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代晋 > 第一二七三章 来使(二合一)

  次日上午,李徽等人再一次回到枞阳。今日除了布置率领而来的兵力之外,李徽还要去上游的皖县去瞧瞧。

  皖县虽非防御重点,只是作为前线哨站之用。但那是和桓玄兵马对垒的最前沿,可以捕捉到许多一手的信息和情报。

  辰时出发之时,萼绿华也早早起身随同前往。李徽本以为经历昨日之事,今日见面多少有些尴尬。不过萼绿华面色平静,倒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李徽本想向她道个歉,解释两句。但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自己就不该窥伺萼绿华的秘密,再提及此事更显得尴尬,还不如也装作无事发生。

  一行人于晌午抵达枞阳县东,白荡湖连接的大江转折处的野鸭洲和长沙洲上,十几条大船正停靠在周边,数十条小船在浅滩上划行,从大船上运送物资和人力。

  昨天一个晚上,火炮已经运了七八门上了沙洲。笨重的火炮想要运抵沙洲是个大工程,兵士们先从船上用木吊车将火炮吊到大木排上。之后用人力和马匹将木排拖到沙洲上,再拖拽到炮位上。整个过程耗费一两个时辰。不过再有一日,所有的火炮便将全部被到位。

  相较于火炮的运抵,两座沙洲上的防御工事便简单的多了。



  野鸭洲和长沙洲都是方圆数里的巨大沙洲,堪比一座城池大小。但地形并不复杂,中间是树木荒草,周围是浅滩沙地。确实如李荣所言,地形并不完美。

  但是,毕竟是江心沙洲,唯一需要做的便是防止对方抢滩,强行登上沙洲摧毁火炮。所以,在沙洲上要配备一定数量的士兵以便防守。

  无需筑造什么强大的工事,只需在沙洲周边位置筑几条防御工事便可。

  兵士们携带草包草袋上岛,就地取材,将草袋装满泥沙垒砌堆叠到半人高的高度,那便是实用的防御工事了。也无需将沙洲周边全部建造,在重点位置建造弧形工事,形成三层错落有致的工事体系,可以立体的对攻沙洲的敌人进行打击,保护火炮阵地。

  这样的工程颇为简单,所以进度很快。李徽在干里镜中看到野鸭洲上靠近两侧水道的工事基本已经完成。数十道弧形工事已经建造完毕。剩下来的便是后续的善后工作。

  而李荣为了确保沙洲炮火阵地的安全,还将命人以竹刺布置在浅水区,作为阻敌的一种手段。

  不久后,两座沙洲上将各有干余兵士驻守,包括火铳手和弓箭手以及十几架床子弩在内的远程打击火力将可以有效的保护沙洲周边,阻止敌人进攻沙洲。

  李徽对这一切颇为满意,这正是自己理想中的样子。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没有问题,李徽让李荣和郑子龙做了模拟的小规模的演习和进攻。

  从上游放下几条小船模拟对方战船,然后命野鸭洲上的两门已经就位的火炮进行轰击,测试射程和船只航行的速度,以便调整射击的提前量增加精度。

  四炮之后,一艘小船被轰中,炸成了碎片。在实战中,对方船只会更加的密集和庞大,目标也更容易命中。就算保持四炮一中的命中率,那也是令人满意的结果了。



  李荣则带人进行了模拟攻岛。他率领一艘大船载着两百名兵士模拟地方兵船进攻。大船在抵近沙洲七十多步的浅水区域便搁浅。兵士们不得不下船涉着齐腰深的浅水进攻。江水冰冷且不说,岸上三十名弓箭手以包裹箭头的箭支进行模拟阻击,两百名兵士只冲到滩头二十余步之外,盔甲上边斑斑点点全是白色印记,那是中箭的标志。

  仅三十人的弓箭手,便可阻止两百余兵马的进攻。更别说还有火铳火器没有派上用场。

  经过这番实战的演练,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可行。对方要想强攻沙洲,必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而对方的水军战船在面临两座沙洲上的二十门火炮的交叉轰击后,在通过此处时也必然损失惨重。

  上游孤山两侧水道的第一波打击,加上下游两座沙洲的第二轮打击,必令对方水军死伤惨重。只要能遏制住对方的主力水军,便可有效成功阻断敌人的进攻。至于对方陆上的进攻,则在有大量火器的加持下,就算枞阳和舒城这样的小城池,桓玄的兵马想要有所进展恐怕也不那么容易。

  当然,李徽的目标还是,做最坏的打算,但最好不同桓玄交战。这一切的措施,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立威慑敌。

  忙忙碌碌,已到午后。为了节省时间,众人便在江堤之上找了个避风之处吃了些干粮。萼绿华一上午跟在一旁,当了个合格的亲卫,一言不发。吃干粮的时候,李徽试图找她说几句话,结果直接被她无视。显然萼绿华还在恼火自己昨日的行径。

  草草吃了干粮,众人上马前往皖县。皖县在上游三十里处,并不遥远。但因为耽搁了时间,所以众人快马加鞭,沿着北侧江堤疾驰赶路。大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抵达皖县县城。

  皖县县城狭小,但紧邻大江。此处江面开阔,一览无余。如李荣所言,确实立于水军大规模的作战,且并无很好的防守地势,无法发挥火器优势。

  众人在码头登上一艘战船,沿江往上游溯行。这是冒险行为,因为桓玄的水军和驻扎大军的石城距离皖县不足三十里。特别是桓玄的水军,就在上游不远处。

  驻扎此处的东府军将领介绍,对方水军这几日行为甚为活跃。早早晚晚都会抵近皖县江面,最近不足十余里,一副跃跃欲试的挑衅的架势。不过李徽并不在意,对方兵马聚集,前出侦查或挑衅也是常态。



  大船行十余里,前方江面上,夕阳映照之中,肉眼可见有影影绰绰一片船只。乌帆点点,黑乎乎一片。

  李徽下令停船,登上船楼上方以干里镜远眺。对面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那都是荆州水军。船楼高耸,风帆林立,黑漆漆的大船船头上的兽首花纹清晰可见。光是眼前这一片的战船,便有上百艘之多。

  早知荆州水军精锐,在桓温手中之时便是一支强力病重。此刻直面对方战船,当真名不虚传。

  众人观察许久,由于看不清大船上的布置,于是李徽决定将战船再靠近一些观察。李徽要确定的是,对方战船的配制如何。兵马配备多少,甲板上装备的主要武器是什么。鉴于桓玄手中也有火器,不但要确定其水军战船上是否装备了火炮之类的威力巨大的火器,还要看看那些水军是否配备火铳之类的单兵武器。

  这些看似细枝末节的情报,往往便是作战之中需要了解敌军战斗力的关键细节。若不了解这些,作战时便会猝不及防,造成不好的结果。

  因为李徽自己正在琢磨让火炮上船,打造炮船的想法。所以他自然也担心对方会这么做。火炮上船本就是未来水军的趋势,李徽已经在一部分战船上试验性的装备了小型火炮,以测试火炮在船上装备的可能性,对方倘若也这么做了的话,那么荆州水军无疑已经脱胎换骨。兵士配备火铳的话,在船只接战和跳帮作战之中也必然将占据优势。

  当然,往前前出侦查更加的危险。一旦被对方发觉,很可能无法脱身。要知道对方可是顺流而下,速度极快。但李徽向来如此,凡有利于作战之事,宁愿冒险也要去做。

  然而,就在李徽的战船往前行进了不到里许之时,荆州水军阵中三艘大船冲了出来。双方相距不到三里的距离,眨眼之间竟已经拉近了数百步。三艘荆州水军战船急速冲出,直奔李徽的座船而来。

  李荣郑子龙等人紧张起来。郑子龙大声喝道:“速速掉头,即刻脱离。”

  兵士们连忙操作船只掉头,但兵船庞大,掉头并不灵活。转舷过半,对面三艘战船已经到了里许之外。



  “来不及了。准备迎战。”李徽沉声下令道。

  李荣郑子龙等人抽出兵刃,船上兵士也纷纷奔上甲板,弯弓搭箭,火铳上膛做好接战的准备。

  双方船只越来越近,从里许拉近到数百步的距离,已经能够清晰的看清楚对面甲板上的兵士的动作了。他们也是弯弓搭箭,做好了交战的准备。

  此刻倒是不用干里镜也能清楚的看到船上的配备和兵士的配备了。对方战船船头并无火炮,装备有两台床弩,作为主要攻击武器。兵士们也无火器配备,只有弓箭刀枪。一部分水军手持长杆挠钩和绳索,那是跳帮接舷战必备的武器。

  对方气势汹汹而来,眼看便到交战距离,李徽也抽出了火铳开始装弹。

  一旁兵刃沧浪有声,萼绿华抽出了腰间长剑。李徽见状低声道:“萼姑娘,一会交战之时你找机会逃走。船尾有小舢板,上去之后顺流而走便可。交战之时必然混乱,他们注意不到你。”

  萼绿华淡淡道:“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要走的是你才是,我却无妨。一会你跟在我身旁,否则我无法保护你。”

  李徽笑了笑道:“保护我?那却不必了。罢了,咱们各自自求多福便是。”

  敌船如箭,急速而来。眨眼间便到百步之外。李徽沉声喝道:“准备……”

  所有人全神贯注,弓弦拉的咯吱咯吱的响,火铳手也勾住了扳机。



  就在李徽准备下达攻击命令之时,突然间,对方冲的最近的一艘战船的甲板上有人晃动手臂,数十人齐声叫嚷起来。

  “对面的人听着,不要动手。我等并无敌意,有话要说。”

  李徽等人听得真切,一时面面相觑。

  郑子龙道:“定是耍诈,意图近身。动手的好。”

  李徽眯着眼看着对面甲板上,对方水军并没有剑拔弩张,弓箭兵刃在手,但是却垂在身前。另外,甲板上,一名男子正站在船头抚须而立。

  “且慢动手,听听他们说什么。”李徽沉声喝道。

  众兵士蓄势不发,依旧将弓弩对着对方,火铳手也没有放松警惕。

  对面大船靠近,但大船已经开始减速。在靠近李徽座船三十步之后,大船缓缓偏转,慢慢的靠近李徽座船右舷,并且速度极慢。

  从迅若奔马,到突然的减速到几乎静止不动的地步,这足见对方水军的水准。更何况在流动的大江之上,水流的力量很大,想要快速航行不难,难的是不抛锚的情况下船只减速保持不动,这便是水军操控船只的技术。

  就像骑兵必然需要骑术精湛一般,水军的战船便是他们的坐骑,能够让战船随心所欲的航行,那便是水军是否精锐的重要指标,而不仅仅是作战勇敢而已。荆州水军不经意的行为,也证明了他们的强大不是浪得虚名。



  “船上的人听着,我大军军师卞大人,奉南郡公之命,前来出使。听闻徐州刺史李徽领军于此,请速速报上李刺史此事,我等并无敌意。”对面船上一名将领朗声叫道。

  李徽等人听得真切。李徽微笑拱手道:“原来如此,但不知哪位是卞大人。”

  那船头中年男子拱手道:“这位将军,我便是卞范之。奉命前往舒城,去见李刺史,商谈要事。”

  李徽呵呵笑道:“卞大人有礼。原来是要去见我家李刺史的。卞大人认识他么?”

  卞范之道:“李刺史威名满天下,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范之身在西北,虽久仰大名,但却从未见过李刺史风仪。甚为遗憾。不知李刺史可在舒城?”

  李徽道:“我家李刺史正在舒城。”

  卞范之抚须道:“那便烦请将军通报。你们的船可前面引路,我的船徐徐跟随便是。”

  李徽笑道:“哪里那么麻烦?你上我们的船,我带你们去舒城便是。放心,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我们不会为难你的。李刺史更是有风度之人,更不会做出对你不利之事。你们三艘战船浩浩荡荡的跟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侦查我军情报,前来耀武扬威挑衅的呢。卞大人可敢上我的船?”

  卞范之呵呵笑道:“有何不敢?那两艘船本就是护送我到前方水域的,并不随我去舒城。这样吧,我上你们的船,我的座船跟随便是。我携带了礼物,还有一些随从人员在船上,总不能空着手去见李刺史吧?”

  李徽点头笑道:“那便这么办。来人,搭上跳板,请卞大人过船。”



  兵士在两船之间搭上跳板,李徽眯着眼看着卞范之,卞范之竟丝毫不犹豫,转头吩咐了身边人几句,便带着几名随行人员从跳板上走了过来。

  李徽暗暗点头,这卞范之倒有些胆量。不过出使之人也不必担心,特别是自己和桓玄并未交恶的情形下,他定也料定不会拿他如何。

  桓玄派人前来出使,这倒是在李徽的意料之中。这也说明,桓玄并非没脑子的人,并没有因为兵强马壮便悍然进攻,而是派人前来出使。不用说,此人前来的意图,自然是要自己不要挡着他们进军京城的道路了。

  现在看来,桓玄肯这么做,则自己和桓玄之间应该有回旋商量的余地,也许能有个好的结果。

  大船掉头启航,对面的三艘战船中的两艘果然没有再跟随,只有一艘大船跟在后方里许之外。

  李徽请卞范之于船厅就坐,命人沏茶。夕阳西下,江面上波光粼粼,景色甚美。

  卞范之喝了几口茶,见李徽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于是拱手道:“这位将军贵姓?我见这位将军气度从容,似乎不同凡响。不知可否赐教名讳?”

  李徽呵呵笑道:“卞大人真会说话,我一介武夫,哪来什么气度?”

  卞范之摇头道:“相由心生,言谈举止之间,最能反应他人的气度教养。这位将军气度灿然,举止合度,自信从容。我卞范之阅人良多,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李徽大笑道:“好本事。卞大人,鄙人姓李,单名一个徽字。我便是你要见的徐州刺史。适才不知卞大人来意,故而没有告知,还望见谅。”



  卞范之愣住了,端详了李徽许久,旋即纵声大笑道:“你瞧瞧,我说的没错吧。我就感觉李刺史不是寻常领军将领。果然被我说中。李大人盛名播于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李大人尚未到而立之年吧?却已经坐拥徐州,统帅万军,独霸江东,真是令人钦佩啊。”

  李徽呵呵笑道:“岂敢,岂敢。令主南郡公比我还小几岁,不也是威震天下,将要建立不世伟业之人么?我跟他比,还差得远呢。”

  卞范之笑道:“李刺史过谦了,我家南郡公不好拿来作比。南郡公乃桓公之子,起点本就很高。李大人寒门出身,能有今日成就,那岂是一般人?”

  李徽道:“你这话是在贬损你家主公么?”

  卞范之一愣,旋即呵呵笑道:“我说的是事实罢了。其实无论出身如何,当今天下,要立足于世,要的是实力和眼光。我相信,这一点上,李刺史必无人能及。李刺史,我卞范之说话,向来直言,绝非恭维。”

  李徽笑道:“很好,我就喜欢直言之人。然则,既然你我见了面,我想我们也不必兜弯子了,今晚就在这大江之中下锚停船商谈如何?谈得拢最好,谈不拢的话,卞大人转道而回,也不耽误行程。如何?”

  卞范之微笑点头道:“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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