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鸣觉得,他说得够多了。
同为世家,他也不想看到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这种事情发生。
“李兄,告辞了,后会无期了。”
李景仁:“……”
崔鸣现在是意气风发,他崔氏虽然被诸多世家诟病,嘲笑,讽刺……但他认为,那是那些家伙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搭上蜀王这条线,虽然会付出一定的代价,但长远看来,这是最利于家族发展的。
一家之主,没有大的格局,长远的眼光,是成不了大事的,他大哥虽然有些疯癫,但眼光超前,给了他极大的启发。
大唐建国不到二十年,两代君王均是贤明,尤其是当今陛下,人品方面有待商榷,但却是一个极为合格的帝王。
至于接班人,不管是大隋还是大唐,前辈们已经为后人树立了榜样,那还有如今太子什么事?
单看蜀王这个老三背后的势力就能判断出来。
有时候,精准的预判,也是一种能力,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或者家族的将来发展潜力。
世家几百年的发展史,经验告诉他,面对国家风云,需懂得进退和审时度势。
在整个华夏历史中,最有地位的,归根结底,还是皇室,其次是朝中大员。
你一介世家,别管你做的有多大多强,不管是培养了多少官员,做出了多大的贡献。
你只是一介世家,在国家机器洪流面前,小如蝼蚁,微不足道。
你永远都不可能住在皇宫,或者前往皇宫,可只要是州级官员,那都是有机会进入皇宫,面见陛下,在朝堂上指点天下。
但凡有点政绩的,那都会被写入史册,青史留名,但不曾见过,哪个世家被载入史册,载入史册的,都是臭名昭著的反面人物。
至于皇家也会换人,那既是历史发展的规律,也是皇家自己作孽,耗尽了国运。
如此,才使得他们世家有机可乘,推波助澜,打破格局,重新分配资源。
崔氏经过了几百年,历尽大劫大难,但总能在劫难中坚挺下来,也是总结出了几条世家生存的规律。
正如蜀王殿下说过的那句话: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人在该硬气的时候硬气,那会迎来民众的喝彩。
在不该硬气的时候硬气,那只能是自寻死路,还会被人落井下石,遗臭万年。
但这是崔氏的传家宝,他是绝对不会对李景仁说的。
李景仁听完崔鸣的话,也是陷入了沉思。
“阿弥陀佛,李施主,老衲也就不打扰了,这就告辞。”
“今日我等联袂而来,一方面是劝你,一方面也是不想流血事件发生,毕竟众生皆苦,何必让无辜者再雪上加霜?”
“天下熙熙,皆有所求,天下攘攘,皆有不得,如此便有了烦恼……”
“若是鸡毛蒜皮之事,不得也罢,顶多苦恼一阵子,我佛说,这世间最怕两种苦,求不得而苦苦去求,求得了却还不满足,欲要求得更多。”
“我佛慈悲……徒增烦恼耳!”
惠仁大师说完,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这次,他是真心想要李景仁放下执念和屠刀,免得损失了他那一千多僧兵,给他佛家增加烦恼。
蜀王那活阎王,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借力打力,他真的不想成为牺牲品。
“惠仁禅师,慢走!”
李景仁拱手朝着惠仁禅师抱拳,虽然是恶客,但他却是不能失了礼节。
毕竟人家是佛家的大佬,比起他李氏在大唐更加有实力和话语权。
玉阳子也抱拳道:“李家主,物极必反,月盈则亏,阴阳调和才是大道,此乃天道规律,无人能破。”
“既然李家主执意如此,那在下也告辞了。”
“告辞!”青阳子也抱拳行礼。
李景仁等这些大佬都走后,站在门口,久久没有说话,胸中却是惊涛骇浪,想要做出一个家族走向的决定,那是相当的挣扎。
因为一旦他做错,那就是万劫不复。
可正如惠仁老禅师所言,他苦恼的是,他李氏苦苦积攒几百年的家业和权柄,就这样交出去了,他心中不甘。
死后更是无法面见九泉之下的老祖宗。
“父亲,难道咱们真的要放弃家族的几百年的基业吗?”
李平心中非常的不甘心,他是狄道县的县令,但这个县令,却是因为李氏在陇西拥有绝对的权柄的情况下,朝中才让他做的。
假如,他乃一介平民,别说县令了,就是一介小吏,也轮不到他做。
也许有人说,可以科举,只要努力,就能得到朝中的重用。
这是开玩笑的话,三年一次考试的科举,一次能录取多少人,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即便是挤了个头破血流,终于上岸了,但又能如何,做官还需要渠道,需要背景。
李氏便是整个家族的背景,可以为子孙后代提供这样优越的平台。
现在,蜀王要拆了这个平台,李氏的子孙会绝望的。
“族长,不能放弃,放弃了,咱们就完了,你是不知道,陆兵在纪成县干了什么,他要被押往长安,由陛下亲自审问。”
李景仁心中大惊,脸色阴沉到了极致,呵斥道:“你为何不早说……”
“族长,刚刚得到的消息,当时晚辈走的时候,并不知晓。”
李景仁气得胸口起伏。
陆兵这个狗玩意,他也听说过,好像吞没了救灾钱粮,他曾呵斥过,但后来此事不了了之了,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摆平的。
就在这个时候,五六匹战马飞奔而来,到了李府大门口停下。
其中一个骑兵翻身下马,拱手道:“敢问可是李府族长李景仁?”
“正是在下。”
“蜀王殿下有旨,让李族长马上洒扫祖祠,备好五谷三牲,殿下抵达狄道县,就要祭拜祖宗。”
李景仁:“……”
就是祭拜一下祖宗,有必要传旨两次?
“在下领旨。”
来人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李景仁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先让老苟去准备祭祀之事,按照最高规格安排,免得那小畜生挑刺。”
“等老夫见了那小畜生,再做决定。”
李景仁刚刚回到客厅,外面的家丁又跑了进来,小声道:“族长,蜀王殿下使臣到了,让你去迎接。”
卧槽!
有完没完,祭祀个老祖宗而已,你是疯了吧?
但他还不得不去迎接,不迎接就是蔑视朝廷威严,抗旨不尊的罪名就要扣到他的脑袋上。
果然,和刚才传达的意思一致,让他准备好祭祀用的东西。
李景仁接完旨意,刚刚回到客厅,端起一杯热茶,送到了嘴边。
“老爷,蜀王殿下使臣到了……”
噗!
李景仁实在是没忍住,喝到嘴里的茶,全部喷了出去,喷了儿子一身。
李平:“……”
“蜀王这是什么意思?拿老夫开刷吗?有完没完!”
“父亲,蜀王这狗玩意,这是要干什么?”
李平心中也是愤怒极了,就是祭祀祖宗的祭品而已,我堂堂陇西李氏,难道还准备不好吗?
你用的着传达四次?
“随老夫去接旨……”
李景仁真是奔溃了,但这还没完,又一次旨意传来了。
就这样,李景仁也不回客厅了,直接在门口搬了把椅子坐着,等待着蜀王殿下使者传旨,他接旨。
足足传达了十二次。
最后一次,使者说,蜀王明日早晨,便抵达狄道县,让李平率领狄道县所有官员,狄道县地方豪绅,在狄道县十里长亭等候。
李景仁抬头望着天空,顿时崩溃地破口大骂:“竖子,竖子,尔敢戏耍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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