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兴中和李仲书真是鸿运当头,全县的耕读校老师通过文化考试,择优录取到瀛江中等师范学校读两年,毕业后就是正式的公办校教师。
两人双双考入中师学习,从此脱离了农村。
纪兴中曾一度催婚,想早点成家。但李仲书认为各在一个学校,不可能为了结婚去放弃教书。如果结了婚也是分居两地,又有什么好着急的?所以,应该趁年轻,多学习,尽量延缓婚事。
纪兴中理解李仲书,这份工作来之不易,也不愿再受以前的苦,故而表现出对这份工作的珍惜和爱护。同时,他也明白李仲书确是真心想做一名教师。
机遇只给有心的人,这一考,李仲书拿了个全县前茅,稳稳当当地进了师范学校。而纪兴中的成绩则差了许多,差一点名落孙山。
纪兴中不是梁山泊,李仲书更不是祝英台。两人虽然是同窗共读,住宿却是男生住左边,女生住右边,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这个班有四十来人,男多女少,二十几岁的居多。李仲书在班上也算大美女一个,纪兴中不得不跟众兄弟打招呼,名花有主。
纪兴中和李仲书的到来,使瀛江县城的同学数量达到一个高峰。
马德群的意外惊喜,是林瑞英工作的农机厂,就是自己丈夫的所在单位。这个厂的规模还是比较大,是县办企业中的领头羊之一,主要生产农用小型拖拉机和柴油发动机,拥有职工数百人。厂里给林瑞英安排了收发室工作,很是轻松。马德群正想邀约同学些聚聚,但又忌讳金添的存在,一时拿不出主意。
游宗杰的妻子是同行的职工,他早就听说岳满江在县中教书,但就是没有机会见面。马德群来存钱,告诉他许配翰在惠民皮鞋厂,曹红英嫁在县城边的水月塘,还有林瑞英也在农机厂,心中想见同学们的同时,也不想提金添。
游宗杰跟马德群一样,吃了金添一顿饭,害苦了伍玫,深感自责。所以,对这种同学聚会,显得很冷淡。
金添则混得很好,与泉小梅结婚后,在县的供销总社八面玲珑,顺风顺水,大家都知道他与盖丽静主任的关系,不得不礼让三分。但金添知道,伍玫的事,知道内情的人都对他有看法,尤其是同学中,鄙夷他的人不少。这就导致现在的金添出现两个特性,要么诋毁别人,要么贬低别人,只有别人一无是处或者一文不值的时候,自己才能找到心理平衡。
金添在县城里男同学只有岳满江和游宗杰。岳满江一个教书匠而已,又穷又酸,在县城里媳妇都不好找。游宗杰就是一个闷头汉,坐柜台的,也算不了什么。现在来了个许配翰,虽然残疾了,但荣耀在,这个荣耀是他金添一辈子缺失的,他永远和许配翰无法相提并论,他很不高兴他。
许配翰是个很低调的人,从部队回来,就结识了民政负责安置工作的老江,这个老江与他是同一个部队转业的,自然亲近了许多。
当许配翰讲出自己的打算和要求,老江满口应承,不是因为战友关系,而是许配翰自己的身份特殊,能办到的就必须去办理。所以,调动到惠民皮鞋厂并不是件难事。
当提到林瑞英母子的住房问题时,老江更是积极办理,与房管所联系后,在县城龙飞路安排了两间卧室的套房,这里不但离幼儿园很近,离最好的小学也很近。这不是许配翰的因素,而是出于对烈士的敬重。
林瑞英到农机厂报到后,厂里得知房管所已分配了住房,但考虑到厂区离城区还有两公里远,还是分配了母子宿舍的小套房给她。
由于石锐武还没接来,林瑞英就暂住在厂里,她在试图联系上曹红英。
曹红英嫁在离县城近七公里远的水月塘,种菜种粮,依旧如故。她感觉不出来这里与赶溪坝有多大的差别。
让她牵念的事情,就是林瑞英,这个从小到大都在一起的好姐妹,究竟怎么样了?
曹红英夫妇的经济收入,主要来源于挑菜到县城菜市去卖。她自小在菜蔬队长大,对种菜类的农活十分在行。加上小两口很勤劳,日子过得还挺不错。
昨天,在菜市偶然碰见买菜的金添,曹红英本想装作没看见,那知金添偏要来打招呼。“哟!老同学!嫁到县里来了?”
曹红英很不高兴,面无表情地甩了一句,“不是县里面,是山那边!”
读书时,并无大的矛盾冲突,谈不上有什么恶感。但伍玫的事,许多同学都知道一点,金添做的不是人事,让大家愤愤不平。
金添尴尬一笑,“你的好朋友林瑞英已经在农机厂来工作了,你可以去找找她。”
曹红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想听他胡诌,便不客气地说,“你不买菜,就别挡住别人,好不?我还想早点卖完回家。”
金添很奇怪,怎么这么个态度?“老实给你说吧,要不然,你不相信。石坚兵牺牲了,是烈士。所以,林瑞英安排了工作。”
曹红英难以置信,很是惊讶,“不可能。”
金添转身欲走,又说,“这种事我会去乱编?许配翰也调到惠民皮鞋厂来了。他这一辈算完啰。”
曹红英非常震惊,金添的消息个个都是晴天霹雳,她不相信,更不愿意听,对金添产生一种强烈的厌恶感,怒怼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对待自己的同学?没句好话。”
金添又不阴不阳地说,“我说错了吗?你不信你给他介绍个女朋友试试,他谁都不要,对女人根本没兴趣。”
曹红英脸都气青了,转头看着另一个方向,理都不理他。
金添已悻悻地走开了。
太阳下山来了,估计林瑞英也该下班了。
曹红英就叫丈夫骑着自行车,搭她去农机厂找林瑞英。她不能确定林瑞英是否真的在那里。
傅劲虽然矮小一点,还没曹红英高,但憨厚老实,吃苦耐劳。听到曹红英讲述了石坚兵、林瑞英、许配翰的故事,对他们的敬重油然而生,他很支持老婆去看一下林瑞英,这种时刻,林瑞英更需要友情。
石坚兵的事迹和林瑞英的到来,整个农机厂都传开了,无人不晓。大家深受感动,并以此为荣。所以,林瑞英到厂里工作后,受到的都是热情相迎和关切帮助。为了方便母子俩的生活,厂里破格分配给她母子宿舍,也是一种特殊关怀的体现。
曹红英一到厂门口,门卫得知她的来意,便找人把曹红英夫妇带到母子宿舍。
林瑞英在三楼,一间卧室、一个小客厅带厨房厕所,虽然只有四十多个平米,但设施齐备,很不错了。
下班回来,就躺在床上,吃饭也没心思。
“瑞英!”曹红英边敲门,边喊。
林瑞英昏昏欲睡,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急忙起来开门。
“红英?!”林瑞英看见门口的曹红英,既激动又心酸,急忙让他们夫妇进屋。
两姐妹相拥而泣。心中的悲苦,都不知从何讲起。
良久,林瑞英牵着曹红英到厨房去洗脸,“走,我们去打饭,迟了就没有了。”
傅劲在屋里等着,他是个绝对听从安排的人。
林瑞英边走边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买菜,碰见金添,他说的。”
“金添?”
“是呀。不提他啦。”
“今晚就陪我睡,不回去了,行不?”
“要得。我叫傅劲回去,我明天再回去。”
“锐武什么时候接来?”
“我一休息就回去陪他。每次走,都要等他睡了才行。我到想早点接来,可没人带呀,我妈和他婆婆都走不了。”
“那怎么办?”
“尽量想办法。反正满三岁后,就必须来上幼儿园。”
龙飞路的房子,林瑞英有钥匙,许配翰也有钥匙。正当林瑞英与曹红英夫妇吃晚饭时,许配翰却在这里收拾屋子。
皮鞋厂离城区四公里远,好在交通便捷,有公交车路过,进出城区没什么困难。
许配翰一休息,就上街买玩具,幼儿读物,小人书,儿童画画,小课桌等等。
下了班就来捣鼓石锐武的房间,布置得十分童真。
林瑞英很少到龙飞路来,没有时间,也没心情。她与许配翰见面极少,还不知道许配翰连锅碗瓢盆筷都买好了,一切具备,只等她母子来住。
许配翰自己都很满意,看到石锐武的房间,常常暗自笑着叨咕一句,“儿子,满意不?老子干得不错吧?”
吃完饭,傅劲就骑着自行车回水月塘去了。
曹红英问道,“瑞英,时间还早,我们出去转转,去看看你的城里的房子,可以不?”
林瑞英站起身来,“可以!我也只去过两次,想到锐武暂时不来,就没过去收拾。”
两个姐妹手挽手,沿着公路大道,边走边聊。
曹红英很不理解金添哪来的消息,对同学们的情况了如指掌。“金添这狗嘴,不知是谁告诉他这些消息。”
林瑞英一想,就明白了。“也许是马德群。金添的老婆是百货公司的,她们一个单位。也许是金添回赶溪坝听说的。”
曹红英本不想说,但又憋不住,“金添说许配翰,对女人不感兴趣,是不是受伤的缘故?”
林瑞英愣了一下,“怎么这么说他?”
“他说,任何人给许配翰介绍女朋友,他都不要。这辈子算完了。”
“胡说些什么?”林瑞英很是恼怒。“但是,好象也是这么回事。在河坝老家,也听到说,他一直拒绝谈耍朋友的事。”
“也许他是不想连累别人呢?”曹红英极力反对这种说法。
林瑞英也认为有这种可能,“许配翰的心肠很好,他也有可能是不想别人来照顾他。但金添这么说别个,就是个胡乱猜测,缺乏基本的道德。”
曹红英不耐烦了,“不要提这个名字,恶心人。”
开门进去,林瑞英大吃一惊,怎么变样了?是不是走错房了?
家里整洁干净,尤其是石锐武的房间,布置得新颖别致,厨房里也有了碗筷,完全是住了人的装配。林瑞英明白了,这段时间,自己没来,许配翰却在实打实的为这个家忙碌。“许配翰!”
曹红英当然不知是怎么回事,“干啥?许配翰在哪里?”
林瑞英指着家里的摆设,“这些都是许配翰干的!”
曹红英明白了,笑道,“他还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林瑞英望着她纠正道,“不是把这里当自己的家,是把锐武当自己的儿子了!”
曹红英不理解这话的意思,“不一样吗?”
林瑞英终于有个笑样,“不一样!当自己的家,就把我也扯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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