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
一场大雨后,天气十分好,空气都好似被净化了一番。
江蔓和梁仲杰一早就出发回梁家老宅。路上,梁仲杰突然调转了方向,江蔓看他:“你干什么?”
梁仲杰说:“带你玩一会儿再过去,免得你到时候见了我妈心情不好。”
江蔓没说话,算是默认他的行为了。
梁仲杰将车子开到附近的游乐园,拉着江蔓进去。江蔓甩着他的手,说:“你无不无聊啊,来这个地方。”
“游乐园怎么会无聊?来啦,就当陪我玩了。”梁仲杰笑着拉着她进去买票。端午节,才上午九点钟左右就已经有人排队买票了。
江蔓在一旁等着,四处张望,不过一会儿梁仲杰就跑过来了。江蔓一看是鬼屋票,眉头一蹙:“我不玩。”
“给你练胆子!”梁仲杰笑着拉她往鬼屋的方向走过去,江蔓不好意思在公众场合和梁仲杰闹,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他过去,又听着他说:“胆子这么小,难怪怕我妈怕得死。”
“你还好意思说?”江蔓用力掐了下他的手背。
梁仲杰就被她掐习惯了,装模作样喊疼,捏着她的手指,说:“回家得给你修修爪子,指甲养这么长专门对付我是不是?”
“我不进去!要去你自己去!”
“那里面是假的,你怕什么?”
“你妈是真的!”江蔓大声说了一句。梁仲杰听她这么一说,笑得更厉害,这下更得要拉着她进去了。他凑近她耳朵,揽着她腰,一边往鬼屋里拖一边说:“不早跟你说过吗?我妈那种人欺软怕硬,你看,她就怕我爸,哦,对了,她应该还挺怕你妈的。”
周围稀少的游客对着他们频频侧目。
“再不进去,我们就当猴子了。”
江蔓吐了口气,只得跟着他进去了。她其实并不胆小,只是性格没那么强而已。她进了鬼屋,看到吓人的东西根本就没被吓到,反倒是梁仲杰被吓得一直往江蔓身边蹭,江蔓推开他,他又蹭上来。
出了鬼屋后,梁仲杰惊奇地看着她:“何美杉不是一直说你胆小吗?我看你胆子比我还大!”
江蔓睨了他一眼,说:“性格跟胆子没关系。”
江蔓的性格要是比起来的话,和江苓比,就是明显的强弱之分。江蔓是柔软的,柔软到他第一眼见到她就动了恻隐之心。梁仲杰牵起她的手,说:“有我在,你强点也没事。”
江蔓淡淡看了他一眼,没作任何回应。
回到梁家老宅,已经来了很多人了,梁家的一些走得近的亲戚都来了。梁学群是梁家三兄弟当中的老大,又是最富有的,自然而然,那些亲戚当然要沾这个光,过节这么好的机会,谁愿意错过呢?挤也要挤进梁家。
江蔓跟在梁仲杰身后,进了客厅。一进客厅,她知道那些亲戚对自己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所以也没想着过去凑什么脸熟,但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她跟着梁仲杰一一和那些亲戚们打招呼。
到了周蓉面前,江蔓神情僵了僵。梁仲杰捏了捏她的手,回头冲她使眼色。江蔓当做没看见,冲周蓉露出得体的笑容:“妈。”
周蓉冷冷地哼了一声。
等大家各忙各的时候,周蓉叫江蔓去厨房。梁仲杰听到,立即终止下棋,跑到江蔓身边,拉着她,说:“过来,看我下棋,给我出出主意。”
江蔓看了看脸色很臭的周蓉,又看了看梁仲杰,想了几秒,最后跟着梁仲杰跑了,一回头看见周蓉气到无可奈何的样子,她忍不住笑了。
梁仲杰捏了捏她的手,说:“还笑?”
江蔓立即绷着脸,不笑了,跟着他去小客厅看着他和梁学群下棋。下棋的时候,梁学群直摇头,露出不悦,对梁仲杰厉声道:“你这棋下得横冲直撞,撞到了墙,你身边的兵不要了是不是?”
江蔓看着棋盘,果然如此,梁仲杰的棋横冲直撞,根本不为自己留后路,相比梁学群,他稳当,顾及大局,不像梁仲杰只顾一个杀敌目标。
梁学群推翻了棋局,沉着脸盯着梁仲杰,视线转到江蔓身上,视线又柔和几分,说:“走,吃饭去。”
梁仲杰看着被推翻了的棋盘,沉着脸,好像就没听到梁学群的话。江蔓推了他一下,这才看到他眼里的阴沉,吓了一跳,喂了一声,“你怎么了?”
梁仲杰抬起头,恢复之前的模样,笑笑:“没怎么。走,吃饭去。”
桌席间,周蓉顾及梁学群便也没怎么为难江蔓,倒是吃饭过后,周蓉提及孩子的事情,若是她的原因,就试试试管婴儿。江蔓坐在沙发上,掐着自己的手指,不说话。周蓉盯着她的脸,继续说:“八年了,八年了一个孩子都没有,你叫我怎么跟人说?我儿子问题还是你的问题?啊?你若是不想生,那就让仲杰在外——”
“江蔓,我们回家了。”梁仲杰从楼上跑下来,拉过江蔓的手,看了眼周蓉,什么话都没说,拉着江蔓直接走人。周蓉在后面气到无话可说,回头看到梁学群,骂道:“你自己的儿子都不管管?真想败在那个江蔓身上是不是?”
梁学群皱了皱眉,他也很关心这个事情。传宗接代毕竟也是一件大事,但也是勉强不来的。
“我早说过那个女人不合适,不合适,你倒好,你还支持儿子娶那个女人回家——”
“够了,到此为止。”梁学群冷声打断周蓉的话。
梁仲杰带着江蔓离开梁家老宅。梁仲杰怕她心里难过,想着法子逗她,逗到最后,她说:“你不用哄我,我没事。”
“真没事?”
“没事。”
江蔓怎么可能有事?她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甚至想着干脆就在梁家老宅翻脸,可梁仲杰让她没机会翻脸。
“蔓蔓,孩子的问题,虽然我们说好明年再说,但你现在真的不想想吗?”
车子缓速行驶着。
江蔓偏过脸看向他,“你妈刚刚拿话刺了我,你现在就跟我说这个事儿?你长没长心啊?”
梁仲杰被呛住,憋下一口气,耐心道:“蔓蔓,这件事情迟早不是要说的吗?”
“迟早是迟早,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这个事情。”江蔓转过脸,不再看他。梁仲杰沉了沉呼吸,不再提这个话题,转而说别的,可江蔓理都不理他。
梁仲杰来了气,用力拍了下方向盘,说:“你到底想怎样?我都这样低声下气,你连一个笑脸都不肯给我!”
低声下气是吗?好好的一对夫妻怎么会需要一人低声下气呢?多讽刺呀。江蔓静静想着,他这样哄她,她也想给他一个好脸色,可是她的心没力气了呀。她抬起头看向梁仲杰,说:“你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吗?”
梁仲杰蕴着怒火,看着前面的路,绷紧脸,用力握了握方向盘,转方向,车子停在路边。他看着江蔓,软下语气道:“江蔓,我不管你想什么,我只告诉你一件事情,要么好好过日子,要么我跟你耗,谁都不好过。我惯着你,容你工作,你要是不想好好过日子,那就以后待在家里哪也不要去。”
语气是温柔的,可话一点都不温柔。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想工作,我随你,但你找周津问什么?想离婚?你觉得法律能管得了我们的事情?江蔓,我是不是把你惯得太好太天真了?”
梁仲杰扣着江蔓后脑勺,额头用力抵着她的额头。呼吸间都是他难以控制的怒意。他看着江蔓,是又爱又恨。“江蔓,我可以宠着你,惯着你,你就不能给我一点回应吗?就像以前那样不行吗?我爱你,就凭这一点是不是都不够?那你要我怎么样?啊?江蔓,你问我长没长心,那你呢?十年感情说变就变。”
江蔓紧紧扣住手指,抬眸看他——
梁仲杰别过视线,捂住她眼睛。“别这么看我。”
他是怕了,怕再看到江蔓眼里的恨和厌。
江蔓沉默着,她想着自己找周津随便问几句话他都能知道,是不是自己和路正南在一块儿的事情他都知道呢?他会知道吗?路正南那样的人会让他知道吗?
“你要过日子是不是?好啊,我们好好过日子。”江蔓拉下他的手,微微笑,“你说的对,十年感情,哪有那么容易说不要就不要。”
她转变太快,他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时,江蔓的手就在他的手里。他笑起来,揉了揉江蔓的脑袋,用力亲了亲她脸颊。
江蔓转过脸看向车外,眼里笑意瞬间全无,只剩下失望与难过。她在梁仲杰面前,毫无反击能力,真要反击,只会是她受伤,她能伤到梁仲杰什么呢?
她想到路正南引惑她的那些话。
——“愿意吗?”
愿意吗?
她犹豫了。
回到家,梁仲杰换了件衣服就去公司了,人都已经出了车库,却还要折回来,一回来就看见江蔓在收拾东西,他心头一慌,问她收拾东西干什么?
江蔓淡淡看了他一眼,说:“我爸来了电话叫我回家看看江苓。”
梁仲杰看着她的脸,确定是真话他才放下心,上前抱了抱江蔓,说:“你以后收拾东西跟我说一声,你这样怪吓人的。”
江蔓静默片刻后,笑起来:“你以为我要跑吗?”
“嗯。”
“我跑得了吗?”她看着他的脸。
梁仲杰眯了眯眼,捏着她的脸颊,笑:“你跑不了,你就是上天入地,我都能找到你。”说着,他俯身,逼近她,笑容还在,声音却低了几分:“蔓蔓,别触犯我底线,不然我真会生气的。”
江蔓笑着推开他,“你去上班啦。”
梁仲杰看着她的脸,不去分辨她笑里的真假。“到了那边打电话。”
“嗯。”
梁仲杰一走,江蔓跌坐在床上,捂住脸才发觉自己的手在发颤。梁仲杰说她胆小,原来她还真胆小啊,她还不承认来着。
她起身,收拾东西,立即离开。
到了临城,即将入夜,天色朦胧泛着蓝色。
江蔓背着双肩包下了车,江友文开着小电驴来接她。
“江苓呢?”
“妈在家呢,她肯定不敢回去,我叫她在酒店带着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嗯。”
江蔓见到江苓,是真的吓了一跳,前段时间还好好的江苓,现在脸色发白,整个人都没了精神气。来的路上,江友文就说江苓的血汗钱被那什么男朋友刮走了。
江苓见是江蔓,脸色更差,正要关门的时候,江蔓已经推门进来了。她将双肩包放在靠墙的桌上,问江苓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江苓不作声。
江蔓看着她,说:“我一直很好奇,我到底是哪里惹了你,至于让你这样讨厌我?”
江苓走到桌前,倒了杯凉开水,大口大口喝完一杯又接着倒了一杯。江蔓叹了口气,起身拎起背包,准备走人。
“我没讨厌你,我只是讨厌我自己。”江苓突然说话。
江蔓回头看她。
江苓接着说:“从小你就管我,让我好好念书,我不肯听你,你说我以后会后悔。”她转过身,苦笑:“我早就后悔了,你看,你多好啊,考了个好大学,大学念完之后就立马嫁了个有钱人,过得比我好多了。”
江蔓放下包,拉着江苓进浴室,让她对着镜子,“我过得好不好,跟你好不好有关系吗?你自己要这样怪得了谁?你记不记得你当初自己说过什么?你说你不后悔,现在你跟我说后悔做什么?有用吗?你对得起你自己?”
镜子里的江苓,脸色苍白,头发乱糟糟的。江苓往日清秀的模样现在真的是一团糟。
江苓发了疯推开江蔓,江蔓后腰撞上门的手把,闷疼得整个人都不对劲了。江苓对着她又吼又叫,最后哭了,她说:“我后悔了,我后悔了……姐,我怎么办啊?为什么我没有听的你话……”
江苓的生活过得一团糟,她自己不也一团糟吗?江蔓蹲在江苓身前,抹掉她脸上乱七八糟的眼泪,说:“你想不想要回你的钱?”
江苓哭着点头,说:“那钱是我加了好多班才赚到的……”
江蔓懂,懂她的难过和不甘心。
江苓一个人留在酒店,江蔓也没打算带她回家给陆小珺打骂。江蔓一回家,收拾江苓的衣服准备走,陆小珺拉着她,问她江苓在哪?问她的钱要回来没有?
亲妈不关心女儿自身如何,只关心女儿的钱的去向。江蔓习以为常,不想跟陆小珺多费口舌,用力挣开陆小珺的手,陆小珺锋利的指甲划伤了她手背,江文礼在后面拉着,让江蔓赶紧走人。陆小珺转而就去骂江文礼,江文礼难得硬气一次,骂了陆小珺,陆小珺就变本加厉,到最后,江文礼节节败退,无力再争,所幸江蔓也早就跑了。
好好的一个节,过得也糟糕了。
因为阿文的缘故,讲义气的林慎和港生都来了酒店。阿文问江苓那男的长什么样,林慎甚至掏出手机,说:“妹子,警察局局长我都认得,你说,我保管把你的钱要回来。”
港生叫他别吹牛。
林慎炸了,“我啥时候吹过牛?我不认识,南哥还能不认识?”
江蔓听到林慎的话,侧目看向他。港生拉了拉林慎,说:“你小声点说话,这酒店不隔音。”
江苓望了望林慎,又看了看江蔓。江蔓冷着脸问她:“你别告诉你还要为那个男人着想。”江友文一听,脸色瞬间就臭了,“喂,江苓,你不是吧?”
林慎掏了掏耳朵,他不清楚事情经过,就知道阿文的二姐的血汗钱被男人骗走了,他脑筋不好使,港生却是听明白了。
江苓摇头,咬着干燥的嘴唇,说:“他……”她难以启齿,用求助的目光看着江蔓。江蔓只好叫其他人离开,说已经很晚了,什么事情等天亮了再说。
等人走后,江苓才告诉江蔓渣男友有她的照片,如果她要是找什么麻烦,他肯定把那照片公布出去。江蔓气得无可奈何,只瞪了眼江苓,又气又心疼她。
江苓低着头,自知有错,什么话也不说了。
“好了,睡一觉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眼睛都哭肿了。”
等上床睡觉的时候,她才想起自己还没打电话给梁仲杰。她不想在江苓面前表现出什么,便出去打电话给梁仲杰。
出了门,一转身便看见路正南。她吓的小声叫了一声,往后一退——电话通了。
狭窄昏暗的走廊里。
路正南定定地望着她,目光弥散着暧昧笑意。
江蔓心脏咯噔一跳,路正南目光里的笑意融进她心脏,如刀也如蜜般搜刮着她身体每一寸。她迈不开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耳边响起梁仲杰的声音,他问:“怎么这么晚?家里怎么样?”
她屏息握紧手机,看着路正南,说:“家里有点事情,忙到现在才有时间打电话。”
“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不许自己扛着。”
“好。”
她听到那边有人叫梁总,接着就听他说要忙了,电话中断。
路正南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动作轻柔擦掉她鼻尖、额上的细汗。她仰着脸看着这个男人,心想,阴魂不散的路先生可以阴魂不散到什么地步呢?她怀疑自己身上真的被他安装了什么定位器。这样一想,她问出口了:“你是在我身上安装了定位仪吗?”
路正南捋过她额前的碎发,低眸与她相视:“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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