到所有人都知道的地步,我倒不如早早远走,反倒落得耳根子清净。”
秦瑟闻言,微微点头,“这样也好,你放得下就好。”
“堂姐,我这不是放下了。”秦婉淡淡一笑:“我是躲避,放下不是我这样的,但对这件事,我或许一辈子都放不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躲,躲得越远越好。”
秦瑟笑道:“躲避,有时候也是一种放下,没有人能说躲避是错误的。”
秦婉愣了愣,忽然红了眼眶,但她没有让眼泪落下来,而是感激地望着秦瑟道:“堂姐,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堂姐、知己,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曹家姑娘会和你一见如故。如若不是我要走了,我真想和堂姐你做好朋友。”
“就算你走了,我们也是好朋友。”秦瑟弯唇笑道:“大概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不会离开京城了,若你去到扬州有些苦闷或者有些心里话无人倾诉的话,你可以写信回来给我,我们可以当……嗯,信友!对,信友。”
秦婉重复地道:“信友?”她笑起来,“这个词我都一次听,很新鲜,如若能和堂姐做信友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回头到了扬州,你有空了就可以给我写信。”秦瑟温声道。
秦婉点点头。
秦瑟便起身道:“时间不早了,今日我还有其他事要做,只怕没办法送你上船了,我先走了。”
语毕,秦瑟朝秦婉行了个同辈礼,就要走人。
秦婉望着她的背影,却忽然开口。
“堂姐,你为什么从不肯叫我父亲一声叔父?”
秦瑟脚步一顿,笑意不改地回头望着秦婉,“怎么突然这么问?”
秦婉咬着唇,“我就是很好奇。我看得出来,父亲很看重你,也很疼爱你,连母亲经过这两次的事,现如今都很敬重你,为什么你不肯认亲?真的是因为,父亲当年不曾去找过你,让你流落异乡这么多年的缘故吗?”
“这话是谁告诉你的?”秦瑟不答反问。
秦婉微微摇头,“没有人告诉我,是我猜出来的。堂姐,你真的恨我父亲吗?”
其实秦婉不笨。
打从第一天秦瑟进府之后,一直尊称秦茂和秦大人,她就发觉这个堂姐和家里格格不入,似乎并没有把这当成家。
但当时她只以为,秦瑟是因为寄人篱下,心有不悦才这样。
后来她渐渐察觉出,这其中的事,不像她想象中那样简单,她留心打听了一下,才知道秦瑟父家的事。
其实在今年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曾经有个堂姐。
她把这些事都串联起来,大约就猜到了,秦瑟为什么不肯叫一句叔父,很有可能是因为恨。
因为不满秦茂和对她撒手不管这么多年。
原本她是觉得,这有什么好恨的?
秦瑟到底只是个侄女,又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便是叔父不管,又有什么好恨的?
但就在她遭逢大变,一下子从官宦之女,变成阶下囚,待在京兆府的牢狱之内时,她忽然明白了秦瑟如果真的恨秦茂和的话,这恨意的来源。
在秦家出事之前,秦瑟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千金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每日绫罗绸缎锦衣华服美味珍馐,不需要任何劳作,不需要操心任何生计,每日只要琴棋书画插花品茶游园踏青即可。
可秦家出事之后,秦瑟一下子变成农家妇,要面临的境地,肯定比她现在要面临的局面还要难上一百倍。
那个时候,秦瑟肯定在想,为什么没有人救她?
后来得知有个高/官厚禄的叔父,却不管不顾自己那么多年,如何不恨?
谁人都是自私的,谁能完全为旁人着想?
秦婉甚至在想,若是秦瑟这次没救她,来日她知道了秦瑟拿着免死金牌,情愿看着她去死,也不救自己,她会有多恨秦瑟。
那时候,她肯定不会谅解秦瑟的,死也不会。
但,秦婉通过这两次和秦瑟的交谈,又觉得秦瑟不像是为了一点小事而计较的人。
如果秦瑟真的恨秦茂和的话,这次她出事,秦瑟大可以甩手不管,藏着自己的免死金牌,多加自己一条命的同时,谁都不知道她手里有一块免死金牌,也不会去怪她。
可在谁都没说她,谁都不知道免死金牌存在的情况下,秦瑟大度地将免死金牌拿出来,救了秦婉一命。
这样大度的一个人,真的会为了秦茂和晚去找她这么几年,而记恨上秦茂和?
秦婉不相信,她眼巴巴地看着秦瑟,等她一个答案。
秦瑟望着秦婉笑吟吟地道:“嗯,你想听到一个什么样的回答?是想听我说,‘哦,我不恨他’还是说,‘嗯,没错,我就是恨他’?”
秦婉一愣。
秦瑟唇角的弧度逐渐扩大,“其实都没有。”
“什么?”秦婉愕然。
“谈不上恨,只是陌生。”她望着秦婉,“陌生你懂吗?一个我素未谋面,从未听过的人,站出来跟我说,他是我叔父,换做是你,你叫的出来吗?”
秦婉忽然懂了。
秦瑟笑意盎然地望了望窗外,“今天天色不错,去扬州一路上的风景应该很好,你多看看,放松放松心情。”
语毕,她结束了跳跃的话题,转身出了秦婉的厢房。
秦婉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秦瑟那句话是什么。
她抬头望着窗外的阳光。
秦瑟是在说,什么都别追究,前尘往事都翻篇了,阳光正好,何必执着于往昔阴霾。
这句话是告诉她,放下被叶阳伯爵府牵连一事,也是告诉她,秦瑟她早就把什么当年的往事给忘了。
不叫什么叔父,纯属是她不习惯。
……
秦瑟不知道秦婉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横竖该说地她都说了。
回了清荷园后,她收拾了一下,张半仙便兴冲冲地跑过来,道:“师父师父,茶馆那边我安排好了!”
秦瑟刚换上了一身男装,拿着幕笠,闻言便问道:“在什么茶馆?”
“清风茶馆。”张半仙连忙回答道:“就在燕云台附近不远,也挺有名的,有单独的包间!”
这是张半仙选了清风茶馆的主要原因。
有单独的包间,就不怕说话时被旁人听见,也好安排珠帘或帷幔遮挡住秦瑟的身份,以防被认出来。
秦瑟微微点头,同样觉得这地方不错,便提着幕笠往外走。
谢桁这个时候从外头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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