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之时,大瀛山再披五颜六色的大氅,色彩斑斓,分外妖娆。山上有拐枣、木姜子,山下有红透的橘子、柿子,还有熟透的大麦柑。
纪兴中和李仲书双双考入耕读校老师序列,每个月不仅记工分,还有十来块钱的工资,待遇比以前好了一些。
两个毕业不久的高中生,在知识层面上高于其他代课老师是很正常的事,加上严校长的指点和督促,更是如鱼得水。
严校长是看出来了,外甥喜欢上李仲书了,但李仲书好象表现得很淡然,也就是无心此事。
李仲书这几个月来,忙于学习文化知识和教学方法,以更好地适应教师岗位执业。一手工整漂亮的黑板字,很受大家的称道。
做了一名教师,李仲书心理上很满足,精神上也很充实,日子过得快乐了许多。有了希望和追求,人也变得气色红润,容貌姣好。她从卖鸡蛋时的悲苦中脱颖而出,变得精神焕发,神采奕奕。
她知道纪兴中喜欢上了她。
钟家祺与纪兴中,各有各的好,论人品,都是一样的优秀;论相貌,不分伯仲;论能力,各有千秋;论人才,钟家祺敦实,纪兴中高大;论出息,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钟家祺与自己两小无猜,一起长大,虽然谈不上青梅竹马,却是实实在在的发小。
纪兴中在困难时刻帮助了自己,有恩有情,虽不说比翼齐飞,但也算是同命鸳鸯,荣辱与共。
一个与她近在身边,却似相见不相识。一个与她天各一方,却对她牵肠又挂肚。
李仲书只有等。谁先来报到,谁就是登堂入室之人。哪怕钟家祺叫幺嫂带来一句话,也作数;哪怕纪兴中叫邮递员送来三个字“我爱你”,也算赢。
待价而沽,就看谁先出手。
星期六只上半天课,中午一到,学生们就各自回家了。
李仲书没有回家,回去就是做不完的家务。于是,草草吃了几口包来的饭,就开始批改学生们的作业。
太平村小学并不大,土墙建筑的平房,盖上青瓦,配上简易的木桌木凳。共有六间教室,一间老师办公室,一个厨房,一个厕所,一个大操场,老师也只有七个。
老师们都没有住在学校,也没有住宿的房间。每天放学后,都是各自回家。
李仲书独自在办公室改完作业后,又开始备课,把下周的教学内容编排好。
“仲书!”纪兴中来到办公室门口就大声喊道。
李仲书抬头一看,吃了一惊,“纪兴中,你怎么来了?”
“我来检查你工作认真不?”纪兴中打趣道。
“进来坐呀!门口站着干什么?”李仲书见他不进屋,催促道。纪兴中笑呵呵地进来,把手中的口袋往桌上一放,“我给你拿
橘子、柿子来!我家的,今年特别大个,很甜的!”
李仲书也不客气,急忙打开口袋,拿出一个橘子,剥开就吃,“嗯!是很甜!”
纪兴中看她吃得很爽口的样子,心中很是高兴,不枉自己跑一趟。“这橘子是水果中含维生素最高的,很有营养。只是吃多了,容易上火。你注意点。”
李仲书边吃边点头,忽然问起,“你怎么来的?”
“一放学,我就回家摘橘子,然后,就骑自行车到赶溪坝,吃了碗面,把车放在薛伯父的鞋铺,就走路上来咯!”纪兴中爽朗地笑道。
“薛伯父身体还好吗?”李仲书关切道。
“好!我拿了几个橘子和柿子给他。他还说,等佩东回来,约同学些聚聚。”纪兴中兴致勃勃地讲述着。“佩东如果能回来,也该结婚了。听说薛永红比他大几个月。”
“永红姐好漂亮,我都喜欢!”李仲书偶尔路过理发店,看见过薛永红。
纪兴中摸出香烟,点上一支,“现在的问题是,我想解决我喜欢的问题。”
李仲书一边擦手,一边笑道,“你有啥问题?”
纪兴中凝视着她,“也没啥问题,就是我喜欢的人心不在焉,我要把这颗心亮出来。”
李仲书略显困惑,“你喜欢的人?怎么亮?”
纪兴中站起身来,很真诚地看着李仲书,“你看看万陵和秦筱丽,两个久拖不决,都成了老大难。似爱非爱,似恨非恨,若即若离,不冷不热,老冤家一对,是不是?”
“是这样的!”李仲书点头认可。
纪兴中又坐下来,手指敲打着桌面,“这就对了。但是,偏偏我也遇上了!一个患得患失,举棋不定,一个心无旁骛,痴心不改。而我,恰好被搁在这两个人的中间。问题来了,我怎么办?”
李仲书知道他说的意思,她自己是患得患失,钟家祺是心无旁骛。她很佩服他的勇气,也很想听他怎么说。微笑着看着他,“继续!”
纪兴中一副开门见山的架势,很固执地说,“今晚,我就去找他摊牌,究竟喜欢你不?喜欢就下箸。哪怕有百分之十的希望,我也会为你争取!”
李仲书听明白了,是来下通牒的。她把视线转到窗外,默不作声。
“你放心,我知道这中间的分寸。如果我确认他的心思,我认为,你没必要久等。”纪兴中在逼宫。
李仲书依然看着窗外,微微一笑,“你这是欺行霸市!”
纪兴中见她并不动怒,进而更加坦率,“我们都是同学,问题放到桌面上,以诚相待,更好解决。”
李仲书站起身来,“你想怎么解决?”
纪兴中略为停顿,坦诚地说,“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人生苦短,我不想空余恨,哪怕一线希望,我也要争取!”
李仲书反问道,“你怎么争?”
纪兴中突口而出,“今晚找他说明白!大家耿直点,究竟想不想出牌。他不出,我出!”
李仲书慢悠悠地走出办公室,边走边说。“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纪兴中以为她上厕所,在办公室里静静地等着。
良久,仍不见她进来。
于是,走出办公室。只见李仲书一个人在学校的操场上转来转去。
李仲书双手叉腰,抬头向上,仰望天空,缓缓碎步,很是悠闲。
纪兴中一看她那姿势,似乎有点老态龙钟,失声一笑,“仲书,你不反对今晚我去找家祺吧?”
李仲书保持姿势不变,轻轻摇头,“你忽略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不是你们出不出牌,而是庄家还没发声。”
纪兴中转念一想,对呀!于是,笑道,“我就是在问庄家准许我发牌不?”
李仲书依然保持着姿势,轻轻着摇头,答非所问地说,“时间不早了,你要回去就早点,不回去就住一晚,明天再走。”
模棱两可,纪兴中无法判定她的意思,便试探性地问道,“今晚我去同家祺一起睡,叶放也在他家。”
李仲书忽然看着他,很奇怪的样子,“为什么要挤在一起睡?我家住不下你?”
纪兴中有些激动了,生怕听错了,试图确认,“不找家祺了?住你家?”
李仲书温存一笑,“只要你不嫌弃我家穷,我们一家都欢迎你!”
纪兴中热血上涌,无以言表,急忙上前抱起李仲书就往办公室里走。
李仲书一边挣扎,一边叫道,“别乱来,这是学校!”
纪兴中把她抱进办公室,就坐在凳子上,紧紧搂住李仲书不放,加上李仲书又想摆脱他的搂抱,不断挣扎,木凳承受不起重量,“咔嚓”,散架了,二人双双倒地。
纪兴中急忙翻身爬起来,伸手去扶李仲书,“仲书,你没事吧?”
李仲书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走了!回去!再耍一会,桌子都会搞烂几张。”
纪兴中拾起散架的木独凳,“凳子怎么办?”
李仲书一边收拾作业本、课本,一边说,“叫家祺和叶放重新做一个,对他们来说,小事一桩。”
纪兴中有些舍不得丢,“我还想把它保存起来。”
李仲书知道他的意思,想留作纪念,“你回去修个博物馆,改天我给你送来。”
一路秋风一路凉爽,气温、湿度、风力、光照都很宜人。
两个在学生时代没有半点交集的同学,终于走到一起。
李仲书提着装有教材的口袋,走得很急,要弄吃的招待纪兴中,定然要抢时间。
纪兴中提着柿子、橘子口袋,紧跟其后。
小路弯弯却是爱的大道,山路起伏却是爱的天梯。
纪兴中有一种幸福来得太突然的感觉。最初,在大街上遇见李仲书,并没有男女之情,只是出于同学之间的关爱关切。后来,李仲书成为代课老师后,每月能相逢两三次,几番接触下来,发现李仲书是一个很聪慧贤淑的姑娘,尤其是通过耕读校老师考试后,对她更是梦里萦绕,情有独钟。
但是,圈内圈外,偶有传闻,李仲书可能钟情于钟家祺,故而迟迟不谈婚姻之事。
他曾偷偷关注他俩见面的动态,也没发现什么异样。但也不排除单方面的心思。所以,今天才来探底。结果大出意料,李仲书选择的是自己。
尽管如此,纪兴中还是有点忐忑不安,“仲书,这样去见你爸妈,是不是太突然了?”
李仲书在前面带路,边走边答,“他们早就知道你了,还问你耍朋友没有?人长得怎么样?”
“那你怎么说的?”纪兴中急切地想知道具体内容。
“我说,女朋友倒没有。人嘛,又矮又黑又丑,跟武大郎是双胞胎。”李仲书捂嘴而笑。
纪兴中哈哈大笑,哭天喊地般的嘶叫,“金莲呀,明天我自己去买药,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喝!”
李仲书笑弯了腰。“吃药不用喂,你还真是个敢生敢死的武大郎。”
纪兴中见她心情好,便提出很严肃的问题,几乎让李仲书难堪得喘不过气来,“仲书,我想弄明白,你为什么最终选择我?”
李仲书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我对你说实话,我和家祺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喜欢的是甄碧,现在也是。我以前是有那个心思,但依然是个梦。自从当上代课老师,我明白了依靠,也明白了感情,更明白了希望!失魂落魄的时候,是你伸出了温暖的手,一个不带任何企图的手,把我从困境中拉扯出来,走上了宽广的大路。现在,你应该明白你在我心中的份量,是不是?”
纪兴中点点头,又咕噜道,“我是说,我们是真爱,而不是报恩!”
李仲书转身又走,“别想多了,多看到自己的优点。”
纪兴中领会到其中的意思,“我也是这么想!一个男人,只要自强不息,努力进取,就是好男人。”
李仲书又说,“我家一个妹妹,两个弟弟,等会叫他们少吃点橘子、柿子,别吃坏了肚子。”
纪兴中笑道,“柿子摘了几天了,已经很甜了,你尝一个不?”
李仲书也笑道,“我不吃,好吃婆娘要背时。”
来到李家,李叔李妈一看,喜欢上了,这个未来的女婿很不错,哪是什么武大郎?简直就是天生一对。急忙杀鸡,煮腊肉,忙得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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