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易谦的这句“不试试怎么知道”，导致我下意识后退三连，几步退出厨房，没有任何犹豫。
他的眼神没了平日里的冷静理智，倒是有点野兽寻找猎物的饥饿感。
他不是闹着玩的，我却有点打怵了。
江易谦倒也没为难我，他缓了片刻笑了笑，继续认真炒菜做饭。
安安和褚枫不知何时疯去了家门外，院子里一大一小的身影，又追又跑。
我坐到沙发上，随手拿起一颗小苹果，江辰翘着二郎腿，如似大爷那般，瞧着旅游节目。
我冲他开口，“于昭铭怎么样了，知难而退了吗？”
江辰不屑，“那货应该是怕了我了，竟然请假了，不敢去公司了。”
我诧异道，“你都对他做了什么？让他连公司都不敢去了？”
江辰的目光移到我身上，理所当然，“我说我喜欢他啊，我当着全公司的职员说的。现在就是，他去哪我去哪，他去食堂我跟着，他去开会我跟着，他下楼买烟我跟着。”
江辰随手拿过身旁的手机，点开屏幕，举到我面前，“我特意申请了个工作号，名字就叫，爱昭铭。”
我险些把嘴里的果肉喷出去，“有必要这么赶尽杀绝吗？”
江辰耸肩，“那怎么办？同性恋不违法，也不能歧视，可他给江易谦带去了困扰，我为了江易谦嘴里的那个‘好处’，我只能走极端。我已经尽力不去伤害于昭铭的自尊心了。”
我好奇道，“易谦答应你的‘好处’，你打算冲他索要什么？”
江辰张口便来，“我想要你，他也不会同意，你也不能同意。”
我一时红脸，“别闹。”
江辰懒了懒身子，认真道，“我没闹，想把你带走，想跟你搞对象，想把你带在身边欺负，这都是我想要的。可是没办法，你已经是我哥的人了，我呢，又偏偏托了现代医疗的福气，这个怪异的人格永远的留了下来，我总要平平安安地活着吧，所以，就不能做偏激的事儿。”
江辰看向我，“如果我是个很快就要消失的人格，我或许会为了你疯狂一次，就像以前一样，管你爱得是谁，管他江易谦喜不喜欢你，我都会把你带走。”
我默默松了口气，“那我真是谢谢你永远地留了下来。”
江辰随意笑了笑，忽然，他拉着脸，叹了口气，“赵海棠，你真他妈的狠心啊。”
江辰顺势平躺在沙发上，目光望向天花板，哀怨道，“你喜欢我一下会死吗？一下都不行？”
我大口咬着苹果，摇着头，“不行。”
江辰伸手从零食盘子里抓了一把开心果，朝着我便扔了过来，“滚滚滚！”
这时，屋外头的安安握着拳头跑进了屋，他冲着我直嚷嚷，“海棠妈妈，围墙外面有人扔东西进来。”
褚枫跌跌撞撞跟在安安身后，嘟囔道，“哥……哥哥……”
我急忙冲上前，打开安安的小拳头，里面是一张纸条，摊开纸条，上面是用黑色中性笔画的简笔画。
一个大大的笼子，笼子里面困着一个小女孩。
我们都看得懂，那女孩就是筱筱。
女孩的面容有些狰狞，看上去很不开心，但因为被关在笼子里，动弹不得。
这定然是褚毅送来的，他没有带着筱筱离开这座城市，他就游走在我们的附近，但我们却没办法察觉到他的存在。
褚毅应该是想告诉我们，他现在一切都好，筱筱被他彻底控制住，不会再作恶，也不会再惹任何麻烦。同时，他也在提醒我们，要让褚枫好好地。
我把纸条拿给江易谦看完后，江易谦直接把纸条烧毁。
而隔日一早，江家的大院门外，多了一个小小的信箱，信箱上带着密码锁，只有知道密码的人才能开启。
江易谦说，密码是褚枫的生日，那个信箱，是给褚枫使用的，褚枫可以写很多想和褚毅说的话，投入信箱里。
褚毅足够聪明，一定能打开信箱。
信箱是褚枫给褚毅传递信息的方式，而隔墙投掷纸条，是褚毅给褚枫传递信息的方式。由此，我们也可以间接得知褚毅的需求。
白晓晓已死，褚毅没有社会身份，如今，这是我们和褚毅联络的唯一途经。
我们活在明处，褚毅带着筱筱生活在暗处。
互不打扰，却也互相帮扶。
清晨一早，江易谦带着江辰去了公司。
我找去了赵叙白，几日的协调过后，我们决议减缓现在的发展速度，把原来的多类培训课程做了大幅度精简，先把主营类目做好，以缓冲人手不足和资金紧张的问题。
赵叙白过于冒进，曹姐过于保守，两人倒是能相互中和，但也经常有冲突。
创业并不容易，只是，每每遇到棘手难题时，我都会想起秦舒的那些嘲讽，她说我是依附江易谦的米虫，而她越是这样说，我越想做给她看。
成功并非一日之举，要细水长流，要看谁耐得住。
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
晚上临着回到江家之前，我算好了时间，冯院长会在夜里八点抵达江宅，我只需要八点之前归去就好。
下午五六点的样子，葛悦临时把我叫去了公司附近的餐厅，她说要我陪她和裴俊生一起见一个人。
我如约抵达餐厅，葛悦见了我便是一顿絮叨。
葛悦道，“我上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裴俊生的债务还清了，我当真怕利滚利，滚到老娘我割肉付不起。还好，一共一百二十三万，加上利息就这些。”
葛悦满是自豪，“裴俊生说了，这辈子当牛做马赔偿我。”
裴俊生在一旁呵呵直乐，虽然脸上的憔悴还未完全消散，但精气神极好。
他变回了从前文绉绉小书生的模样，跟在葛悦身后，任葛悦咋咋呼呼玩玩闹闹。
我还未询问今晚要见的人是谁，葛悦指了指餐厅门口，示意道，“喏，来了。”
我转头看去，一时间陌生，想了许久也没想起走进餐厅的女人是谁。
葛悦提醒，“李倩倩，我家裴俊生的前妻。是我把她叫出来的，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把话聊开，做个朋友。”
裴俊生跟着道，“今天倩倩给我打了电话，她说……”
葛悦抢话道，“电话是我接的，当时裴俊生还没开口说话，李倩倩就开始哭，问他过得好不好，需不需要钱。”
听闻这些，我心里一咯噔。
李倩倩正朝着我们走来，表情略有凝重。
葛悦在我耳后小声道，“她还是放不下我家裴俊生，所以我劝劝他。”
我回过头，瞪大眼，“你确定你能劝得动她？不怕撕起来？”
我对葛悦完全没信心，葛悦笑着道，“不打不相识！”
李倩倩入了座，四人小方桌，一人坐一边。
我和葛悦正对面，裴俊生和李倩倩正对面。
每个人的表情都各有各的凝重和不适应，尤其是李倩倩。
葛悦直言开口，“我把俊生的债务都还清了，你不用担心他的死活，以后他会去我的公司，从头开始。”
李倩倩微微低着头，双手握着面前的水杯，弱弱道，“好……”
裴俊生不说话，但表情相对坦然。
葛悦继续道，“我知道你还喜欢裴俊生，我也不介意你继续喜欢他，我这个人说话直接，不绕弯子，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之前非常混账，伤害了很多人，也间接地，让你做了受害者。”
李倩倩摇着头，“没有，言重了。”
葛悦说道，“我今天找你见面，就是想告诉你，裴俊生现在无债一身轻了，你不用担心，也不用资助他。你想继续和他保持联络，随你意，我不介意。我知道你放不下，我也经历过你的这个时刻。强行割断你和俊生的联系，其实并不会让你忘记他，倒不如，你们自由谈心，直到你遇到下一个合适的人。毕竟你们曾经是夫妻。”
李倩倩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
葛悦笑着道，“其实我性子很开放，很好说话，我也知道感恩，因为你曾经对他好，而你对他好，就是在对我好。”
此话落地的下一秒，裴俊生伸手握住了葛悦的手，他默默看着葛悦，同时也向李倩倩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李倩倩什么都明白了，而这样的交谈方式，并没有让她很尴尬。
相反，很轻松。
葛悦冲着李倩倩伸出手，大方道，“谢谢你陪他一程，做个朋友吧。”
在李倩倩缓缓伸出手的那一刻，我知道，葛悦终于成熟了。
过往的伤害和错误，并没有白白经历，每一步都算数。
当餐点陆续上齐，李倩倩也慢慢打开了话匣子。
李倩倩的性格很开朗，很好相处，她有一点和葛悦很相像，就是藏不住心事，但她比葛悦成熟更多。
聊到尽兴处，葛悦冲着李倩倩说道，“要不，我在公司里帮你找找优质男性？类似裴俊生这一卦的，其实也不少。”
李倩倩笑着摇头，“你就不担心，我会继续执迷不悟地骚扰俊生？”
葛悦话不过脑，“没事，前妻也是妻，都是一家人。”
一桌人哄堂大笑，李倩倩一边笑一边摇头。
她默默叹气，坦诚道，“虽然，这样的见面方式很奇特很尴尬，但好像……的确让我没那么负担了，反而，能更好地面对自己。”
说完，李倩倩从包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推到葛悦和裴俊生的面前，“离婚时你给我的那笔钱，我一直没动，还给你。”
葛悦伸手将银行卡推了回去，“得了吧，这是你应得的，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这样好了，今晚你请客。”
李倩倩忍不住笑，“这顿饭，应该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奇怪，也最有趣的一顿饭了。”
葛悦心情极佳，歪着头靠在了裴俊生的肩膀上。
我举起酒杯，作为一个纵观了整段感情故事的旁观者，欣慰道，“希望我们能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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