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心里也明白,这样泼水成冰的天气,一年中可能也就月余的时间,时机一过,水不再结冰,上百架威力惊人的水龙炮就只是洒水枪而已。
公孙修策马在城下叫骂,喝道:“司马懿,还不出来决一死战?你以女装激我应战,现在我出来应战了,你倒是成了缩头乌龟,岂非令天下人所耻笑?再不出来,我可就要让你尝尝圣水了。”
杨祚听着燕王荡气回肠的痛斥,只觉身心愉悦,唯独对“圣水”是何物不明就里,诧异地问道:“王上,这个圣水是什么东西?”
他玩心大起,对杨祚道:“这圣水自然是人体的排泄之物,反正我们有数万将士,倒不如一人一泡尿,统统用水龙炮射到城头。”
此言一出,众人都当成了戏言,均一笑置之。
公孙修却是认真了起来,心想你司马懿先前折辱于我,现在反过来羞辱你,那是礼尚往来,都不吃亏,正色道:“不是开玩笑的,大家有尿的接尿,全都倒进锅中煮沸,然后再倒入水龙炮中,给全部射进城中去。”
杨祚登时脸现喜色,笑道:“王上,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最起码能把司马懿气得半死,他前番送女装折辱王上,现在我们一人一泡尿,把无终城给淹了,岂不是痛快?”
公孙修哈哈一笑,率先做表率,解开裤子便往桶中尿了一泡冒烟的“圣水”。
诸将眼看燕王都带头了,纷纷加入其中,同时也命数万将士凡是肚子里有点存货的,一律排队集中的往桶中积蓄。
四万人排队接尿,场面尤为壮观,很快便蓄了一桶又一桶,桶中的尿液自然很快就冻成了冰,燕军以长枪敲碎杵烂,再丢进鼎中焚煮,无需多久就成了开水,往外冒着泡沫,恶臭至极。
公孙修率领诸将后撤一里,免得被逆风误伤,在一声“发射”中,上百架水龙喷出水来,直飞上城头。
司马懿人在城下,正与胡奋、师纂商议如何破敌之策,便觉城外的燕军又发动了进攻,在水龙的呼啸声中恶臭味四散开来,数百名魏军从城头狂奔下来,当场便有几十人呕吐了起来,也不知是谁喊了声“燕贼在城下煮尿”,在场的人无不变色。
胡奋气得怒不可遏,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起身道:“太傅,让我率三千人出城。”
司马懿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如何出去?不要意气用事,只要时间一到,燕贼的水龙立即就成了没用的东西。为将者连这点儿委屈都受不了,如何统率三军?”
胡奋登时就成了泄了气的皮球。
无终城内死伤过万,军心已然溃散,魏军所能坚持的是守,而非战。
司马懿再等,等到冰雪融化,天气转暖,只要不结冰了,水龙炮便毫无用处可言,按兵不动一段时间即可解决,不能再因为死战而损兵折将。
经过每日不间断的灌水,无终城已成了一座冰封的大城,墙体跟地上甚至结出了尺余厚的坚冰,皆拜燕军的水龙所赐。
燕军也不好受,每日在城外受冻,虽然保暖做的不错,仍有小部分人被冻伤。
公孙修明白司马懿这老狐狸反应过来了,摇头道:“魏军短期是不敢跟我们交战,这点伎俩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想等到天气转暖,无法泼水成冰再行出击。”
邓艾道:“王上,如今再灌水也没了什么意义,我们应当该择机退守至徐无山。”
“不错。”
公孙修也明白这个道理,对邓艾道:“你看这天气,还有几日转暖?”
邓艾一手托着下巴,说道:“臣每日都会以水的结冰速度来计算,今日较昨日的天气,水结成坚冰的速度要慢了大约半刻钟,以此推算,不出七日,泼水就不能化为冰了。”
“那就在第五日分批撤退。”
公孙修“哦”了一声,心想七日后不能泼水为冰,便不能再向无终城灌水,司马懿只需一日一夜的大火,就能把覆盖在城门跟城头的坚冰给融化了。
邓艾展开地图,指着徐无山的位置,说道:“司马懿在徐无山一带驻有少量的兵力,我等可先分兵把魏军给灭了,再取险要之地为防,然后逐步撤至徐无山,以此处为关,一来要想进攻无终县,不过咫尺之间,二来山脉地形复杂,魏军骑兵无法纵横来去。”
公孙修点了点头,望着上百架水龙炮,笑道:“咱们撤退之后,水龙炮可得销毁,不可让司马懿拾了牙慧。”
杨祚笑道:“王上放心,临走之际,臣立即纵火把上百架水龙炮给烧了,他最多拿到一堆剩下的灰烬。”
诸将对水龙炮的威力有目共睹,在北方的冬战以水代兵,堪称所向披靡,不可一世的司马懿也只能被冻得龟缩在无终城。
在接下来的时间中,杨祚为了恶心魏军,铁了心让司马懿名声扫地,每日都安排将士熬煮金汁,什么人粪、马粪都一一捣碎熬炼,再以水龙炮射上去。
那皑皑白雪所堆积的烂银雪城,东一滩、西一块的粪水污染,挂得到处都是,遍地都是泛黄的恶臭味。
司马懿到得城上视察,差点没被熏晕了过去。
也幸好现在是冬天,粪水落地成冰,被冰雪所覆盖是以味道不显,而等到了冰雪消融,阳光曝晒,那才是要命的局面。
恶臭倒是尚在其次,关键是细菌的滋生,驻扎在无终城的魏军若是事后不能妥善处理好卫生问题,很容易就会疾病横流。
可以说,城下的水龙炮喷涌不断,完全就是把无终城当成了燕军的粪池。
司马懿脸都黑了,环视一圈后便准备下得城去,望塔上的卑衍已瞧见巨大的麾伞在城头挪动,心知就算不是司马懿,也肯定是胡奋、师纂等人,当即向城下比了个手势,示意趁现在开炮。
众人心领神会,当即下令再开一炮。
上百道水龙飞了上来,对着城头狂轰滥炸,司马懿人在麾伞下,粪水一经落下便四处弹开,不会落在他的身上。
司马懿手掩口鼻,对亲兵道:“下去吧,这儿不能久留。”
众亲兵护送他下楼,这时又是一发水龙突兀地飞上来,砸在麾伞旁边,粪水一时未冻住,流得满地都是。
城头脚下的砖石全然是光滑的冰霜,又添了粪水,更加湿滑。司马懿被这突如其来地给吓了一跳,脚下一滑,登时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前襟跟衣摆都沾满了湿漉漉的粪水。
亲兵登时大吃一惊,连忙去扶司马懿起身,心知要是慢了一步,太傅可就冻在地上起不来了。
在左右的搀扶下,司马懿脸色铁青的站起身来,幸好穿着质地上乘的貂皮大衣,滴水不沾是以没被粘住。
这股气却是咽不下,尤其是身上的恶臭,也不知是人粪还是马尿,就算是再有修养,此时也破口大骂了出来,把公孙修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望塔上的卑衍这时瞧清了麾伞下的魏军统率,赫然是司马懿的身影,不禁又惊又喜,大声笑道:“好哇,原来城上的是司马懿,终于泼了老狐狸一身的粪水。”
众人闻言,均是大喜。
杨祚更是开心的手舞足蹈,仰天大笑道:“痛快,痛快!老贼作恶多端,今日终于吃了口粪,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把这老贼给冻死。”
就在无终城这边还在“发粪图墙”之际,邓艾已率领二万人马引至徐无山,以最快的速度攻占了要塞。
徐无山只有三千魏军镇守,大雪封山,人马难以通行。邓艾率领大军步行走山道,一一给攻了下来。
徐无山既无重兵,又无战将镇守于此,加上徐无山的魏军人马都听说司马懿被冻在无终城内,一个也出不来,士气一落千丈,轻而易举地就被邓艾拿了下来。
他登上徐无山观望地势,心下大喜:“司马懿故意引我军至无终城,故意放松了徐无山的守备,现如今为我所得,他若想要再夺回去,可就不容易了。”
邓艾心中对燕王更加佩服,他明白司马懿的策略其实并不笨,相反大巧若拙,若是燕军一开始冒雪攻城,必被司马懿以逸待劳地歼灭,冻也会冻死大片的士卒。
只可惜,司马懿碰上了燕王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直接以冰雪把无终城都给封死了,愣是把魏国最负盛名的司马懿不得进,亦不得出。
在得知攻下了徐无山,公孙修心中也觉欢喜,对杨祚道:“此处不宜久留了,天气一天比一天转暖,指不定哪天出太阳,冰消雪暖,可就不易撤退了。”
杨祚点头称是,拱手道:“王上先行移圣驾至徐无山,臣焚毁了水龙炮后便即离去。”
这几日众人也都感觉到了,结冰的速度愈来愈慢,显然较最冷的那段时日已经过了,未来还会逐渐升温。
公孙修分付了诸事,便即带走了大部分的人马,只让杨祚率领五千人断后。
城头的魏军瞧见燕军大部队撤走,急忙报知城内的司马懿及诸将。
“哼——天气逐渐转暖,泼水不能成冰,燕贼再不退兵,冰雪自融,我等追将出去,他必死无疑。”
司马懿心中大定,想到这段日子以来,被公孙修堵在无终城不得出,恨意与日俱增,从榻上坐了起来,冷笑道:“出去瞧一瞧。”
在胡奋、师纂两人的陪同下,司马懿登上了城头,只见燕军果然只剩下数千人,对着上百架水龙炮浇上火油,引燃火焰,霎时间城外一片黑烟滚滚。
司马懿眉头舒展开来,点了点头:“燕贼焚毁水龙炮,是担心制造之法,落入我等手中,现在准备毁坏殆尽就要撤离了。”
胡奋只觉可惜不已,叹道:“末将与众人商议了十余日,也不知水龙炮究竟是如何构造的。若能得一架作为钻研就好了。”
司马懿也想不通水龙炮是如何制造的,在燕贼出现之前,他更不相信天底下有如此利器,摇头道:“此等天纵奇才,古今罕有,凡人之见,难以及思。想了也是白想,燕贼最善奇技淫巧,每有交战,总是另出机杼,令人防不胜防。”
胡奋从未见太傅如此评价一人,尤其是在两军阵前夸赞敌方,或许只有当年的诸葛亮,才能得到太傅如此高的评价,连忙转移话题,皱眉道:“太傅,我等现在该怎么办?”
司马懿哼了一声,道:“把城门烧开,然后追出去。他们的诡异兵器用不了了,已挡不住我军出城。如我猜得不错,邓艾已发兵扫灭徐无山一带的驻兵了,燕贼必然屯于徐无山。”
胡奋精神一振,与师纂对视一眼,立即命人焚烧城门口,冻住的坚冰被化开,水流满地,逐渐变得松软,又再命人以铁锹开挖,将堵死的城门再度打开。
杨祚在焚毁了全部的水龙炮后,也瞧见城内冒起黑烟,想来是魏军要破冰出城了,他哈哈一笑,吩咐手下诸将,说道:“走吧,老贼要追出来,咱们速速撤至徐无山,会合燕王。”
——
雍州。
在大雪纷飞的寒冬中,雍州迎来了他的不速之客,钟会率领从洛阳带来的八百名禁军,以最趾高气昂的方式威慑了雍州的大小官吏。
正在府中静坐的郭淮,在听王赟说完钟会率八百禁军抵达的事情,脸色黯然:“看来朝中有人疑我——究竟是谁?”
王赟苦笑道:“将军,钟会是司马师的心腹,不出意外,自然是他疑心的。”
郭淮自知理亏,此时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可也只是存疑而已,并不能为之论罪,沉声道:“就是不知道,钟会是来审我,还是来抓我的?”
王赟额上渗出汗来,紧张地道:“这个……司马师铲除异己,都由钟会代劳,昔日的夏侯玄,奔走蜀汉的夏侯霸,唉——”
说到这里不由得长叹一声,司马师既然派钟会前来,目的就只有一个了,搞不好夏侯玄跟夏侯霸就是前车之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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