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院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条黑青色蒙布扔给了陆预。
护院又道:“原本是要将你剥光了从大门扔出去的,看你大小也像个官,真要是扒光了也不好看。给你留件衣服,算是给你留点面子。我也知道你是要脸的人,这块布你就留着遮遮脸,走在路上别让人认出来。”
护院说着退回到了后门之内,咣得一声将后门狠狠得关上了。
陆预红着脸咬着牙气道:“刘六子呀刘六子!我跟你没完!”
陆预原本是想开口大骂的,但想到自己衣赏不整的样子,虽然是在后门小巷里,但他也不想引来什么人的注意。
陆预看着那条蒙布,也觉得就这么走在大街上不好,所以将蒙布拾了起来,蒙在了脸上。
陆预原本是有轿子可坐的,可今日他是要与太子党的魏文政秘密会面,怕被人认出来,所以没有乘轿出行。
而且他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在散衙下班以后,还换了身衣服才出来。
陆预此时正打算遁走,一边小跑着过来一七、八个人。
那些人里领头的是一位管家打扮的人。
虽然陆预此时蒙面着脸,但那人是陆预家的管家,相处几十年了,还没来到陆预面前就将陆预认出来了。
管家一边脱衣服一边说道:“老爷,您怎么真在这里呀!”
管家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交给了陆预。
陆预往身上一批,问道:“你如何来了?”
管家应道:“家门口不是围了一群人来应求贤令么,我根本没敢让门子开大门。所以……所以户部魏侍郎来的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
“这跟他什么关系?”
管家说道:“那魏侍郎刚到门前,还没敲门呢,就从不远处跑过来一个小厮高声叫嚷着……那什么。”
“叫嚷什么,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说您不在家里,现在正在红杏楼,因为……因为狎伎不给钱,正被护院扒了衣服打呢。老爷,您没受伤吧!他们怎么能下得去手呢,也不看看您是谁!”
陆预气道:“你胡说些什么!本堂是那种会去狎伎之人么?这是我身上的银子不够,将衣服抵了才换来这半卷书!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样!这些定都是那刘六子搞出来的鬼!魏侍郎必定也是受了他的骗才去宅邸寻我!知道刘六子现在在哪么?”
“老爷!回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君子报复十年不晚呀!”
“你想什么呢!还有半卷尚书在他手上!不找他,怎么拿那另外那半卷!”
那管家急道:“老爷!您是朝中的大臣!这般衣裳不整,虽然蒙着面,但要是让人认出来……这……”
“雅者以气节处世,不必在意他人之鄙,土木形骸不过曲妄而已,当如竹林七贤故事。若能得另半卷,教喻于后世学子,曝裈于街那又如何!”
管家哪里听得懂陆预的这些之乎者也,他只想着快点让陆预回家。
陆预稳了稳心情,说道:“刘六子定然就在附近看我笑话呢!”
陆预想到这里,正想扯起嗓门将刘永铭给骂出来,却不想从小巷的另一头呼啦啦得跑过来一群人来。
那群人凶神恶煞,手里各提着一支短棍。
陆预望眼看去,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愣了愣神的功夫,只听得那群人里有人大喊了一句:“给我把那个蒙面的打成残废!”
一声令下,那群手持短棍的打手便冲了上来。
管家一见,护在自家老爷身前大叫道:“老爷快走!”
管家话一说完,那些打手已经冲到了面前,与管家带来的那七、八个人打成了一团。
陆预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哪里能跑得过那些打手,后腰上狠狠得被人补上了一棍子。
陆预摔在了地上,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那些打手便围了上来。
陆预只得抱着头,以免被人打成重伤。
正此时,从小巷子外呼拉啦得跑过来几名巡街差役。
“住手!都住手!”差役高声叫道:“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打手之中有一人大声得对差役叫道:“滚!我们是四爷的人!别自打没趣,小心丢了铁饭碗!”
倒在地上的陆预一听,连忙扯下脸上的蒙布叫道:“都住手!我是陆预陆通舆!”
通舆是陆预的字。
陆预是文人领袖,但从来不做作,在报名号之时也从来不以尚书官位自居,都是以大名加字的行式报名。
陆预这么一叫,众人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纷纷停下。
那打手首领两眼一瞪,连忙丢了手中的短棍前去搀扶:“陆部堂!怎么会是您呀!您……您没事吧!都怪小人眼拙,小人也没想到这一身打扮会是您呀!”
陆预踉踉跄跄得站了起来,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打手首领连忙说道:“误会!都是误会!我们不是冲着您来的!要知道是您在这里,打死我也不敢下这么重的手呀!”
陆预捂着发痛的老腰,急道:“先说事!你们怎么来这里的!”
打手首领应道:“刘六子与我们家四爷最近因为生意上闹了些事情,这您是知道的,我们打听到刘六子今日要派一些人从红杏楼的后院出来,前去砸四爷的酒肆、酒楼,所以……所以四爷吩咐我们在小巷子口等着,若是发现有一队人在这里集合就……就……”
陆预摇着头气问道:“你们哪里得来的消息!”
“是从红杏楼里传出来的消息!也有人看到他们集给了一伙人!”
陆预大声得骂道:“那红杏楼就是刘六子的产业!”
“这我们知道呀。”
“刘六子嘴里吐出来的唾沫星子都带着三两三的砒霜,从他产业里传出来的消息你们也敢信呀?”
“这……”打手首领一脸的无辜样,他问道:“您如何在这里?”
“中了刘六子的砒霜了!”陆预没好气得应了一句之后又问,“四爷人呢?”
“四爷他……”打手首领有些不好说,但陆预是四爷党党首,他也不能相瞒。
打手首领只得应道:“四爷他在府里洗沐呢,说是觉得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他让我们只打架,不要闹出人命,给刘六子一点教训也就是了,完事了回报他一声就成。”
“教训他?刘六子是会吃亏的主?他一个不参政的闲人,与他叫劲做甚!我也是没事找事……”
那差役听得陆预刚刚的话也知道了他的身份,差役插嘴道:“陆尚书,您看……这事……”
“没你们的事!”陆预没好气得说了一句后。
差役说道:“不是,六爷他……”
“他怎么了?”
“是他让我们来抓人的。说是有人要在红杏楼这边闹事,还打赏了我们每人五两银子,六爷还在橙虀坊等我们回信呢。当然了,我们小差小吏的当然不敢拿您了,但今日这场架打的……”
陆预气道:“放心吧,刘六子阔气得很,他赏出去的银子就没有往回收的。他不是让你们来抓人的,是让你们来过看笑话,然后明天在各衙门里将今日之事传一传!混世阎罗呀混世阎罗!”
陆预刚想要开骂,回头一想,冲着差役问道:“你刚刚说他在哪?”
“橙虀坊。”
“橙虀坊!刘六子!我与你没完!”
陆预说着便一瘸一拐得前小巷子外而去。
“老爷!回去吧!再去找他也讨不得好呀!要不然明日再上奏弹劾他,或是让小人再去叫点人同去!”
“弹劾他要是有用就不会有今日这一出了!更用不着什么人手!本堂又不是刘六子一般的地痞流氓,要什么人手呀!本堂刚刚不是说了么,还有半卷残书在他手上呢!”
“那,那小人雇辆车与您同去吧!管家无奈只得跟在陆预的身后。
…………………
橙虀二字出自唐朝诗人王昌龄的诗句:冬夜伤离在五溪,青鱼雪落鱠橙虀。
古代读书人一听到橙虀坊,就会知道这里一定是一处吃饭的地方。
橙虀坊不仅是长安城最好的食府,而且也是最好的庄园之一。
橙虀坊成八阵图样式,中间部份是大厅堂、账房与厨房。
八个边共八个阵,每个阵里都有食间、恭房、息房三间。
且八阵有各有一处入口。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同一雅间的客人,他们互相之间是见不着面的。
而且想要在这里吃一顿饭,都得提前一天预约才行。
陆预的管家被拦在橙虀坊之外,没有进来,而陆预被带进了其中一间雅间之中。
刘永铭一副痞样得坐在主位上,看着陆预走进来。
而陆预进来之后,却看着桌面上的东西。
桌面上放着的是陆预之前被扒下的衣裳。
衣堂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方形的漆制托盘上。在衣裳上面还放着一张面额为五百两的银票。
刘永铭翘着二郎腿贱笑着,他腿边放置着一个火盆。
刘永铭笑问道:“陆尚书,你脸上这是怎么了?青一块紫一块的?”
陆预生气得说道:“你少装这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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