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斗转星移。
猫没找到,饭还是要吃。
今日高剑下厨,特地做了白斩鸡。
肖歧自然是吃不下,放着空碗一动不动。
赫连夹了一块鸡翅膀,悠悠地叹了口气,“黑豹最喜欢吃白斩鸡了。”
“就你话多!”高剑瞪了赫连一眼,夹了块大腿给肖歧,“头儿,你也得吃点东西再找啊,你放心,黑豹肯定没事儿!”
肖歧没说话,慢慢将鸡大腿撕成小块,放在黑豹的碗里,往常这个时候,只要一敲碗,黑豹不管在哪儿,都会冲过来吃饭。
肖歧用筷子敲了一下碗,院子里头空空如也。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吃不吃得饱,有没有被别的猫欺负。”冬叔摸摸胡子,黑豹就是窝里横,看起来虎背熊腰的,出去总是挨揍。
“唉……哎?”冬叔这声气还没叹完,就听见高剑房里传来扒门的响动。
不一会儿,一个黑影蹿了出来,一边跑,嘴里还喵呜喵呜个不停。
看着黑豹狼吞虎咽的样子,肖歧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冬叔却看出不对来,“高剑,黑豹怎么从你屋里出来?”
高剑满脸的不自在,“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去的?”
冬叔瞪了他一眼,“你屋子里总共就那么大点地方,黑豹在不在你能不知道?”
“高剑。”肖歧板着脸,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寒气,“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昨日黑豹确实是跑出笼子,但就在衙门后院,没跑多远。
高剑想让连迟急上一急,这才把黑豹关在自己的房里。
“哎呀呀!”冬叔真是恨铁不成钢,“你可知道小迟迟有多着急?”
“她着急?”高剑梗着脖子,“城里的小乞丐都告诉我了,昨日她在外头晃荡大半天,陪着狗官吃馄饨,送狗官回府,天色晚了,还有兴致去爬神木山!她根本没把黑豹放在心里!”
高剑越说越激动,“你们没觉得自从她来了,咱们都好久没像现在这样一起吃饭了吗?你们一个个跟她关系倒是好,人家把你们放在眼里吗?”
“我看她成日就知道巴结狗官,现在还光明正大住到狗官府里,咱们上元县谁不在背地里说她是靠着狗官才上位的?”
“再说了,平日里她只管办案,什么时候管过我们的死活?”
“原本咱们酉时就撤了,她一来,大晚上拉着赫连验尸,赫连你就说,为这事儿被你几个姐姐教训了多少次。”
“冬叔老寒腿老寒腰的,被她拉着挖花圃。为了帮她查个线索老脸都豁出去了!她还冤枉我偷劳什子手镯。”
“如今案子破了,外头倒是都说咱们衙门来了个女神捕,以前没她,咱案子就不破了?”
“我是替咱们不值,没有咱们的帮忙她能行?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够了!”肖歧话音刚落,就听见冬叔尴尬地笑了几声。
“小迟迟……你来了?吃了没?”
连迟一身露水,看不出表情,只是默默走到黑豹身边,阴沉沉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衙门。
等出了门,才觉得胸口有些酸涩,自己的心便是如同大热天掉进冰窖里,三九天吃了冰块。
“呼……”冬叔长出了一口气,“我真怕她把黑豹吃了。”
上次连迟徒手捏碎盘子,高剑仍旧心有余悸,方才他确确实实感受到连迟身上的肃杀之气。
他呆坐在凳子上,久久不敢动弹。
只有赫连担心地望着高剑,“连迟一定听到刚才那些话了……”
“那又怎么样!我说的都是真的!”高剑回过神来,瞪了一眼赫连,可却完全没了刚才的理直气壮。
一顿饭食之无味,肖歧逗着猫,心思却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连迟去而复返,捧着一个花瓶,放下笔录,神色自若。
“连着几日共有八户人家来报案,都声称被偷了一只花瓶,而且还是同一只。”
“城中小偷小摸是常有的事。”高剑小声嘀咕了一句,快速翻看连迟的笔录,“而且被偷的都是富贵人家,他们才不在乎一只花瓶,不过是遣小厮走个流程罢了。”
连迟不为所动,“我查过,其中六户人家被偷花瓶,是从富昌轩购得,另外两户人家则是在城中其他店铺买入,店铺之间没什么可疑。”
高剑撇撇嘴,拿起花瓶翻看,“这种花瓶,城里头估摸得有小十家卖的,能有什么可疑。”
连迟劈手夺过花瓶,“但是被偷的八只一模一样的花瓶都产自城外永和窑。”
“而且。”连迟微微停顿,“钱老板告诉我,永和窑的掌柜的刘老板,他的妻子最近跟伙计私奔,连带着伙计的妻儿也一并失踪了。”
高剑嗤笑了一声,“这跟花瓶被偷案有什么关系?”
“话不是这么说。”冬叔突然小心翼翼地凑到连迟跟前,有些讨好地说道,“据我所知,永和窑之前可不姓刘。”
“这是什么意思?”连迟从方才到现在都没事人一样,反倒让几人有些不自在。
“永和窑原来的掌柜姓李,祖上是香山帮有名的匠人。”冬叔娓娓道来,“江南香山位于太湖之滨,自古便出能工巧匠,擅长复杂精细的建筑技术,这些匠人便自发成立一个组织,名唤香山帮。”
史书曾有“江南木工巧匠皆出于香山”的记载。
“前朝皇帝昏庸无道,在位期间,不郊、不庙、不朝、不见、不批、不讲、万事不理。”
“但却做了唯一一件人事,便是放修建皇宫和皇陵的匠人返乡,并下令各地不得以任何借口扣押工匠。”
手工匠人不再只是为朝廷卖命,解除人身依附,重获自由。
“当年修建皇宫的匠人悉数出自香山帮,他们的返乡也造就了应天府今日的繁华。”
“可惜因为当年香山帮的领袖,时任工部尚书郑巍为前朝遗孤仗义执言,便遭慧帝虐杀,香山帮就此销声匿迹。”
冬叔惋惜得摇摇头,“说回永和窑的李掌柜,三代单传,只得一女,视为掌上明珠,年近三十才嫁给外地人刘鹤生。”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刘鹤生入赘。”说起这些秘事,冬叔头头是道,“李掌柜得香山帮传承,烧瓷技艺只传本族后代,即便是成婚后,永和窑也是归李家打理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乱哄哄的。
一群衙役前呼后拥地跟着裴世嘉走了进来。
十天里头裴世嘉能有三天点卯到值都算稀奇。
身着官服的裴世嘉,明眸皓齿,眉眼绝伦。
薄唇轻启,“本官好像记得,玉玲的爹,也曾是香山帮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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