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城,龙图山,李家别墅内。
李莹莹的三姑姿态慵懒,斜躺在客厅太妃椅上,她面色平静,但手指却一直轻揉着太阳穴。
旁边的金丝楠木凳上,摆着一壶舒压解乏的御前龙井,弥散出的香味飘满了整个客厅。
一个铜制的小香炉里,一种安神醒脑的熏香,正缓缓燃烧着,散发出香气。
如果是熟悉三姑的人,看到这番景象,定会大感意外——这个李家的话事人,很少会露出这幅模样。
三姑稳坐李家话事人多年,见惯了大风大浪。能让她如此忧心,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也算是本事不俗了。
不过李家毕竟家大业大,家臣中能人众多。主子们忧虑伤神的时刻,正是能臣们大展身手的良机。
三姑半眯着眼,脑海中走马灯一样闪过无数念头,正思索中,一声清脆的门铃响声,打断了她的思索。
等的人来了。
推门进来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来着獐头鼠目,还留着两撇滑稽的八字胡。
他满脸堆笑,进门后冲着客厅里的人拱手问好,一边半弯着腰,朝三姑所在的方向小跑过去。
李家八大管事之一,庆大开。
江湖人称:师爷。
“请姑奶奶安。您匆忙叫我来,不知有啥要紧事儿要吩咐?”师爷半弯着腰,满脸堆笑,一边笑,脸上两条八字胡还一边颤抖着。
三姑摆了摆手,示意他落座。
“师爷,我们李家管事里,最精明、最擅长谋略的……家族里,无论多么难的难题,只要交给师爷,全都可以漂漂亮亮地解决……”三姑说到这里,顿了顿,抬起眸子看着师爷。
“师爷,你上次见我头疼到揉太阳穴是什么时候?”
师爷抖着胡须笑着道:“很多年前了……怎么?有人气到三姑啦?”
“少兜圈子,以你的精明,还猜不到我为什么烦心?”
师爷嘿嘿笑了笑:“姑奶奶是为二小姐和侯一鸣的事儿生气吧?确实该管管了。”
“她俩人的事儿,已经传遍了八大家族的圈子,咱要是不管的话,以后咱李家,就要成为整个八大家族里最大的笑柄了。”
“我这次叫你来,就是为了彻底解决这事儿。侯一鸣那小畜生……前不久,他伤了京城余家的公子,害得我的联姻大计差点泡汤!”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让侯一鸣知难而退,彻底远离莹莹!”
“咱们李家的人,必须为李家献出力量!”她眯了眯眼,“更何况,李家女人,哪怕嫁人,也不可以嫁给一个穷小子!”
“师爷,从今往后,我不想听到这个下等人的名字跟我们李家有任何牵扯!”
师爷嘿嘿笑了笑:“好,我这就去办……不过,姑奶奶,如果这小子冥顽不灵……我可以处理掉他吗?”
“师爷,咱们是商人家族,我也只是想教训教训他,下手太重了,会被人笑话咱们李家心胸狭窄的……你懂了吧?”
三姑停下揉按太阳穴的手,从茶凳上拾起紫砂杯,在唇边轻晃了两下,“你办事,我向来放心,去吧。”
说罢,小啜一口,另一只手,从太阳穴旁慢慢移开了。
“是,姑奶奶。”
庆大开回到分管的店铺里,左思右想,筹划了半天对付侯一鸣的方案。
拿定主意,叫来了名叫郭军的手下。
这人是庆大开的得力干将,善于盯梢和收集情报。
庆大开对于侯一鸣的了解,仅限于各路传闻,远谈不上了如指掌。
所以,掌握充足的信息,摸清对方的底细,是当务之急。
点了一根烟,庆大开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向着办公桌前的郭军交代起行动内容:“军子,你这两天抓紧时间,把侯一鸣的行踪,常去什么地方,跟什么人来往,以及正在谋划什么事……都查清楚了。甭管是生意场上的事,还是家庭私事,统统调查清楚,尽快回报。”
“好嘞,师爷!”
遣走了郭军,庆大开躺在摇椅里,眯着眼,继续安逸地吞吐着烟圈。
随着李家征战多年,他见过的狠角色、经过的大风浪不比三姑少。
区区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岂能入他的眼?
别说是庆大开这般的管事了,就是家中的仆役佣人,听到侯一鸣这种平民子弟想要拐跑二小姐,都笑到直不起腰。
一只癞蛤蟆而已。
而他,李家师爷庆大开,已经给这只癞蛤蟆,准备好一口巨大的开水锅了……
两天后,郭军带着一摞情报和满脸邀功求赏的表情,敲开了庆大开的办公室门。
落座后,庆大开扔给他一根烟,命他速速呈报调查结果。
“庆爷,我都打探清楚了。那小子最近经常往东岗巷一间小饭馆跑,身边一直跟着两个壮汉,都是身手不错的保镖。我们要是玩硬的,怕是不好近身啊……”
庆大开:“小饭馆?他去那儿干嘛?”
“说来也巧,我们正好遇到个住在巷子里,常去照顾饭馆生意的。据他说,饭馆老板叫柴泽厚,以前是电子专家,后来厂子倒闭下岗了。侯一鸣是来请他出山,给自己当技术顾问的。可那老头死活不肯,说是只想炒菜,当名厨……”
庆大开:“电子专家?只想炒菜?有意思……”
庆大开摸了摸下巴的胡渣,若有所思,仿佛找到了解决侯一鸣的突破口。
“那庆爷,您看我这事儿办得怎么样。”
庆大开回过神来,看郭军一脸的邀功样,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从抽屉里拿了一捆钱,扔给他。
“去跟兄弟们吃点好的。”
“谢师爷,谢师爷!”
郭军躬着身退出了办公室,不久,外面便传来一阵哼小曲儿的动静。
除了精于谋划布局,赏罚分明也是庆大开这些年能够立足李家的重要资本。
办事牢靠的下属,好处从不会少。
办事不周的,甚至别有二心的,也不会有好下场。
“下岗的电子专家只想当名厨……据传闻,侯一鸣一直是个求贤心切的人。他一直缠着这个柴泽厚,说明这人本事不小……”
“好,有主意了。”思索片刻,师爷摸着自己的小胡须,弯起嘴角,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
并城,东岗巷。
一如既往的闹市窄街,一如既往的烟火气息。
柴泽厚在自己逼仄的后厨内,搅动锅铲,卖力地炒着菜。
嫩青色的茄片和酱油色的肉丝裹缠在一起,隐隐飘出家常菜特有的恬淡香气。
不得不说,经过新老食客们的监督建议,老柴的厨艺有了些许长进。
“盐要放三分之一勺。”
老柴嘴里嘟哝着,生怕这次又多放盐,被食客抱怨齁儿咸。
饭厅里坐着两桌客人,依然是来照顾生意的故交和街坊。
厨艺是有长进了,毕竟炒得小心翼翼、求精求稳,可这上菜速度可就不尽如人意喽。
“我说老柴,你这是炒家常菜呢,还是置办满汉全席呢!等了半小时了还不给我上菜,你个老小子是存心想饿死我是吧!”
一个中年胖子掀开后厨的门帘走了进来,半开玩笑地拿老柴打趣。
“厨房重地,闲人免进!你要是饿了就先拿米饭就着辣椒油垫吧垫吧!”
“嘿你个老没良心的,要不是我们这些老朋友照顾你生意,以后拿米饭就着酱油填肚子的可就是你自己了!”
正在二人说笑时,饭厅里传来一声吆喝:“老板在不在啊。”
柴泽厚听着外面的响声,随手把刚炒好,盛出来的菜塞到中年胖子手里,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走了出去。
店铺外面,掀帘子进来一个尖嘴猴腮,八字胡的男人,他随便找个空桌坐下了。
开门营业八方客,不能看人下菜,哪怕这人面相不好,也得好好接待。
老柴擦擦手,冲着这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笑了笑。
“您好,想吃点儿什么啊。”
柴泽厚半躬着腰,笑眯眯地问道。
“你是柴泽厚吧?我来不是为了吃饭,是为了跟你商量一件事。”
“啊?商量事儿?”老柴愣了一下。
“来,你先坐下来,我慢慢跟你说。”
柴泽厚一脸疑惑地坐到了桌子对面。
“我知道你想在餐饮业做出一番名堂,但你这苍蝇馆子,开多久,能开出名堂?”尖嘴猴腮的男人两个指头捋着自己的小八字胡,一边冲着老柴笑道,“我呢,可以给你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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