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哲之凝视齐照,声音缓慢:“让我看着?你放心?”
齐照愣住。
半晌。
齐照轻轻出声,口是心非:“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说话真怪。”
陆哲之不再说话,看向别处拥挤的人群。
齐照准备去找温欢,陆哲之忽然叫住他。
“谢恺说得不对,你有脑子,而且很好使。”
齐照皱眉。
陆哲之:“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要紧事当前,齐照无心考虑别的,他舒展眉心,一件一件事叮嘱陆哲之。
“她习惯早睡,你们肯定会有团队活动,你注意点,别让她熬太晚。还有,她不吃花椒,点菜记得和厨师说别加花椒,她喜欢吃辣,但你被让她吃太辣,不然她会胃痛。峦市比淮市冷,我不知道你们带的衣服够不够厚,万一真冷,到了那边,你帮忙买几件大衣给她套上,钱我给你。”
陆哲之没接齐照的钱,沉思数秒后,淡淡开口:“行,我知道了。”
齐照不再烦他。
提前一小时进站。
高铁站门口分别,温欢跟在队伍里缓慢前行。
排队走了十分钟,过完安检,回头看,齐照还没走。
他始终保持在她的视野内。
从左边大门走到右边大门。
温欢站在人群里朝他招手。
齐照站在外面招手。
距离太远,看不清彼此的唇语。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电话进来。
是齐照打来的。
他喘着气问:“你刚刚说的是什么?”
温欢:“你先说。”
齐照:“一起说。”
话音落,两人异口同声。
齐照:“旅途愉快。”
温欢:“记得做题。”
齐照抿嘴:“你就惦记着五三,都不想别的吗?”
温欢好奇问:“想什么?”
齐照:“没什么。”想他啊,傻瓜。
温欢握着手机,怔怔看外面的齐照。
天蓝色的行李箱子被人拎起。
陆哲之从旁边走过:“出发了。”
从候车室到站台,温欢的箱子一直被陆哲之提着。
她想要自己提,陆哲之随口一句:“顺手。”就打发了她。
相貌气质出众的男孩子,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站台的年轻女孩们纷纷偷瞄。
陆哲之神情淡漠,仿佛对周遭事物并不关心,慵懒的等待,余光却时不时瞥向某个地方。
忽然看到了什么,他眉头蹙了蹙,红薄的唇紧紧抿住。
车还没来。
站台边,温欢保持尴尬礼貌的笑容,应付热情满满的高二学弟。
高二学弟献殷勤:“学姐,你这个包很重吧,我来替你背。”
温欢:“不用……”
高二学弟:“没关系,我背,不能累着学姐。”
单肩大包被扯到半空,温欢有些着急:“真不用。”
高二学弟坚持,乐呵呵地将她的包背过去,完全无视掉温欢脸上的不自在。
“学弟有心了。”
低沉的男声砸下。
有谁走了过来。
温欢抬眸,陆哲之伸出手,自然而然接过高二学弟肩上的包。
他说:“温同学有我照顾就行。”
高瘦的身材,斯文的气质,生出种咄咄逼人的意味。
高二学弟看看温欢,又看看陆哲之,不好再说什么,不甘不愿退到一旁。
温欢感激地望向陆哲之,准备去拿自己的包。
男孩子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边,丝毫没有将包还给她的意思。
温欢只能收回手。
陆哲之睨她一眼,说:“别多想,是齐照让我照顾你。”
温欢点头:“嗯,谢谢。”
上了车,十分钟后。
原本坐在温欢身旁的人由高二学弟变成了陆哲之。
参赛团队里其他高一女生窃窃私语:“刚才那个谁上厕所的时候,我看到陆会长逼着他换座。”
“不可能吧?”
“不信?等会你自己去问那个高二的。”
座位上,温欢好奇问:“学弟呢?”
陆哲之摊开一本书:“他想和别的女生一起坐。”
温欢没再接着问。
她拿出kindle,继续看《瓦尔登湖》。
陆哲之余光瞥见她正在阅读的文字。
标了下划线。
“人性最美好的品质就像水果表皮的白霜,只有通过最谨慎的处理才能得到保留。”
陆哲之悄悄收回视线。
瘫开在腿上的书,露出被遮住的字样——《瓦尔登湖》。
他从口袋里拿出简易水芯笔,手指划过米白的书页,翻到最前方。
在相同的文字下,重重标记。
他们下午出发,到达峦市已经是晚上,还好第二天休整,行程安排合理。
学校虽然省下了交通费,但是在住宿问题上格外优待。
峦市市中心地段的五星酒店,每人单独一间房。
夜晚睡觉的时候,温欢刚从浴室洗完澡洗完头发,接到齐照的电话。
是视频电话。
温欢愣了愣,放下手机,跑到镜子前,将浴衣系紧,头发放下,拿了手机,在能够看到夜景的落地窗前站定。
摁下通话键。
齐照一张脸都快贴到屏幕上:“你在房间里吗?”
温欢:“嗯。”顿了顿,细声问:“你呢?”
齐照:“我也在家里,没出去玩。”
他举着手机绕一圈,好让她看清楚,确实是在家里。
温欢也给他看。
齐照:“房间还不错,但是肯定不如家里舒适。”
温欢指着窗外:“夜景……夜景很漂亮。”
齐照:“家里海景更漂亮。”
说完,他拿手机跑到外面,转换摄像头,试图让她看海景。
黑漆漆一团,什么都看不清。
温欢假装自己看到了:“真漂亮。”
齐照对着摄像头说话:“只有在家里才能看到这种漂亮海景,其他地方都没有。”
温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确实。”
齐照继续问:“你头发湿湿的,是刚洗过吗?记得吹干再睡。”
温欢点头。
齐照:“门打暗锁了吗?最好再挪张凳子抵门边,你一个人住,得谨慎点。”
温欢:“嗯。”
齐照:“床睡得惯吗?要是半夜三更醒来,觉得害怕,就打电话给我。”
温欢:“知道。”
短暂的沉默后。
少年眼神不自然,语气蔫下去,弱弱地问:“是十一号回来吗?”
九号比赛完毕后,十号游玩一天,十一号再启程。
这些他都知道,可就是忍不住想问,好像多问一遍,她就会提前回来似的。
温欢:“齐……齐哥哥,你声音怎么了?”
齐照:“应该是感冒了,所以嗓子听起来有点哑。”
温欢:“注意身体。”
齐照应下,怕被她听出端倪,匆忙挂断。
哪里是感冒。
是难过。
从未有过孤寂扑面而来,将齐照紧紧缠绕。
她才离开不到十个小时,他就已经坐立不安。
刚开始还好,没有反应过来,夜幕降临,周围安静下来,送别时未来及传送的情绪轰然炸开。
今晚的淮市,没有小结巴。
月亮和星星不再可爱。
齐照在床上滚来滚去。
听不够。
他应该再说点话,延长通话时间,哪怕是听她的呼吸声,也好过现在耳朵发痒。
齐照给谢恺发微信:“你现在打电话给我,我不接,但你不要停,一直打。”
谢恺发送“你是智障吗?”的表情包。
电话铃声响起。
谢恺打的。
铃声里女孩子喵喵叫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喵喵喵,接电话啦,齐哥哥。”
齐照将音量调到最大,又定好周六下午14:00的闹钟。
是她启程从峦市回淮市的时间。
他将手机放在胸口,闭上眼,假装是她在耳边说话。
铃声里女孩子的声音格外甜美,他每听一遍,就想起她羞红脸为他录制铃声时的模样。
清纯温婉,漂亮得不像话。
世界上最好的温欢。
他一个人的小结巴。
五天而已,男子汉大丈夫,不能矫情。
他有耐心等她回来。
另一边。
谢恺一只手摁着通话键,另一只手拍着薛早的后背。
应接不暇,焦头烂额。
一下子没看住,酒瓶就见底了。
不是啤酒,不是红酒,而是高度酒。
谢恺内心感慨,她一个小女孩,怎么这么能喝?
能喝也就算了,怎么一喝完还耍酒疯呢?
平时看着挺安静,喝了酒就大变样。
薛早醉酒嚎哭的声音再次响起。
吧台其他人纷纷走开。
谢恺没办法,只能捂住薛早的嘴,问:“你哭什么啊,有什么好哭的?不是你让我带你来酒吧玩的吗?”
薛早:“我让你带你就带啊,那你怎么不带我去吃屎?”
谢恺脑壳痛,只好往外抛话:“别哭,只要你不哭,想做什么,谢哥哥都得带你去,带你吃屎也行。”
薛早一双泪眼汪汪露在外面,仿佛在问:“真的吗?”
谢恺缓缓拿开手:“不准再哭了啊,吓死个人。”
薛早歪着脑袋贴过去,一脸醉醺醺,眼角晕红,打个嗝。
她悄悄说:“我好难过。”
谢恺:“为什么?”
薛早嘘声:“我想欢欢了。”
谢恺沉思:“哥懂了。”
半个小时后。
谢恺左手持续性摁通话键,右手扶着薛早,两个人站在淮市最大的女同酒吧外。
谢恺:“早早,喜欢什么样的,跟谢哥说一声,哥给你砸钱追。”
薛早盯着谢恺看。
谢恺笑眯眯。
薛早胃里翻天倒海,谢恺没躲开,被她吐了一身。
薛早擦了嘴角,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谢恺你神经病啊!”
谢恺还没来及回应,转头看见谁从酒吧里出来。
谢恺笑容凝固。
第二天下课时间,齐照在教室里给温欢发微信。
“你猜谁失恋了?”
温欢秒回:“谁?”
齐照:“谢恺。”
温欢:“啊?”
齐照:“昨晚他半夜给我打电话,喝得稀烂。”
温欢好奇问:“哭了吗?”
齐照:“那倒没有,还笑了呢,虽然笑得有点凄惨。不过吧,这也算是件好事,与其浪费时间,不如重新出发,至少他不用再怀疑他的男性魅力。”
温欢:“他现在肯定很难过,齐哥哥要好好安慰他。”
齐照:“我昨天下半夜没合过眼,就一直安慰他,但他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安慰,喝醉了酒还骂我齐傻逼,我能怎么办,我也只能忍着了。”
她没再回应。
齐照:“在干嘛?”
这次有了回复:“和其他同学在外面。”
齐照:“嗯。”
结束微信聊天。
齐照焦躁不安,不停地点温欢的聊天页面。
对面没有显示正在打字中。
手机丢进课桌又拿出来。
反反复复好几次。
齐照重新打开微信,仍然无信息。
他只好点开朋友圈,刚好刷到温欢发的朋友圈。
她手里一杯奶茶,文字:还是淮市的奶茶好喝。
上课铃声响。
贺州返过头找齐照借笔。
齐照正往外走。
贺州惊讶:“阿照你去哪?”
齐照头也不回:“我去买杯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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