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言如死水一般的意识中,忽然浮现出了一段记忆。
一个少女牵着他的手走在田埂边,笑容灿若桃花。
少女张开口,清脆若灵鸟的声音唱起了歌谣:“草青青,花艳艳,兄爬树,妹下田。摘得野果赠阿妹,采个青瓜予阿兄,咬一口,满嘴甜……”
他眯着眼,一手牵着少女,另一只手的食指跟着歌谣节拍,一下下的点在大腿上。
微风稻香,残阳斜挂,惬意得直让人想要一生这样走下去。
‘莹莹。’
‘对了,她叫莹莹。’
‘我要去找她!’
哗啦!
一只白骨手掌毫无征兆的从土中伸出,用力扒在地上,跟着是胳膊、骷髅头。
黄土从骨头上簌簌落下,一具晶莹的白骨从土中爬了出来。
爬出的瞬间便有一张人皮自脚下套在身上,他已经变成了疤脸光头的样子。
魏言一时显得有些呆愣。
一切都仿佛刚刚苏醒时一样,那时他也是忽然想到莹莹,想着一定要再见见她,便醒了过来。
当他发现自己已经只是一具白骨时,那种无力、悲恸的感觉,到现在仍然残留在意识中。
成为白骨后,魏言便知道自己还有一个能力——在他剥下的皮囊间转移本体。
只是每次转移都要陷入沉睡,那时的他是不设防的,所以轻易不能使用。
这还是第一次。
刚苏醒时的意识混乱渐渐恢复过来,魏言看看旁边的歪脖子树,这是他尸体当初被埋的地方,也是他作为白骨苏醒的地方。
忽然魏言一愣,此时这棵歪脖子树上面,吊死了数人,这些人全都头发花白、身躯干瘪,倒像是死去多年的干尸。
他们身上穿的青色衣服,胸前还有一个罪字,在他们脚下还散落了许多令旗之类的东西。
这几人竟赫然是被派来布置阵法的罪卒!
“你是不是猜到了这些人来此是要干什么?”一把有磁性的男声适时传来。
那紫袍道人面带微笑,从歪脖树后不紧不慢的踱了出来。
“你想给别人留着路走,却有谁给你留过活路?不都是如此赶尽杀绝?若非贫道,你此时只怕已被人灭了……”
这声音仿佛有着神奇的功效,魏言只觉意识中的不甘、绝望都被放大了好几倍。
“为什么……我已经报过仇了,我只想躲得远远的看着莹莹,没想破坏她现在的生活……难道这样都不行吗?
“这样都不行吗?!啊?!”
魏言绝望地朝天空嘶吼着,一拳用尽全力打在了那棵歪脖子树的树干上。
嚓!
木屑纷飞,碗口粗细的歪脖子树应声而断。
罪卒们的尸体也跟着纷纷坠落在地。
紫袍道人任由魏言发泄,直到他闹够了,站在那里发呆,这才温声道:“你若能变回本来面貌,不就有能力改变这一切了?”
魏言沉默良久:“……教我画皮。”
紫袍道人微微一笑,带着魏言离开了。
直到他二人离开许久,远处林中一个小山包后面才有一人慢慢探出头来。
李四死死咬着自己的手,吓得泪流满面。
另一只手中的【藏形符】字迹早已褪尽,他仍死死的攥在手里,攥的手指发白。
若不是将前次军功尽数使去,兑了这一张符来,今次那树枝上也定有他李四一个位置。
他此时脱到一半的裤子也忘了提上,还没卸的货已经完全吓回肚子里去了……
……
安阳城中。
众目睽睽之下闹出那般大动静,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却让妖怪跑了。
张松也觉得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张某惭愧,此次却未能诛杀此妖。不过先生放心,我还要在城里呆些时日,如有那妖怪行踪,务必告知于我。”
“张兄说的哪里话,张兄修为深厚,武艺高强,令人佩服。那妖怪狡猾,不过他那藏身之地我倒是有些线索,不知张兄有没有兴趣一同瞧瞧?”
虽然那妖怪看样子也是重伤逃窜,但多份力量也是好的。
张松有些犹豫:“这……此妖行踪未定,外面这么乱,拙荆定又要害怕。先生若发现那妖怪行踪,再告知于我便是,届时张某必不推辞。”
“也好,确是在下考虑不周,张兄请便。”
“二位,告辞。”
见张松回了府邸,楚一感叹:“这位张公子对妻子倒真是爱护有加。那妖怪遁去,孙兄觉得它是跑去了当初被埋尸的地方?”
孙邈点头称是:“他才在城中被伤,一定颇多警惕,也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恢复。若我所料不错,或许他会回到自己化妖的地方。”
二人商量之后,只留下一人观察情况,便带着其他红豆士兵们赶往城东埋尸之地。
现如今有张松守着夫人,想必那妖怪也不敢再杀个回马枪。
待得经过县衙时,楚一却借来数匹好马。
“孙兄可会骑马?”
“呃……”
上次骑马,还是去内蒙旅游的时候,骑的也是温驯的矮种马。
看着眼前直打响鼻的高头大马,孙邈也不知自己能不能驾驭。
楚一见状立刻改口:“五里也不远,我们还是步行吧。万一曹大人急需马匹,却成了我们的不是。”
曹大人便是这安平县令。
多好的人呐,话里半句不提孙邈。
只是她却错估了自己的脾气秉性。
孙邈一指身后的红豆士兵,坦然笑道:“我虽不熟马术,他们却可带我。”
果然,那红豆战士各个马术纯熟,像是常年骑马作战一般。
这下楚一却是更摸不准孙邈的身份了。
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到埋尸地,仍是慢上一步。
下得马来,看着那棵断掉的歪脖子树,树下散落着已成陈年干尸一般的罪卒尸身,楚一面沉如水。
孙邈也是心中惊讶,他怎么也没想到,重伤逃窜的白骨妖会有此等本事。
若真有如此强悍,方才对敌张松时为何不用?
他皱着眉上前检查尸体。
皮肤干枯皱缩,头发花白,一拨便断,就连眼球都瘪了。
似乎有什么力量吸走了他们全身的体液,没准甚至包括细胞内液。
那白骨妖却是不曾显露过这种手段。
远处林中却在此时钻出一个人,嚎哭着跑了过来:“楚队正,是俺呐!你终于来了,呜呜……”
孙邈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格外熟悉,唯一的区别就是李四这次的姿势。
一手抓提着还没系好腰带裤子,一手还挥舞着一张……草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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