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咱车上说。”
彭淑牵住楚灵珊的手,将她拉上马车。
两人分别坐定,她立刻便兴致满满地问:“你上哪儿打听的?可有人发现?”
“嗨,也不是什么难事,我这不病了吗?去张太医家求药,我家的人便探了探,就探到他家在偷摸收拾东西,小儿子也不在府上了。你放心,没人发现什么。”
楚灵珊对这一点,无比自信。
说罢,她撩起车帘往外看。不看还好,这一看,可把她震惊到了。
“彭淑,那是你们彭家的钱庄吧?好像在往外抬银子。”
她惊呼后,不等彭淑接话,便笃定地点点头道:“对,就是你们彭家的钱庄,好多银子……”
彭淑听她激动,也撩起另一侧的车帘往外看,却没看到钱庄,只看到无数路人站在原地观看。
“停车。”
她话音落下,人也凑到楚灵珊身边,跟她挤着看向车外。
“万吉钱庄怎么往外抬那么多银子啊?”
马车旁有路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到处询问找答案。
“你们还不知道?这万吉钱庄是彭家的。彭家自家嫡女实名密告彭家匿税,这应该是来查抄的。”有热心的人高声回答。
“这位老丈说错了。”
彭家那边负责运银子的护院走过来,和和气气地道:
“彭家绝不姑息匿税之人。匿税之事,我们国公爷和三老爷都不知道。幸得大姑娘密告,国公爷和三老爷才得知真相,得知真相的第一时间,三老爷便与国公爷商议,主动补齐税银和交足罚银。各位还不知道吧,我们家三老爷现已领旨彻查本朝税务,户部都要从旁协助的。”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顺国公和彭大人都是好官啊。”
“我家国公爷和三老爷说了,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受百姓信赖,想百姓之所想,做百姓喜欢之事。”那护院又一本正经道,说得跟真的似的。
彭淑听了都害臊,嘀咕了句:“真不要脸。”
“假的吧,怎么可能自己人举报自己人?我就不信了。彭家若想天下人相信,就该让别人来查,自己查算怎么回事?”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声发出质疑。
随着这一声质疑,好些人也回过神来,点头附和道:“对啊对啊,彭家应该避嫌才对。”
“哪里跑!”
就在众人质疑时,一管事模样的人从钱庄里冲出来,连伤几人,然后被摁住了。
“那是金掌柜。”同在马车里的阿影惊道,“他犯了什么事?”
众人也都好奇地伸长了脖子,静待有人给出解释。
“三爷饶命,三爷饶命!小的这么做,也是受三老夫人的命令……”
被摁在地上的金掌柜大声求饶,还喊出了老姜氏的身份。
然而,信步钱庄出来的彭栢霖,却丝毫不见动容,他一脚踢在金掌柜的胸口,怒声道:“做假账,转移财物,你还有脸提?我母亲妇道人家不懂,你也不懂?你作为钱庄总管,主子犯错,不思劝导,还出谋划策,该死。”
金掌柜:“……”
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三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连自己母亲都不救了吗?
世上怎会有这种儿子?
“自古忠孝两难全。母亲触犯国法,不孝子彭栢霖,今日只能不孝了!天若降责,尽落我身!”
被无数人围观中的彭栢霖,说得慷慨激昂,又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不少人看了,也都摇摇头,“哎,难啊。”
“这彭三老夫人真是拎不清,嫁入顺国公府,本已是富贵无极了,却还贪心不足,害了儿子,害了彭家。”
“谁说不是呢,摊上这样的母亲,想孝都难。”
“各位,话不是这么说的,母亲是给我等生命之人,无论她犯了什么错,都该包容体谅。”
不知哪来的书生,开始说教。
他话音落下,那边彭栢霖又开始了,“待事了,儿子会替母受刑,但匿税触犯国法之事,绝不容姑息,带走!”
随着他话音落下,彭家的护院们,也运着一箱箱白银朝户部走去。
这件事很大,大到全城都在关注了,就连那素日里不关心国事,只关心大胖儿孙的老妪们,也都听了消息后,从四面八方赶来,浩浩汤汤地跟着运银队伍。
彭淑没有跟,路通后,她吩咐小七继续往武安侯府进发。
“真是好魄力。”
楚灵珊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暗暗佩服道。
“你啊,真是好骗。”彭淑摇摇头道。
“彭家竟推你三祖母出来顶雷,这还不算魄力?”楚灵珊一副你眼光不要太高的神情。
“万吉钱庄是彭氏一族的宗族公产之一,不怎么盈利,单拎出来,就算这家钱庄就此倒了,对彭家也没什么影响。”
彭淑懒懒地往车壁上一靠,继续道:“若三房拿他们自己的私产出来填上匿税的窟窿,那才算魄力。用公产的,算什么担当?彭家传承数百年,宗族人数众多,他们是完全不管同宗人死活的。”
楚灵珊是嫡女,从小被当未来宗妇培养,闻言顿时尴尬了,“彭家也算家底丰厚,搞不懂,为何要冒险匿税?说不过去啊。”
“你二哥为何是个纨绔?你祖父却不管?”彭淑不答反问。
谈起自己二哥,楚灵珊立刻想到昨日带孩子上门认爹的女子,虽然后来查清是污蔑,但她的脸,也还是羞臊得红了。
“好好地,提我二哥作甚?还有,我祖父肯定是管了的,只是没管住!”她语气弱弱的,底气不足。
“你祖父若下决心管,怎能管不住?他只是看出了你二哥性子不适合守成,若好好管教,将来是要出去创业的……一个家族,安安分分的,想要扳倒,可能没那么容易,但若去创业……就很容易败。”
“创业?什么意思?”楚灵珊眉头深蹙,觉得自己懂这两个字,又觉得不懂。
“就是闯一番事业,闯好了,家族蒸蒸日上,没闯好,家族很快便败了。”
“姑娘,到了。”
说话间,马车停了。
“风大,快将斗篷给淑儿披上。”
彭淑还未下车,便听顾氏在车外吩咐下人们,她连日的阴霾,一下子便烟消云散了。
她撩起车帘,跳下马,便奔向顾氏,“干娘~~~”
“嗓子哑了?快,去熬碗枇杷露给淑儿润嗓子。”顾氏一听她那公鸭嗓,顿时皱眉,心疼得不得了。
彭淑行了礼后,才发现顾氏今日脂粉很重,像是在故意掩盖什么。
她仔细打量了几眼,发现她眼底乌青,连脂粉都要压不住了。
“谢谢干娘,只是寻常风寒,无碍的。倒是干娘,您离我远些,免得过了病气给您。”彭淑说罢后退了几步。
“我一把老骨头了,哪里还在意那个?再说了,我不怕你的病气。”顾氏拉住她的手,怜爱道:“苦了你,最近发生太多事。你干爹和我这次叫你过来,也是为了镇山王王妃的事。”
“干娘,咱们进去说吧。”彭淑不想谈不开心的事,便拼命冲楚灵珊使眼色。
堪堪下马车的楚灵珊,见礼后道:“顾夫人,您可莫要偏心,我也要枇杷露。”
“好好好,都有。”顾氏最开心的是,彭淑不管发生何事,身边都有朋友陪着,比往日孤零零一个,好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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