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代晋 > 第一二五一章 牢笼(二合一)

  大晋西北,朝廷大军攻克夏口之后,士气高涨。司马道子命令司马尚之和司马恢之率领的水陆大军五万从夏口开拔,往西直扑。

  他们的目标是全力扑向江陵,攻克桓玄的老巢。

  只用了六天时间,水陆并进的司马尚之和司马恢之的兵马便沿着长江奔袭三百余里,一路连克沌口、横桑、州陵、沙阳、蒲圻等大大小小十余座城池。从武昌郡攻到汝南郡,横跨两郡之地。

  对于司马尚之兄弟而言,什么时候打过这么舒服的仗?对方兵马望风披靡,闻风丧胆。前锋兵马一攻,对方便抱头鼠窜,一路逃跑,溃不成军。

  水军倒是打了几仗。在沙阳渡口,朝廷水军攻破对方水寨,击沉敌军水军战船九艘。在蒲圻江面上,水军破对方水军船队封锁,占领水寨,缴获损毁对方水军战船十七艘。对方水军一路沿江逃窜,毫无还手之力。

  至此,司马尚之兄弟心中最后那根警惕的弦终于放下了。他们本来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去年惨败的情形历历在目,心中尚有余悸。领军出征时,兄弟俩也商议过,还是小心为上,免得再栽个大跟头。这要是再败了,恐怕司马道子再也不会启用他们,再也不会重用他们了。

  但是,经过这六天的进攻,马步兵势如破竹,水军所向披靡。对方抵抗无力,一味逃窜,缴获了大量的粮草物资。沿途敌人更是丢盔弃甲,一片狼狈的情形。足见对方已经毫无斗志。



  夏口之战的成功不是偶然的,确实是桓玄内部起火,左支右拙难以支撑了。趁着这个机会迅猛进攻,直扑江陵,取得大功,是两兄弟在这数日之后达成的共识。

  十月初五,司马尚之司马恢之率领的大军抵达临湘,在攻克临湘之后,两人于县城之中召集众将商议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本来根本无需停留,当直接往前攻才是。但是有将领提出了异议,所以两人决定征询一下众人的意见。

  会议在一片融洽的气氛之中开始。连日来毫无压力的进攻让众将信心满满,所以气氛融融。

  司马尚之面带笑容开口道:“诸位,连日来我大军高歌猛进,势如破竹。敌军闻风丧胆,一触即溃。诸位勇猛杀敌,将士有功。我已经将各位的战绩禀报相王和朝廷,不久嘉奖便要到来。诸位虽然辛苦,但是能够平叛成功,则加官进爵,也不枉此番辛劳。”

  众人纷纷叫道:“全仗谯王和抚军将军之力,我等感激不尽。功劳全在谯王和抚军将军。”

  司马尚之抚须呵呵笑道:“那也不必客气。说正事。诸位,攻下临湘之后,我们距江陵便只有二百余里了,很快我们便要抵达桓氏老巢了。本来无需多言,只需乘势猛攻的。不过,有人提出了一些异议,故而召集诸位来商议一番。右卫将军,你给诸位说说吧。”

  一名将领出列拱手,向司马尚之和司马恢之行礼。此人是右卫将军张崇之,是一名颇有谋略的将领,是司马尚之颇为信任的一名将领。

  “诸位,非我多事。这几日我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桓玄的兵马一路败退。七八日间,我军从夏口打到这里,横扫三百里云梦之地,对方的抵抗极为草率狼狈。这让人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若说夏口之败是桓玄内部起火,所以无法守住,但我们如今已经深入荆州数百里,且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余日的情形下,对方怎会无动于衷?难道桓玄不怕我们直扑江陵?抑或是另有诡计?”张崇之沉声说道。

  有将领哈哈笑道:“右卫将军,你这是怎么了?打胜仗你反倒怕了?莫非要被打的满地找牙你才开心?”

  另一名将领接上一句:“就像是去年攻豫章一般。”



  旁边的将领赶忙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豫章之战,张崇之跟随司马尚之领军进攻,大败而归。这厮当面说出来,怕不是要惹司马尚之恼怒。

  好在,司马尚之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装作没听见,并没有反应。

  “诸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要提防有诈。胜利来的太容易也不是好事。前方就是巴陵了。洞庭湖口巴陵县,乃是江陵最后的屏障。我们要进攻江陵,必要攻占此处。而洞庭湖口沼泽纵横,河汊密布,地形复杂。自古云梦大泽之处,凶险无比。故而我才提醒谯王和抚军将军小心。此处地形凶险,可藏匿干军万马。很有可能会遭遇埋伏。故而,我的建议是暂停进攻,侦查清楚敌情,以免遭遇敌军诡计。”张崇之道。

  众将闻言纷纷点头,有人道:“这话倒也有理。洞庭湖口巴陵城虽然是座小城,但是扼守湖口要地,河网水道密布,地形确实凶险。别的不说,光是攻此城,便要渡过湖口,攻占水门,着实不易。”

  也有人道:“说的不错。当年我曾在巴陵驻守,虽然那时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兵卒,但是这里的情形我还是知晓的。湖口沼泽芦苇之地方圆三十余里,庞大无比。藏兵数万于此绰绰有余。巴陵水城,地势险要。渡湖口而攻,水面宽八十余丈,马步兵很难进攻。唯有依靠水军。”

  听了他们的话,众将领面露焦虑之色,神情颇为声中。

  “哪有你们说的这么玄乎?我也曾在此短暂留守。此处固然地势复杂,巴陵城也地势险要,临水而建,扼守湖口之地。但是,莫忘了,巴陵城不过巴掌大小,城中最多只能驻守数干兵马而已。况且,其北临大江,地势险峻,但南边却是洞庭湖滩涂之地,有大片的浅滩。我们的兵马只需渡过浅滩之地,便可从南侧进攻。对方根本防不住。只是,渡过浅滩需要一些船只才成。我们怕是没有那么多的船只。”一名将领大声道。

  “船只还不简单?大军只需从湖滩芦苇沼泽之地偷渡,唯一的阻隔便是湖口水道,不过数十丈宽而已。普通木筏小船,甚至只是以芦苇漂浮都可渡过。正面以水军佯攻巴陵城,令其守军无法出城滋扰我大军渡过,只需一天时间,便可抵达巴陵城南。届时还不一攻而破?”又一名将军大声道。

  “对对对。可为之。浅滩芦荡有什么可怕的?”众将士闻言又纷纷点头附和起来。

  张崇之道:“倘若对方有大量兵马埋伏于湖中苇荡之地呢?如之奈何?”



  司马恢之发出哈哈哈的大笑之声。

  “哈哈哈。张崇之,你也忒胆小了些。要不是兄长说要商议这件事,我根本不会拿你的话当话。他们哪里来的兵马埋伏?他们若有大量兵马的话,为何夏口会丢?为何我们一路杀来,他们逃得比兔子还快?把陵城?我一万水军便足以攻下。根本无需步骑兵马出手。你们不想要这功劳,这功劳便归我了。莫忘了,相王可是下了死命令,十五日之内攻到江陵。还剩下七日,可没时间在这里磨蹭了。我说诸位,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们才好。敌人强了也怕,敌人不强也怕。要你们还有何用?”

  司马恢之的话毫不客气,众将面子上都有些挂不住。

  司马恢之平素其实是谨慎之人,一般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他是真的对众人的过于谨慎有些不满了。

  司马尚之见状呵呵笑道:“恢之,不要说这种话。右卫将军的话也不无道理。诸位谨慎行事,也是为了不出差错。我看这样,你的水军可抵近湖口侦查敌情,探知对方水军和守城兵马的情形。张崇之率五干兵马从洞庭湖东岸进入滩涂侦查敌情。防止河滩之中有敌埋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军在此休整一日,等待结果。只要对方没有设伏,又无增援兵马,我们便大举进攻,快速攻下巴陵。船只问题,可让后方调拨百余条小船给我们。倒也不需要用芦苇编船。”

  众人点头,这是最为稳妥的办法了。先侦查,再进攻。以防被偷袭。

  司马恢之也表示同意这么安排,虽然他认为并无必要,但兄长发话,只能遵从。

  当日午后,司马恢之下令水军沿江挺进。到天黑时分,水军先头部队的三十余艘战船已经抵达洞庭湖口。

  一路而来,长江水道是往西南方向延伸的,在洞庭湖口方向转弯向西北方向,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转折。而在转折的最低点位置,便是洞庭湖所在的位置。

  倘若在空中俯瞰,这一段的大江倒像是一个项链的V字形。而洞庭湖和周边的沼泽水系便如同项链的吊坠一般挂在下方。从洞庭湖通向长江干流的湖口位置,便是巴陵城。虽然是一座县城,但是地势着实险要,扼守湖口西岸,大军要想继续前往江陵,必须渡过湖口,攻下巴陵城,再沿江往西北方向抵达江陵。



  夜幕时分,司马恢之的水军抵近湖口位置。三十余艘战船远远的在黑暗的江面上游弋靠近,侦查敌情。

  司马恢之的水军很快便发现了敌人水军的踪迹。那是一路上被追赶而来的敌军水军的一部分。好消息是,他们正在往西北方向逆流而上的撤退。约莫有百余艘的战船正一艘接一艘的撤离城池北侧的码头。似乎是他们已经侦查到了朝廷大军抵近的消息,所以连夜撤离。

  司马恢之接到禀报之后,命几艘战船悄悄跟随,看看对方是否真的是在撤离,还是在调动布置。跟踪了一夜的战船发现,对方头也不回一路沿江北上,溯流到数十里之外,根本没有回头的迹象。

  司马恢之这才放了心,同时心里也嘲笑张崇之等人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另一路,张崇之率领五干兵马于傍晚时分抵达洞庭湖东北角。他们从东北角进入芦苇沼泽之中,小心翼翼的进行搜查。

  整个湖滩面积巨大,到处是芦苇杂树,遍地黑乎乎的坑洼臭水。洞庭湖区域本来是一片沼泽之地,随着时间的变迁才成为大湖,湖边缘地带依旧保持着一些沼泽的地貌,故而庞大而阴森。

  幸亏这是初冬季节,若是夏日炎炎之时来此,必然密不透风,臭味熏天,人马是根本不可能进来的。

  张崇之等人搜的很仔细,兵马沿着中间的水道一直搜索到无法立足的黑水腐根弥漫的地带。在黑乎乎的沼泽湖滩之中折腾了一夜,最终一无所获。湖滩沼泽之中别说伏兵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倒是夜晚搜索,惊起了大片的水鸟,自己吓自己,吓得要命。浪费了诸多的箭支。

  几十名兵士不小心掉入了深不见底的泥潭之中被活活的埋葬。

  而且他们还发现了许多毒龙的踪迹。这些毒龙躲在黑水沼泽和芦荡之中,被惊动之后张口嘶鸣,甚是可怖。幸亏是初冬季节,夜晚天气颇为寒冷,这些毒龙显然不太活跃,才没有发生毒龙伤人事件。



  次日晌午时分,司马尚之前后脚收到了司马恢之和张崇之的禀报之后大为高兴。

  可能得危险解除,对方显然并无埋伏,甚至无心恋战。否则对方水军为何全部撤离?那也就意味着通向江陵的最后一座城池巴陵城将不足为虑。

  司马尚之立刻下令,大军急速开拔前往巴陵。傍晚时分,主力大军抵达洞庭湖北岸,进入洞庭湖湖滩和长江之间的十几里宽的狭长地带。

  司马尚之不顾疲劳,带着人策马赶往湖口位置。隔着八九十丈宽的湖口,他看到暮色之中矗立在对面的那座巴陵城。远远望去,巴陵城城墙上火把林立,人影晃动。显然对方并没有打算放弃巴陵,这是准备守城了。

  回营之后,司马尚之下达了命令。明日凌晨时分发起进攻。以司马恢之的水军进入湖口位置,对巴陵城东城水门发起攻击。与此同时,以百余艘小船偷偷进入湖滩汊河之中进行兵马的偷渡。只需运过去五六干兵马,猛攻巴陵南城,则可攻破此城。

  当晚,全军兵马吃的饱饱的,早早的便睡下,为明日的进攻做好了准备。

  ……

  夜风寒冷,洞庭湖黑水荡漾,湖面之上的风格外的冷冽。

  黑暗的湖面深处,一大片黑压压的船只正在黑暗之中缓缓的靠近东岸位置。

  一艘巨大的楼船如怪物一般航行在众多船只之间。船厅之中,一片黑暗,没有任何的灯火。



  几个幽灵般的身影正坐在船厅之中。

  “范之,几时了?”桓玄低沉的声音传来。

  坐在他身旁的黑影起身欠了欠身子,缓缓道:“快三更了,主公。”

  桓玄微微点头道:“四更天应该可以抵达东岸吧。”

  卞范之沉声道:“差不多四更过半便可抵达,要知道我们迎着风的。主公放心,不会耽搁。天明之前发起攻击,将他们关在狭长的湖岸地带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会从他们的身后包抄过去,发起攻击。”

  桓玄笑了笑,轻声道:“我们放弃了夏口,一路引诱他们来此,不就是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么?”

  卞范之笑道:“是啊。放弃夏口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说起来,这刘裕是个人才,他能说服刘牢之反水,甚是难得。我们便将夏口放弃,送刘牢之一个人情。诱敌深入。呵呵。我之前在思考如何破敌,没想到这刘裕居然提供了办法。主公,将来恐怕要重用他才是。”

  桓玄沉声道:“我信任的人只有你卞范之。刘裕……我只是要用他的火器罢了。要我真正信他是不可能的。还有那个刘牢之,跳反数次,背叛前主,这样的人怎值得信任?刘裕和刘牢之都是彭城人,都喜欢背叛。今后,彭城出身的人士都不得重用,那一片水土怕是出不了忠臣。”

  卞范之哑然失笑道:“主公,怕是没这个说法。”

  桓玄自己也笑了起来。顿了顿,沉声道:“可惜司马道子没有来,否则此番定叫他插翅难逃。”



  卞范之笑道:“主公,能歼灭这五万兵马,那已经是奠定战局了。此战胜利之后,司马道子必将灰溜溜的败逃。他耗费一年多时间准备的讨伐我们的行动便告失败了。届时,他还有什么资本和我们对抗?更何况,刘裕和刘牢之会在寻阳截杀他们,他能不能逃走,还是未知之数呢。”

  桓玄呵呵而笑道:“倒也是。其实这一次就算他跑了也没什么,我们就要到京城去抓他了。他能往哪里逃?”

  卞范之笑道:“是啊。也许……今年新年,我们便能去建康了。司马道子还是祈祷他能够过了新年吧。”

  桓玄大笑起来。虽然是黑暗之中,依旧能看到他双眸闪闪,发出野兽般的光芒来。

  水声哗哗,船桨击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船厅中短暂的沉默之后,桓玄又开口问道:“范之,你说那个李徽会不会阻止我们攻入京城?此番听说他支援了司马道子诸多粮草物资和兵器盔甲。这厮是何居心?听说他们的兵马进驻了江北三郡之地,那可是京城的门户。我们要攻入京城,必从三郡经过。他们会不会阻拦我们?”

  卞范之陷入了沉默,显然正在急速的思索。

  “主公,这件事我想了许久。我尚且不敢定论。但我可以断定,李徽绝不会救司马道子。他只是和司马道子做了一场交易罢了。江北三郡之地便是交易的地盘。你见过哪个忠于朝廷的人,在朝廷需要的时候要朝廷拿地盘来换援助?李徽拥兵自重已久,他或许只是乘机增强实力,以实现长久的割据罢了。”卞范之道。

  桓玄皱眉道:“可他的存在,会让我恶心的。待我们攻入京城之时,我岂能容徐州有个李徽盘踞?他若不肯顺从于我,我们怕是只能攻灭他们了。”

  卞范之沉吟不语,半晌笑道:“主公,且不要想那么远,先解决眼前之事。至于其他的事情,一步一步的来,一步步的走,不必好高骛远,操之过急。我大晋局势明日之后便趋明朗,那李徽若是识时务者,便不会挡在主公前面。总之,天命在主公,一切都会解决的。”



  桓玄笑道:“说的甚是,天命在我,无需担忧。传令,加快速度,四更天务必抵达东岸,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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