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儿!澜儿!”周柳氏追着喊了两声儿,可儿女已经走远,她无奈的摇摇头,却面含微笑。
身后的女子气质若温水,声音也独有江南女子的细腻,轻柔。
“婶娘,不用喊了,堂兄堂姐想来是有要事,青儿不碍事的。”
善解人意的一番话倒让周柳氏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亲昵的拉着周青的手,安慰道:“本叫清河陪陪你的,不想今日逢澜儿回府,倒叫你看笑话了。”
“婶娘说的哪里话,自家人,说这些做什么。”周琴撵着绣帕捂唇一笑,姿态大方得体。
周柳氏看着这侄女越看越满意,也有些心疼这孩子从小父母早亡,并非没想过将其带在身边抚养,可毕竟当时已经有了周澜泱,自然想将所有好的都给自己女儿独一份。
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说的。况且,那位于承德乡下的柳庄可是周柳氏年轻时的嫁妆,都一直给这周青居住着,待她可谓是问心无愧了。
周青自不知周柳氏的所想,只是笑容依旧恬淡,问道:“对了,婶娘,我在乡下孤陋寡闻的,还不知道堂姐嫁的是哪位阿哥?”
“是九阿哥。”周柳氏答。
“哦。”周青点点头,羡慕道:“堂姐命真好,自小有叔叔婶娘与堂兄疼着,还能嫁给皇子做福晋……”
周青话没说完,周柳氏已是有些白了脸,道:“你堂姐她就是个格格,别胡说。”
周青面色一白,没有再搭话……
面前的大树蔚然昂扬,挺拔峻绿,周澜泱仰着头,看满片绿荫,虽还未有三百年后的遮天蔽日之象,却已能初现轮廓,周围的枝桠树叶都呈伞状生长恣发着。
周澜泱满眼通红,抚了抚树干。它就靠在井边。粗壮的枝桠遛了一簇到井口。
“大哥,是在哪里找到的?”
她声音有些哽咽,眼睛也一直落在那树上。
“嘿嘿,在云华寺后山。自拿了你这图纸之后,我便拜托了几个弟兄,找了十来日,才发现云华寺后山有,本想使点钱银与那主持买下,可那老和尚只问了缘由,我照实一说,他就让我移走了,还说了句什么求树人该心安则安。我料想,是这树真如你做梦一般,与我周家有缘……”周清河手指横着在鼻尖轻搓了一阵,笑嘻嘻的周澜泱道:“小妹可知这树的名字?”
“苦褚。”周澜泱目光发直,手指抠着树干上的龟裂。那上头有一块虫眼,三百多年后已经形成了一窝斗大的洞,周澜泱曾任性的往里塞了一团纸,绝对不会认错。
就是这身干上有虫眼,却依旧不妨碍它放肆生长的苦褚带她来来这里。
“苦楚?”周清河愕然,这是什么怪名字。
周澜泱眨了眨眼睛,生生的把眼泪逼了回去。回头问周清河,“大哥,现在是什么时辰?”
“估摸已是酉时了,怎么了”周清河以为是她舟车劳顿,回了府还没休息就被自己拉过来了,顿时惭愧不已,拍了拍光亮的脑门子,恼道:“哎!瞧我这人!还没用膳吧?你先回房间,我立刻命人给你抬水来梳洗,然后再吃点东西。绣儿姑娘应该还在屋内给你装药丸呢。”
说到后面,周清河捂住了嘴巴,并警惕的四处看了看。索性无人。
周澜泱一直在偷服避子药他是知道的,周澜泱一开始让绣儿回周府除了为了保护她,担心自己不在,那完颜氏或是福晋找她麻烦不得,而怪罪到绣儿身上。
另一个,也是要她趁此日子与周柳氏讲,弄点避子汤药来,制成一粒粒小药丸。
“小妹,你为何不愿要孩子呢?”周清河不是很能理解自己妹妹的想法。
他叹口气,道;“其实你与以前,真是大不同了,若不是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蛋,我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人是我妹妹了。”
周清河嘻嘻笑着,捏了捏周澜泱的脸颊。
周澜泱笑,望着周清河道:“大哥当我是妹妹,我也当大哥是哥哥。”
什么鬼?绕口令?周清河迷糊的拍了拍额头,还没回神,周澜泱就转身去了,“我先回屋了,大哥去陪那个青妹妹吧。”
她找到自己的房间,推门进去。
吱的一声,里头的人连发出惊惧的声音,道:“谁!”
“是我。”周澜泱笑一声,这绣儿丫头还挺警惕。
屏风后传来脚步声,接着,小脑袋探了出来,看清周澜泱后,绣儿激动的手足无措,忙跳出来,擦着手,围着周澜泱转了好几圈,欣喜忐忑道:“格格,格格,您终于回来了,奴婢想死您了。”
“好绣儿,我也想你。”周澜泱捏了捏她脸颊,调笑道:“你这段时间可好、”
“好好好,奴婢好的不得了。”绣儿擦了擦额上的汗,笑弯了眉眼。说着话间就把周澜泱扶了进去,然后指着小桌子上的几个小纸包和一盅药说道:“夫人说,这是两月的量,奴婢也不敢装多了,怕是别人发现了不好。”
“恩。”周澜泱淡淡的点了点头,看着那些小药丸,心头竟有些复杂,自己已经用不了。
“格格,您为什么非要吃这药呢?”绣儿苦着脸,叹息道:“九爷若知道了,该多生气……”
“我又不会告诉他,我大哥我额娘也不可能说,你会说吗??”周澜泱咳嗽一声,戏谑的看着绣儿。
吓的绣儿连连摆手,道:“奴婢不说,绝对不会说的。”
开什么玩笑,说了的话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那不就结了。”周澜泱摆摆手,态度敷衍且无所谓。
绣儿还要再劝,周澜泱却突然神色凝重的拉着她的手,对她说道:“绣儿啊,以后要好好照顾主子爷知道吗?”
“恩。”绣儿愣着点头。
“也要照顾好自己,我瞧后院那郎氏很老实,兆佳氏虽然受宠蛮横,但瞧着是个没脑子的,万不可离她太近……”
周澜泱断断续续的说话,这阵仗活像是在交代身后事。
绣儿大惊失色道:“格格,您怎么突然与奴婢说这些!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想对她说自己要走了,话到喉头却说不出口。
周澜泱摆摆手,让绣儿去给自己拿干净的衣物来换,打发走了她。
而她独留屋内,望着那些药丸,脑里闪过与胤禟的一幕一幕。
不得不承认,胤禟是个让她心动的男人,虽然有时有些恶劣,有些霸道,但也给予了她信任和恩宠。
他会想着她喜欢看烟花,便亲自来接。
她作妖惹事,他也从不怪罪。
便是牵扯到与胤禛的往事,他也只是恼怒吃味,绝不胡搅蛮缠。
他会亲昵的唤她阿澜。这是其他女人绝没有的殊宠。
周澜泱想到这些,顿觉全身无力,呆呆的坐在了凳子上……
胤禟说过会来接她,即是她要回现代去只有现在这个机会了,若不然,往后再出府回来,自己若是心软了可怎么好?
或许说,她早就动摇了,在胤禟真心待她的每一个时刻。她就动摇心软了。
可是一想到他后院那么多个女人,五爷府中的残酷刑罚,他们兄弟间的勾心斗角,还有……胤禟日后悲惨的结局……
周澜泱闭着眼,呼吸都带上了明显颤抖。她攥紧桌布,眼眶通红,却分外坚定。
“我周兰好不容易才得到该得的一切,凭什么要为了一个并不完全属于自己的男人而放弃!”
她一捶桌面,咬着嘴唇,却流下两滴泪……
…………
而皇宫之中,翊坤宫内也是一家齐聚,热闹得很。
八仙桌上,菜肴珍馐,道道色香味全,令人垂涎欲滴。
主位上的女人约摸四十出头,却保养得当,虽不至貌若春桃比少女,但也是肤白凝脂风韵生。这便是翊坤宫的主位、五贝勒与九阿哥的额娘宜妃。
她今日穿了身梅红色的旗装,梳着大喇旗头,身上珠光宝气,却并不显得艳俗,反而当衬气质。尤其那一双泛着盈盈波光的桃花眼与她那两个儿子更是如出一辙,若周澜泱见到宜妃面相,定要感叹一声这就是基因优良的重要性!
“多吃点,瞧瞧都瘦成什么样了。”宜妃亲自夹了两块肉放胤禟碗里,都快冒尖了。而后又转手给胤祺夹,却是埋怨道:“你说要要好好照顾你弟弟,便是这样照顾的,瞧瞧都瘦什么样了。”
胤祺也不恼,吃了口菜,笑道:“额娘骂的是,没照顾好九弟,是儿子的过错。”
宜妃嗔怒的点了点他脑袋,笑骂道:“你啊你,从小就是这般脾气,谁与你过不去也不见你红脸,额娘哪里会真怪你,都是我儿子,手心手背的,逗你呢。”
“儿子知道。”胤祺温和的笑着,顺势瞧了胤禟一眼。
那人却似有些心不在焉。
他身旁挨着做的正是董鄂惠雅,见他这幅神游天外的模样心知定是又飘到那个周澜泱身上去了,便又给胤禟夹了菜,开口温声道:“爷若还有事,咱们快些用完膳就走?”
“怎么?还有什么事?”宜妃愕然的抬了抬眼,有些不喜道:“回来便搁了南书房好几个时辰,是不是挨你皇阿玛责罚了?还要回去办差吗?”
胤禟这才笑了笑,冲着宜妃端的似个俏皮孩童,笑的狡猾,道:“儿子是要急着回府去办正事儿,好让您早些抱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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