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乖乖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里头正包着青雨的舌头。“我打算、打算回义庄了给她缝上……”
连迟暗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赫连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呢,“生前割的还是死后割的?”
“死后。”赫连踌躇了一下,“而且是死后很久才被人割下来的。”
“人死后一个时辰便会出现尸僵,三个时辰后舌头会变短变硬,周身血液也会凝固,这舌头短小,创面平滑,血迹甚少,而且已经完全僵硬。定然是死后许久才被割掉。”
说到验尸,赫连跟平日唯唯诺诺的样子完全不同,似乎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连迟敲敲脑袋,有些想不通,“按理来说,凶手杀了人之后便会离开,为何又要折返回来割了青雨的舌头?”
难不成舌头上有什么重要的信息?
可赫连也说了,这就是一条普通的,甚至不太漂亮的舌头。
这条路想不通,连迟决定换一条,狗官惜命得很,裴府守卫森严,能在夜里犯案还来去自如,要么武功高强,要么就是裴府熟人作案。
“可曾审问过下人?”
“下人的审问结果出来了吗?”
连迟与门口的肖歧几乎是同时问出了这个问题。
冬叔一脸慈母笑,“小歧歧跟小迟迟还真是心有灵犀……”
高剑全然不理会连迟,只是朝着门外的肖歧回道,“方才已经有衙役回报了,青雨平日里结怨的人可还真不少,裴府许多丫鬟都曾跟她起过争执。”
“说重点。”肖歧语气冰冷。
高剑微微一顿,“还是头儿了解我。昨夜,有人曾见过南珠小姐找过青雨。”
“嘶……”冬叔倒吸一口凉气,“工部尚书之女沈南珠?”
“这就麻烦了……”
昨日青雨当众闹了那么一出,即便是后来已经澄清,可上元县还是闹得沸沸扬扬。
裴世嘉当惯了狗官,一向不畏人言,可若是,沈南珠护夫心切,记恨上了青雨……
冬叔捋了一把小胡子,“这可是工部尚书之女,咱们抓不起!”
“冬叔这是还未审问就给沈南珠定罪了?”连迟背着手,招来一个小丫鬟,“请南珠小姐花厅一叙。”
沈南珠尚未出阁,审讯这种事情自然只有连迟去做比较合适。
肖歧领着其他人先行回衙门,毕竟这尸体再放下去就要开始腐烂了。
几人兵分两路,约定衙门碰头。
花厅内,沈南珠早已端坐等候,一旁还陪着个老者,听说是沈府老管家康平,自小看着沈南珠长大。
连迟向来是搬竹竿进胡同——直来直去,“昨晚南珠小姐是不是找过青雨?”
沈南珠媚眼一横,“我是找过她,我不过是警告她,别以为世嘉留下她,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请问南珠小姐是何时找的青雨?可有人陪着?”
“昨晚戌时三刻,老奴陪着小姐去的青雨房里,当时青雨还和小姐发生了争执,周围的下人都听到了。我们小姐大度,是不会与这种小丫头计较的。说句不好听的,杀了她倒是便宜她了。”
康平看似不起眼,可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将沈南珠撇了个干净。
沈南珠也挺直了腰杆,话里尽是不屑,“我有的是法子折磨她,何必要杀她?脏了我的手!”
这话倒是不假,眼看着沈南珠下了逐客令,裴世嘉身边的大丫鬟玉玲送了连迟出府。
“青雨是一个人住?”
裴府的丫鬟分三等,只有玉玲这样一等的丫鬟才能自己单独一间屋子,而青雨是三等丫鬟,应当是八人合寝才对。
玉玲拧了眉头,“青雨脾气怪得很,跟谁住都要吵架,久而久之,谁也不愿意跟她一块儿住了。”
“连捕快,我们大人定是无辜的。”玉玲踌躇了一下,“虽说大人平日里头有些顽劣,但绝没不会害人性命。便是这次青雨公然造谣,大人也没有计较。”
玉玲这是话里有话,连迟脚步微微一滞,果然玉玲自己接着说了,“南珠小姐和大人是指腹为婚,前两日才到的裴府,怎么偏偏这么巧,青雨就要挑这个时候?定是想破坏南珠小姐和大人的婚约!”
连迟不置可否,不过若说青雨背后没有人指使,她还真不信。
难不成是背后之人见青雨已经暴露,所以才痛下杀手?
连迟握着手里的刺梨蜜饯没再吱声。
这刺梨蜜饯是在青雨的窗台上发现的。
刺梨是贵阳府才有的东西。而尼姑庵便是在贵阳府。
……
半盏茶的功夫后,连迟已经站在了衙门门口。
手里端着一碗豆花,心旷神怡。
“哟,小迟迟识货的。”冬叔几乎是立刻就贴了上来,提着鼻子嗅了几下,“豆花鲜,肉酱厚,辣油香!是隔壁巷子哑女的摊子是不是?”
连迟生怕这老不正经的来一口,赶忙护着豆花进了后院,“怎么?你们经常去那儿吃?”
“倒也不是我们,是高剑……”
“冬叔!”高剑一声怒吼,冬叔抖了三抖,连忙告饶,“是我是我,这哑女可怜得很,袁婆婆又是个自梳女,两人相依为命,全靠这个豆花摊子撑着呢!”
连迟一边吃一边点头,身世固然可怜,可哑女么……
冬叔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堆起满是褶子,笑容里皆是暧昧。“小迟迟,你跟咱们裴大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连迟:“请不要说跟本案无关的话题。”
没想到赫连这个闷葫芦,不声不响突然插了一句嘴,“我今日看到她抱着裴大人……”
连迟眼睛一瞪,十只鸭头做盘菜,一千只麻雀炒一锅,多嘴!
“沈南珠那边问得怎么样?”肖歧本在院子里练剑,突然这么一问,倒也是给连迟解了围。
“跟她应该没有关系。”
冬叔赶忙松了一口气,摸摸胡子,眼里荡漾出春色,“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这等姿色,幸亏没干蠢事。”
没等连迟恶心地吐出来,赫连倒是放下《孟子》,一本正经道,“这是杜甫讽刺杨国忠兄妹所作,可不是夸人……如此、如此是曲解玷污杜诗圣!”
冬叔撇撇嘴,“我知道我知道,下次不用下次不用,不玷污你的杜圣人!”
“那是什么?”连迟突然注意到前头屋子的门框上栓了跟长长的绳子,绳子的一端系着个木头老鼠,呼呼呼地来回摆动。
“高剑刚给黑豹做的玩具。”
“黑豹?什么东西?”连迟埋头喝了一口豆花,一阵“叮铃铃”的声音穿耳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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