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大盐商李且。
李且与刘永铭都是长安城的风云人物,且李且因为盐商身份常去绿绮阁,而那里也是刘永铭的产业。
所以在此之前,他们二人是见过面的。
虽然刘永铭穿着打着补丁的素服,但李且还是一眼将他认了出来。
李且见得身后跑堂将门关上,才说道:“六爷如何也在这里?还这身打扮?”
刘永铭指了指身边的刘塬笑道:“约了个忘年交,来茶楼消遣聊天来着。好巧不巧,遇到了杨掌柜。杨掌身上还带着两万引的盐引,这东西最近可是值老鼻子钱了,所以本王也就买下来了。”
李且的眼睛一瞪,对杨光禄说道:“杨掌柜,你向来得信义,如何做得这事来?”
杨光禄装着糊涂问道:“李大官人此话从何而言?”
李且向桌边走了几步,也没坐下,一脸生气得说:“你明知我是来与你商量那盐引之事的,何必如此一问!”
杨光禄苦着脸看了看刘永铭,这才对李且回答道:“李大官人误会了。一来您事前并没有说明是为盐引之事,我还以为是想要跟我借点银子周转呢,毕竟我做的就是这个生意。二来……就算是我猜到了一些,六爷强要过去,我……还请李大官人能体谅我的难处呀!”
李且看了看刘永铭,对那杨光禄问道:“六爷收了你多少盐引?”
刘永铭笑道:“都在桌子上了,你是盐商难道看不出来有多少?”
李且心中孤疑着,问道:“不是只有一万两千引么?怎么会……”
刘永铭笑道:“两万引!魏仲贤比我们想像中的还要能干呀!想来长安、洛阳这段时间不会有人去提盐了!盐引怕都在这张桌面上了!”
李且对杨光禄又问道:“杨掌柜多少银子出手的?”
杨光禄不好回答,看了看刘永铭。
刘永铭笑着代为答道:“二两五钱银子。虽然现在市价炒到了四两,但我还是觉得这东西不值这个价,二两五也不算是低了。毕竟半个月以前,盐引的价还不到一两二,短引更是少得可怜了。”
李且吃了一惊,又看向了杨光禄。
杨光禄摇了摇头,表示为难。
李且脑中灵光一闪,那惊愕的表现马上就放缓了,他好似看明白了。
李且轻笑了一声说道:“六爷!你好算计呀!”
“哦?此话怎讲?”刘永铭装着糊涂地说。
李且笑道:“夏侯非是你的人,长安城里谁还不知道呢。魏仲贤定是被你与夏侯非所算计!罗仁轨找来杨掌柜做具保,抵押了这两万引盐引,想来罗仁轨也是你的人吧!且你与杨掌柜也是在事前商量过的!难不成杨掌柜也是你的人?你为的就是以低价吞下这两万引!魏仲贤算是倒了大霉了!”
李且说着转而对杨光禄说道:“不过杨掌柜,这就是你不对了!如果两个月之内他魏仲贤能找来两万两银子还上呢?到时候你拿什么还给魏仲贤?”
刘永铭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六爷何故发笑?”李且不解得问。
刘永铭笑着说:“青衿堂是本王的产业,这事长安城里人尽皆知。但你的想法就有些太丰富了,又是罗仁轨,又是杨光禄的。话又说回来了,您要是不相信杨掌柜的信誉,您如何会来找他呢?您有时周转不开的时候,没问他借过银子?”
刘永铭说着从怀中又掏出了一叠盐引来。
刘塬看得眼热,因为刘永铭现在掏出来的这一叠正是之前自己赏赐给刘永铭的。
但那李且看得两眼都发了直!
“怎、怎么……”
刘永铭哈哈笑道:“你若是觉得这盐引是假的,你可以亲自来看!不过我可告诉你,事前杨掌柜已经过过目了!你觉得这两万引要是扔到市面上,魏仲贤的那两万引还值那四两银子一引么?二两都嫌多!杨掌柜用二两五卖给我,这不是在坑魏仲贤,这是在帮他呢!”
李且吃惊得问道:“为何六爷手上还有两万引?”
刘永铭再次笑道:“本王受封秦王这事你听说了吧?皇上可没给我食邑,连赏下的王府都是死过人的阴宅,你觉得皇上真就不会赏点东西给我?他老人家那可是千年才出这么一位的大明君!你觉得盐引代酬刚实行,朝廷不再主动出售盐引,他能不防着有人做高盐引价而使得盐价暴涨,让百姓食盐困难?”
李且此时已然心服了起来。
刘塬也因为刘永铭的吹嘘而感到了一些虚荣。
刘永铭笑问道:“现在你明白了?”
李且连忙在刘永铭的对面坐了下来,准备与刘永铭好好得谈谈。
刘永铭虽然是个王爷,但平时在街市里并无王爷做派。
对他有些熟悉的人自然不会在他面前端着,该吃吃,该坐坐,越是随性,越能博得刘永铭的好感。
对刘永铭没好感的人,更不会在面他们讨得他的允许再笑。
李且毕竟是世家出身,还是要考虑礼貌问题的。
此时他才发现自己有些着急了,他抬头看着杨光禄说道:“杨掌柜怎么了?你也坐呀!何必拘谨,我们也都不是外人了。”
杨光禄偷偷瞄了一眼刘塬,还是没敢坐下,但他更不可能说出原因。
杨光禄是个聪明人,他能想得到皇帝只带着一个侍卫来,必是微服,即是微服必是不可能让别人知道他身份。
杨光禄只得说道:“我理亏在先,不宜坐下,且看此时形势,二位才是主角,我还是站着不干扰二位了。”
“随你。”李且说一句,而后将视线转回到刘永铭的身上。
他说道,“六爷,明人就不说暗话了,你手上的四万引我全都要了。您开个价吧!您这一收一卖,还不到一刻,这银子等于是白来的,就当作是我孝敬给您花销的了!”
刘永铭与李且说着盐引的事情,那刘塬的眉头皱了起来,且越皱越深。
他的脸上写满了不高兴,但却没有去妨碍刘永铭谈生意。
刘永铭微笑着说道:“这盐引我可不能全卖给你,要不然这三个月之内,别说盐引的价了,就算是盐价,也都会是由你说了算的!皇上给我这两万引,就是不想让盐价爆涨,让老百姓食不起盐。若是都卖给你了,皇上一定会将我夺爵圈禁的!”
李且连忙说道:“六爷您给个痛快话。”
刘永铭笑道:“要卖也只能卖你两万引。用另外两万引牵制着你,不让你将盐价做高!你一个人可取不了这四万引的盐去,爷拿了四万引,也必定是要卖给别人一些的!”
李且脸上的肌肉明显得抖了一下,他问道:“你打算卖多少银子?”
刘永铭笑道:“从盐场购盐一引,引费、盐课每担费银一两一钱,杂费支出三两吧,本钱不过四两。批售每担七两八钱,零售十两四钱……”
“六爷不必报账,我知道您精通财账,只说您这两万引想卖多少钱!”
刘永铭却不理会李且,他接着笑道:“一引三百斤,合为三担,一担你零售能赚六两四钱。一引即是十九两二钱。我也不指着跟你对半分,我亏一些,三两卖给你,收你六万两银子,不算是赚你吧?”
李且认真得说道:“六爷,这运货的路上花费可不少呢,说是一引能赚十几两,但七七八八的支出一闹,一担能赚个三两银子就算不错了。六爷您精明,算得滴水不漏呀!您这还是想与我对半分利!若是这样,我又何必要您的盐引呢。”
李且抻着头说着,好似在用话唬住刘永铭。
他接着说道:“我找个粮商合作往边关送粮,顶多过过这个月,下个月开始,我自己也就有了!而且再去别人那里收一下,便可足额。只是花费些时间罢了。便宜一些吧!二两六钱!您从魏仲贤那里弄来的两万引,当场您就赚两千两呢!不少了!我要是再高价买你,怕您这一手交易完以后,将剩下的两万引放出来,我可真就血本无归了!”
刘永铭乐道:“盐引上亏的钱,你可以从盐上面找回来呀!你亏不了!现在市价已经炒到四两了,还一引难求。卖你三两已经是给你们李家面子了!”
“那不是正常市价,那是魏仲贤将盐引价活活的抬到了四两二!之前不过三两五而已,若无绿绮阁之事,三两三钱也是正常的。但再过此日子,就算跌不回一两八,怕想卖到这三两银子都不容易了。我二两六收您,还比往常多加了许多钱呢!”
刘永铭笑道:“三两一下子还到了二两六,没你这么还价的。要是这样,这桩生意我们可做不成!那您就得自己出去收了!我还敢保证,这个月你收不着这么多盐引!就算收着了,也是我放出去的,那个价也只会比现在的三两要高!”
李且脑子一转,说道:“六爷,我还是想再跟您商量商量!我向你保证,盐价一定不会上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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