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的天,温度上升了不少,一大早,方曲带着早饭来到了御湖上园,一进门,方曲就见穿着红色衬衫外套的陆君尧在院子里浇花。
“陆、陆先生。”方曲从未见陆君尧穿过红色。
陆君尧扭头看他,笑了笑:“早。”
“早”方曲唇角有笑意,他觉得,这红色衣服大概是出自她人之手。
陆君尧将手里的喷壶放在地上,拍了拍手,随口问了句:“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方曲跟在他身后上了台阶,他能看出来,陆先生今天心情很好。
方曲把早饭放在了餐桌上,然后去厨房拿了碗具出来。
陆君尧昨晚发了短信给方曲,让他今早在来之前也给孟鹃送一份早饭过去。
陆君尧问:“孟鹃起了吗?”
方曲笑了笑:“我去的时候,孟小姐估计是刚起。”因为头发有些乱。
陆君尧嗯了一声,他看了眼早饭,有白粥,有生煎,还有两份胡家很出名的烧麦,他问:“两份是一样的吗?”
方曲点头:“是一样的。”
虽然不住在一起,可陆君尧却觉得,若是早饭吃的一样,也算是一同吃过早饭了。
“以后每天早上都这么做吧。”
“好的,”另外,方曲稍稍弯腰,道:“昨天您让我定的杜鹃花,会在八点半送过来,”方曲问:“物业里就有园艺工人……”
陆君尧摆手:“不用了,我自己栽就可以了。”
犹豫了几秒,方曲觉得还是好意提醒道:“陆先生,那块花园的面积不小呢。”
陆君尧笑笑,“就当锻炼身体了。”
今天,是孟鹃参加《唱将》的第七期,孟鹃已经唱了六首她自己写的歌。首首都很火,而她的第一张专辑也已经在筹备的阶段。
下午四点,孟鹃刚出录音棚,手机就响了。
“喂?”
对方声音平淡也优雅:“是孟小姐吧。”
孟鹃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声音……
“孟小姐你好,我是陆君尧的母亲周古韵。”
孟鹃握着手机的手顿时收紧了,她声音有细细的颤音:“陆夫人,你好。”
“孟小姐有时间吗?”
孟鹃不能拒绝,她应了一声,周古韵先问了她地址,然后把地点约在了离孟鹃很近的一个茶馆里。
十五分钟后,孟鹃到了茶馆,她报了周古韵的名字,店员将她带上了楼上包厢。
茶馆的环境很雅致,文人气息浓重。
包厢里,周古韵坐在实木平台上的中式圈椅上,孟鹃进来后,她没有起身,只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茶已经冲泡好,周古韵给她倒了一杯,放在了她面前。
孟鹃哪有心情喝茶,她如坐针毡:“陆夫人,您找我”
今年六十多岁的周古韵,眼角松弛,上了年纪的人,再怎么保养,都遮不掉岁月在脸上留下的痕迹。
周古韵嘴角压着淡淡的笑:“孟小姐这么聪明,该是能猜到我找你的用意。”
是的,她猜得到,从接到周古韵电话的那一秒,她就猜到了。
周古韵低头品了一小口的茶,放下茶杯,她抬头,嘴角有笑,却温凉:“我记得上次在君尧那儿,孟小姐答应过我的。”
她看着对面那张低垂的脸,继续说:“我们陆家之所以能百年屹立不倒,靠的也是诚信二字。”到底大家出身,说话婉转又一针见血。
孟鹃不安地抠着自己
的手指,她目光躲了两下,终究还是对上了周古韵的眼睛,她自知理亏,无力反驳,只能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
是的,她没有做到,食言了。
没有恶语相向,周古韵语气温和:“我是过来人,知道感情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需要时间。”她温婉淡雅,没有说戳人心窝子的话,可就是有那么一种气场在,让你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周古韵都没有再说什么,孟鹃知道,她在等她的答复。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抬头:“陆夫人,”她指甲抠着掌心:“是不是在您心里,无论我怎样努力,都不能和陆先生在一起?”
周古韵微微拧眉,蓦地,她嘴角弯了一下:“孟小姐说的努力是指唱歌吗?”
孟鹃忙摇头说不是:“我是说,身份的转变。”
“身份的转变?”周古韵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孟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孟鹃抿了抿唇角,在想要怎么说,到底年轻,她不太会遮着情绪,她的紧张、畏惧,不安,还有失落,一股脑儿地全写在脸上,让对面的周古韵一眼便瞧了个透彻。
孟鹃松开被牙齿咬出了一道印的下唇,试探着问:“如果我和陆先生不再是资助与被资助人的关系呢?”
周古韵那双带着探究的眼睛定在孟鹃饱含期待的眼底,默了几秒,她回答:“这种关系一旦发生,就不可能改变。”她直接否决了。
孟鹃眼里的光亮瞬间被碾灭。
“即便你们不是这种关系,”她斟酌了几秒,像是在找不会太过于伤害人的措辞,可她今天来就是要断了她的念想,她便直言了:“你们的家庭背景与生长环境,都注定了你们不会有可能。”
这句话彻底抽走孟鹃心里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是啊,他那样一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她到底是生了多大的贪念,竟想着伸手去碰触。
时间一点点过去,对面的位置已经空了,包里的手机也不知震了多少下。恍然回神后,孟鹃才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她差点忘了,她晚上还要参加《唱将》的现场录制。
七点,孟鹃回到录制现场的二楼休息间。
张倩倩因为找不着她,已经给李姐打了电话,
见她失神落魄的,李姐提到嗓子眼的质问又咽了下去,她走过去,手放在孟鹃的肩上:“怎么了?”
孟鹃也不说话,安静地走到化妆台前,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慢放键,缓缓坐到了椅子上。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很空,像是被抽掉了魂。
今晚,孟鹃唱的是开场,化妆、换衣服,她全程都心不在焉。
张倩倩把李姐拉到一边:“李姐,鹃姐的状态不对诶”看着跟她和男朋友分手的那晚状态好像。
李姐当然知道不对,可半个字都从孟鹃的嘴里问不出来,她能怎么办。
张倩倩不敢乱猜,又止不住地乱猜:“鹃姐会不会是失恋了呀?”
李姐剜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张倩倩立马闭嘴不说话了。
七点四十,编导过来问准备得怎么样了。
孟鹃恍然抬头,问编导:“我想唱另一首歌,可以吗”
这么突然的临时决定,把编导整懵了,他眼睛一睁:“早不说?现场什么都准备好了,万一有出了什么状况,我要怎么兜场?”
孟鹃今晚唱的歌节奏欢快,可她现在情绪很不好,唱不出来,她神色认真地央求:“不用配乐,我自弹自唱。”
她之前唱的《冬日烟火》那一期,也是自弹自唱,完全没有配乐,现场观众的反应好到爆。
编导思忖好一会儿:“那你等一下,我去问问。”
八点整,孟鹃穿着一袭黑色打底,深蓝色暗纹的雪纺裙出来。
她情绪依旧不高,声音也没有平日那般细润,她对着话筒,看着乌压压的台下,声线有些低:“今晚,给大家唱一首我很喜欢的歌。”
温柔的弦音从她指尖飘出来
爱情的起点都是最美的瞬间
什么铁达尼的经典罗密欧跟茱丽叶
那些最煽情的电影情节
都说爱能超越生死离别
曾经我以为很坚决爱了就不改变
要我怎么用再见 一句再见 就结束这一切
能否不要说再见 不要再见 会把你推得远
怎么我和你之间两个世界要怎么去改变
如果告别能不能再见
你给我的过去记录幸福到永远
只是再幸福的画面只定格在一瞬间
那些慢吞吞悲情的音乐
还没爱过之后就是离别
曾经,我不信的预言 就这样被推到眼前
不想对你说再见 一句再见 就结束这一切
有没有其他两个字代替再见 把结局都改变
如果我和你之间两个世界再也没有交接
不想再见 能否不说再见
……
一首邓紫棋的《再见》,被她临场改了歌词,她把她心里最想说的话,唱了出来,唱到最后,她泪流满面地对着台下鞠躬,说了一声“抱歉”。
回到御湖上园已经快十点,别墅的院门刚打开,孟鹃的脚就定住了,院子里的灯没有开,可大门口路灯的光照进院子里,围墙右边的小花园郁郁葱葱,一片深色。
是杜鹃花。
每年秋天到来年的春天是杜鹃花移栽的最好时间。
金属大门“吱哑”一声缓缓敞开,孟鹃缓缓走到花园边,她站着的那个地方正是她生日时,陆君尧站着的地方,当时他说,等年后,会在这花园里种满杜鹃。
风,把她的眼睛吹红,她看着满园的杜鹃花,微红的眼底,有潮湿的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泪眼模糊的视线里,杜鹃花的叶子在风里轻轻地摇啊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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