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尊旨!”
鸿胪寺卿薛参说完话以后便又退了回去。
刘永铭接着又说道:“新任知府要上任,山隹高的原物又不能收回国库,那当如何处置?”
刘塬心疑刘永铭的目的,他疑问道:“秦王有何主意?”
刘永铭言道:“儿臣只是问问而已,没有什么主意。在场官员众多,从地方上上来的也不在少数。不知在场的有哪位大臣知道乡民无子而亡,地方官府与宗族中人一般如何处置前后事?
这种事情当然是礼部说了算的。
但上一次说到豫王子嗣的时候,礼部的宿仓就吃过刘永铭的亏。
所以宿仓现在是窝在队列里不敢走出来。
而陆预根本就不想接刘永铭的话茬,以防又被刘永铭找麻烦。
杜春秋原本就是杜家的,刚刚说的也一直是杜家的事情,所以他也不好出来发言引他人注意。
礼部三位重臣都不愿意出来,那刘塬也就只好点名了。
刘塬说道:“那……宿爱卿,你且出来说说吧。”
刘塬点名宿仓是因为宿仓与杜家是姻亲,奏疏里多有为杜家辩解的言辞。
对世家报有负面看法的刘塬对宿仓最近的表现其实是有点意见的。
他其实是想看看宿仓是不是还能秉公言事。
礼部侍郎宿仓被刘塬点了名,他看了看陆预与杜春秋,十分无奈地提步走了出来。
“臣愿为皇上、秦王解疑。”
刘塬言道:“试讲来。”
宿仓说:“上回议豫王家业之事曾有所议。家中若是无嗣,其族人可引一男丁为继。”
刘永铭马上问道:“若止前无男丁为继呢?”
“若无人相引,家中有女者,家产为女儿所分。无论继男或是生女,若年幼,族中代管产业。待成年后返之。”
宿仓所说的这一些并不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办法,也不是地方上不成文的规定,而是律法里就是这么明确规定的。
宋朝欧阳修的妹妹嫁给了一个叫张龟正的人做继弦,但嫁过去后没多久,张龟正便死了。
张龟正没有父母兄弟,只有一个女儿,是欧阳修妹妹的前任所生。
依照律法,欧阳修作为妹妹及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女是有监护义务的。
张龟正的那些家产也理所当然地由欧阳修来进行代管,等侄女长大后再归还给她。
后来欧阳修被侄女污蔑侵犯,他虽然洗清了罪名,但却又暴出了另一件事情来。
张龟正是有遗产留下的,其中就有不少的田地,而田地是有产出的。
那些田地虽然还在张龟正女儿的名下,但所产出来的粮食却被记入了欧阳修自己的账里。
欧阳修用这些田地的产出又置办了一些田亩,但这些良田却不在侄女的名下,而是在自己的名下。
最终,皇帝也没办法再庇护欧阳修,只得将他贬到滁州做刺史,写下了那篇著名的醉翁亭记。
宿仓在说明了律法里遗产的归属问题之后,刘永铭又说道:“这就是问题了,现在崔家那边还没有说要不要派人过来过继给山隹高,所以山隹高的家产也不能充入国库。但山隹高在长安府衙的那些财产总得搬出来,好让新任知府入驻吧?这些东西谁来管?”
刘塬是没想到刘永铭还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他有些迟疑起来。
宿仓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些难色。
宿仓说道:“之前豫王府的产业可由宗人府代管,那么山知府……若是有崔氏族人在汉国,亦可托其代管。”
刘永铭追问道:“别人可以代管吗?比如博陵崔氏的崔显崔侍郎?”
宿仓轻笑一声说道:“虽同为崔姓,但无相源。但刚刚皇上说了,山知府原名崔素,原是清河崔氏。而崔侍郎是博陵崔氏,二崔并非一源,不算同族人,不能为之代管。”
刘永铭又问道:“如果有个一个旁姓的清河崔氏族人现在就在长安城中,他是否可以代管?”
宿仓不知道刘永铭又在动什么歪脑筋,他只得说道:“按道理来说……是可以的。”
“你确定吗?”
“一般……可以确定吧。”
“不分男女?”
“这……”宿仓又犹豫了。
那礼部尚书陆预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站出来说道:“臣礼部尚书陆预有话要讲!”
“讲!”
陆预说道:“秦王无礼,苛刻而求,此强人之难也!此事不必再议,皇上仁德,宗人府代管亦在情理之中!”
刘永铭马上说道:“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行了,本王这就与太子合计一下,将山知府的产业先纳入内务府再说!”
“不可!”五皇子刘永钧从队列里又走了出来。
刘永钧说道:“父皇,儿臣曾于内务府观政,知代管之财物并不入内务府册库。如若内务府代管,其值多少必有所变!田产有粮产,存银有银息。因不入册库,此中盈余必被六弟所没!”
五皇子刘永钧这前就管着内务府,他自然是清楚内务府里的这些捞钱的门道。
刘永铭马上回应道:“五哥,我们可是亲兄弟呀,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不得不防!你的为人,在场众臣工谁会不清楚?你连女人的胭脂钱都赚,还有什么你不敢贪的!”
刘永铭生气地问道:“不是我内务府管,那还能是谁管?放你那里么?”
五皇子不屑地说道:“只要长安城里有一个崔氏族人在,那就轮不到你!”
“崔氏族人都在齐国,会不会来长安城可还两说呢!也许他们不派男丁过来,就派个女人过来呢?到时候又当如何?”
陆预应道:“出嫁即为人妇,已出家籍,不管其族中之务,故无代管之权!”
刘永铭追问:“若是没出嫁的黄花大闺女呢?”
陆预一挥衣袖,气道:“你这是无理取闹!”
刘永铭说:“本王可不是无理取闹!民间钻营律法之漏洞者多如牛毛,明知有这种情况而不补齐律法,这可是你们礼部及翰林院众翰林们的失职呢!”
五皇子马上说:“就算是崔家有未出嫁的女儿在此,亦当由她代管财物。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六弟你!”
刘永铭轻笑一声,转而对陆预说道:“陆礼部,你是四爷党。可不是五哥门人,你可得与本王及父皇说句公道话!”
陆预言道:“固原王所说有礼。此崔氏自家产业,与他人无干。崔氏若有未嫁之女子,当由其代管。”
刘永铭又问道:“其女年幼不能理事,那又当如何?”
刘塬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气道:“秦王!朝堂之上不得胡搅蛮缠!”
刘永铭说道:“儿臣就是这么一问,礼部与翰林院众官僚即是饱览典籍,就该知道遇上此事该如何处置。即使典籍里没有,即是议到此处了,那也当说一说嘛!万一民间确有其事发生,而我律法而无此依据,那且不随当地知县乡绅随意处置了么?”
刘永铭说的确实也不无道理。
法律漏洞在实行的过程之中往往因为生产力提升的关系需要重新制定与补足。
刘永铭转而对宿仓问道:“宿侍郎,这事可有典籍相证?”
宿仓应道:“有孤女继承家业之律条,但无族女代管产业之规,何况孤幼。臣……臣不解,还请皇上圣裁。”
刘塬见得宿仓直接把问题踢还给了自己,脸上也显出无奈来。
陆预却是说道:“孤幼监护之人即可代管!六爷也不必问孤幼如无监护之人当如何,此地方官府自有安排。或是委以乡绅,或是义田所养,不必劳烦六爷!”
“孤幼监护可以代理?”
“可以!”
“你这话保真么?”
“礼之所在也!”
刘永铭看向刘塬,问道:“父皇,陆礼部刚刚所言……”
刘塬不耐烦地说:“朕听到了!就这么办吧!行了,都退下吧!余爱卿接着说刚刚之事。”
陆预与宿仓及五皇子正要退下,那刘永铭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煞有其事地向刘塬施礼说道:“儿臣有本要奏!”
“什么?”刘塬问道:“秦王还有何事?”
刘永铭正经地说道:“齐君不仁,外辱强邻,内害贤臣。河清崔氏崔鸿烈原为齐国羽林总戍,因齐国皇极宫内遗失凤冠一件而迁怒于崔将军,崔将军负冤入狱,家属离亡!”
刘塬疑问道:“此齐国之君臣之怨,与我大汉何干?”
刘永铭说:“崔鸿烈崔将军膝下有一女,名为崔珚琇,现流亡入汉,即在长安!”
刘塬一愣,问道:“齐国清河崔氏有女在汉?”
“正有一女即在长安!”
“现在何处?”
“因无法过活,现已经卖身于儿臣秦王府之内!”
“等等!等等!”刘塬好似回过味来了。
他现在也顾不上那朝堂里文馊馊的话,直白地对刘铭问道:“你是说,河清崔氏有后人在长安城。山爱卿的所有遗产就当用她来代管?而你却是她的主人,言外之意就是……山爱卿的财产得由你来管理?”
刘永铭正要回答,还没走回到队列里的陆预连忙对刘永铭问道:“敢问六爷!此女可曾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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