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珏瑶姑娘见得刘永铭开口说话,心里放下了一半的重石。
她接着说道:“哦。叶先生回来了,说是粮食的事情都弄完了。运来的粮食大部份就地卖给了李侍郎,李侍郎当场就拉到洛仓去了。但叶先生私留了一部份下来,说是要运回王府存起来。”
“随他。”
珏瑶姑娘见得刘永铭的回答有气无力,心中更加生疑。
她接着说:“哦。罗信雄找来了,现在就在厅堂里。”
“带他去找徐小义,让他去与徐小义沟通一下,密切注意齐公子、陈知节、田曾波和夏彷的动向。”
“是。”
珏瑶姑娘只觉得刘永铭越发得不对劲,正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那刘永铭却说道:“若是没什么事情就别跟着我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
珏瑶姑娘最后应了一声停下脚步,不敢再上前惹刘永铭不高兴。
刘永铭向着后院一步步地走。
他现在真的只想一个人好好地呆呆。
若不是裴太子妃说破,他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这二十年来根本就没有融入到这个社会来。
他还是只他。
也孤独了二十年。
这二十年自己又是怎么活过来的呢?
刘永铭此时突然想看看哪里有能让他舒缓心情的景致,好排解一下刚刚抑郁的心情。
抑郁不只是因为裴太子妃关于孤独的话题,也因为裴太子妃的死。
他的心里的确没有裴太子妃的位置,但裴太子妃的死却深深得刺痛了他的心。
那种钻心的痛,像是失去了一道魂,一条魄,好像自己已经不完整了。
或者说,他一直都在寻找一个能与自己说得上话的“同命人”。
他原本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能真正了解自己。
但今天,他发现不是自己没能找到“同命人”,而是自己忽略了别人的感受,忽略了别人对自己的爱。
原来最了解自己的人已经出现,她本就在自己的身边,可自己却没有珍惜过。
刘永铭来到后院,看着那郁郁葱葱的王府后花园,心中一阵感慨的同时,耳中传来了一阵琴音。
秦王府里会抚琴的人并不多。
叶长青、姚瑞甫都是不会的,更别说师仲道、罗信雄那些武人了。
枯木禅师也住在王府里,如果他真会抚琴,那把枯木龙吟也不会空置那么久了。
珏瑶姑娘刚刚被自己赶开,自然不会是她在抚琴。
所以刘永铭很确定,在园子里抚琴的一定就是李裕之女李琬瑢。
因为此时也只有她会在这里抚琴了。
刘永铭顺着琴音飘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只见李琬瑢正盘坐在一棵大树下,双手在一把古琴上不停地抚拨着琴弦。
树是槐树。
隋唐之时隋文帝建大兴城,开始在长安城各处种植槐树。
民间也兴起了种槐树的风气。
长安城里最出名的一棵古槐树是在薛家。
之所以有名,并不是因为它最为古老,而是因为它是一个叫王通的人种下的。
当初王通种树的那个园子,现在即是在薛家的名下。
现代很多人没听说过王通的名字,但他们一定听说过写滕王阁序的王勃。
王勃即是王通的孙子。
王通是隋唐时的大儒,坊间传闻王通在种树之时,突然心有所悟,叫来了门下众弟子来听他讲学。
他将《礼》教给了窦威、贾琼和姚义。
将《乐》教给了温彦博、杜如晦、陈叔达等人。
又将《书》教给了杜淹、房乔和魏征。
李靖、薛方士、裴晞等人听他讲解了《诗》。
传闻唐太宗李世民的朝堂里有一半以上的臣子都听过他讲学。
虽然这里头可能会有后世人的牵强附会,但王通的学识却是不容质疑的。
秦王府里的这棵老槐树虽然不是王通亲手所栽,但也是隋唐同一时期种下的。
树很是高大。
下面铺着一条毛毯。
毛毯上盘坐着的就是李琬瑢。
李琬瑢在琴案上拨弄着琴弦,发着阵阵优美的琴声,让刘永铭的心情一下子安逸了下来。
抑郁的心情一时间也消磨掉了不少。
李琬瑢的身前还坐着另一名天资秀丽的女子。
那不是别人,正是一直以来都与李琬瑢做伴的水玲珑。
水玲珑轻靠在槐树的边上,闭着双眼听着李琬瑢抚琴。
她没有拿着那把泰阿古剑,而只是将那把古剑靠在了树边。
水玲珑也不会抚曲,但这支曲子却能让她的心情变得十分舒畅,心中不再挂碍自己的父亲。
这也正是为什么水玲珑总是喜欢与李琬瑢呆在一起的原因了。
刘永铭轻步走上前来之时,那水玲珑的耳中亦听到了这细微的脚步声。
她将眼睛微微得张开,见得是刘永铭,嘴里不免哼出声来。
她觉得刘永铭应该远远地站着,不应该靠近,让脚步声搅乱了这和谐的琴声。
水玲珑不屑地低声喃道:“多好听的曲子,如何就让你给破坏了。”
李琬瑢听到水玲珑小声说话,那抚琴的手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她转头向后一看,见得是刘永铭,连忙从毯子上站了起来。
李琬瑢向刘永铭压福道:“爷您回来了。”
刘永铭没说话,只是轻指了指琴案上的古琴。
李琬瑢连忙解释道:“这把狂草飞泉是从瑶姑娘那里借来的。她说我用您的琴,您是不会生气的。”
刘永铭此时才开口说道:“狂草飞泉温劲清润,但响亮不足。你这首曲子适慰人心,静勉人意,有种让肃然之意。应该用九宵环佩才是呀。”
“九宵环佩?”
刘永铭点头道:“是呀。九宵环佩有宫乐之雅,其音庄严,更能清镇人心,驱赶邪妄。”
李琬瑢想了想应道:“这不妥吧?九宵环佩的琴音会不会过于庄重了?”
“庄重还得看抚什么曲,抚你刚刚这一曲正合适不过。”
李琬瑢此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她突然问道:“九宵环佩也在秦王府里?”
“一直都在。当初父皇从前朝周室的宫库里将它找了出来,因为皇叔秦王喜欢古琴,于是便全赐给他。这一赐便是三把,分别是枯木龙吟、九宵环佩与狂草飞泉。如今这三把琴依旧还在秦王府里,只是……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唉!”
刘永铭感叹一声,喃喃地吟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唐人崔护的诗。”
李琬瑢是世家出身,家族之中自然是对有她的教育的。
别人家的女子可能不识字,但世家的女子不仅是要识字,而且还要读诗,懂礼仪。
李琬瑢想要在刘永铭面前表现出自己有学识的一面,但突然却发现刘永铭的表情有些怪异。
她问道:“爷,您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来让爷我抱抱。”
刘永铭的这句话并没半点调戏的味道,他好像就只是想要抱一抱而已。
“什么?”
李琬瑢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刘永铭上前就将李琬瑢一把给抱在了怀中。
感觉着李琬瑢身上的体温让刘永铭自己的身心也渐渐地舒缓开来。
而此时那李琬瑢已然是羞得面色菲红了起来。
水玲珑瞪着双眼,从地上弹弹了起来。
她极为生气地说道:“喂!你们两个!我还在这呢!”
水玲珑对刘永铭有意,但刘永铭身边的女人是真的多。
她更是不敢将自己心中的爱慕表达出来,但看到刘永铭这样抱着另一个女人,她的心里自然也是不舒服的。
刘永铭却不去看水玲珑,只是领着李琬瑢再次在毛毯上坐了下来。
他们二人用这种暧昧的姿势坐在一起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之前在白露亭及后来教李琬瑢抚那曲渔樵问答之时,他们就是用的这个姿势。
刘永铭让李琬瑢坐在自己的双腿上,李琬瑢还以为刘永铭会像以前一样教自己抚琴之时,刘永铭却只是紧紧地抱着自己。
李琬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爷,珑妹妹她还看着呢。”
刘永铭答道:“她爱看就让她看着吧,她若是受不了自会走开的,先让爷抱着你。爷现在就只想抱着你。原本也是想抱她的,只是她会武功,我怕挨她的打。”
水玲珑一听,那脸色越发显示出怒气来。
她没有走,而是一臀股坐在了刘永铭与李琬瑢的对面。
水玲珑双手插在胸前,看着二人那暧昧的姿势说道:“我还不走了!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
刘永铭应道:“我没想赶你走,你爱看便看吧。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会是你。”
“你怎么这般不要脸!”
刘永铭虽然说的全是以前那种乖张的话,但语气上却十分低沉,脸上也没有半份表情露出来。
“琬儿,我们说说话吧。”
“嗯。”李琬瑢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水玲珑,红着脸低下了头去。
刘永铭抱着李琬瑢轻叹道:“她死了。”
“什么?谁死了?”
李琬瑢被刘永铭环抱着,身前又有水玲珑盯着,她此时羞得两眼都红了,哪里还会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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